花地·纪实|刘德翠:爱像河底下的暖流

羊城派 2025-03-02 11:52:04

文/刘德翠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电脑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我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正准备关掉最后一个文档,突然从包里掉出一本陈旧的日记本。

那是母亲上周收拾老房子时找到的,说是我的童年日记。我随手翻开泛黄的纸页,稚嫩的笔迹映入眼帘:“今天爸爸妈妈又吵架了,我好害怕……”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个雨天,我十岁。父亲又一次深夜才归,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母亲站在客厅里,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还知道回来?”母亲的声音在颤抖,“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父亲扯了扯领带,语气疲惫:“公司应酬,我也没办法。”

“应酬?每次都是应酬!”母亲的声音突然拔高,“小翠今天家长会,你又没去!老师问起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躲在房间里,耳朵贴着门板。雨点敲打着窗户,像无数颗跳动的心。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我不出去应酬,这个月的房贷怎么还?小翠的补习班费用从哪里来?”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母亲的声音哽咽了,“小翠需要的是爸爸的陪伴,不是钱!”

“砰”的一声,父亲摔门而出。我听见母亲在厨房里压抑的哭声,还有碗碟碰撞的声响。我蜷缩在床上,想起上周父亲答应带我去游乐园,却又因为临时会议失约。

成年后的我,终于理解了父亲当年的无奈。在这个城市打拼多年,我也常常为了一个项目加班到凌晨,为了一个客户强颜欢笑。那些应酬场上的觥筹交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疲惫?

但当时的我只觉得害怕。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看见母亲站在水槽前,肩膀微微发抖。她的手泡在冷水里,机械地刷洗着已经干净的碗碟。

“妈……”我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母亲猛地转身,脸上还挂着泪痕:“小翠?怎么还没睡?”

“我……头晕。”

母亲的手立刻贴上我的额头,冰凉的温度让我打了个寒战。“怎么这么烫?”她的声音里带着慌乱,“等等,妈妈去拿体温计。”

就在这时,门锁转动,父亲回来了。他看见母亲焦急的样子,也快步走过来:“小翠怎么了?”

“好像发烧了。”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都怪我,刚才吵架没注意……”

父亲二话不说,蹲下来背起我:“走,去医院。”

我趴在父亲宽厚的背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母亲跟在旁边,不停地摸我的额头。雨还在下,父亲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你穿上吧,别着凉了。”母亲把伞往父亲那边倾斜。

“不用,你照顾好自己。”父亲的声音柔和下来,“刚才……对不起。”

母亲没有说话,但我看见她悄悄擦了下眼睛。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只是普通感冒。父亲长舒一口气,母亲也放松下来。我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们一个去缴费,一个去拿药,默契得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回家的路上,父亲开着车,母亲坐在副驾驶位。我听见她轻声说:“以后……少喝点酒。”

“嗯。”父亲点点头,“以后应酬能推就推,多陪陪你们。”

我从后视镜里看见母亲笑了,父亲也笑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温柔地笼罩着我们。

合上日记本,我望着办公室窗外的夜色。这座城市依然灯火通明,无数个家庭正在上演着相似的悲欢。我拿起手机,给远在老家的父母发了条消息:“爸,妈,这周末我回家吃饭。”

放下手机,我忽然明白,所谓家人,就是在争吵后依然会为对方撑伞的人。那些年少时觉得天崩地裂的争吵,如今想来,不过是生命长河中的一朵浪花。而爱,始终是河底下静静流淌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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