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血泊中的尸体，我蜷缩在角落里，缓了好半天，才颤抖着手拿出手机。

咽了咽口水，我拨打了幺幺零。

电话一通，我干涩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喂，是警察局吗？我……我杀人了。”

坐在椅子上，我双手烤着冰凉的手铐，明明审讯室里开着暖气，我却觉得浑身冰凉。

我对面坐着两个警察，一男一女，男的一直在沉思，女的则在做笔录。

男的叫张警官，他率先开口：“你别紧张，也别害怕，先说一下你跟死者的关系。”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好半天才说：“我叫王乐乐，死者……是我的前夫。”

叫小刘的女警官一边在本子上写，一边忍不住问：“能说一下案发经过吗？”

我艰涩的点了点头：“当时是中午，我懒得做饭，就点了一份麦当劳，后来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外卖小哥，谁知道门一开，竟然是郭洋。”

我情绪有些失控，“他想杀了我，我不想死，所以才反抗的，我没想杀他。”

两位警官似乎不理解，张警官皱着眉，“你前夫，为什么要杀你？”

似乎是想到了以往可怕的经历，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缓了半天，我才艰难地点着头说：“我跟我前夫是在大学认识的，他是我的学长，人长得帅，也很温柔，我以为他是我的白马王子，毕业之后就跟他结了婚，可婚后他就暴露了本性，动不动就打我。”

两个警官似乎有些诧异，叫小刘的女警官睁大了眼睛，“你前夫有家暴倾向？”

沉重的点了点头，我自嘲一笑，“我没想到他温柔的表面下隐藏了一颗暴虐的心，但凡有一点儿不顺心的事，他就会发泄在我身上，我好几次被他打得进了医院，甚至有一次还被他打得流了产。”

说到这里，我下意识的摸向了小腹，随即苦笑着说：“那次他下手太狠了，我不仅没有保住孩子，还失去了做妈妈的资格。”

小刘警官是个女孩子，听到这里，愤愤不平道：“他怎么这么过分？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他这样的人就应该蹲监狱！”

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是没想过报警，可他威胁我，如果我敢报警或者逃跑，就弄死我！”

见两个警察都皱起了眉头，我低下头，自顾自地说：“我被他打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有一次我实在没忍住，躲在卫生间里拿出了手机，想要给警察打电话，却被他发现了，那次我差点儿被他打死，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那之后我再也不敢报警。”

拧着眉头，张警官说：“后来呢？你们是怎么离的婚？你又是如何摆脱你前夫的？”

我摸索着手背，脸上的表情几近麻木，“严格来说，我跟他没有离婚。”

见两人面露惊讶，我做了个深呼吸，解释道：“他不同意我跟他离婚，说就算死也要拉着我一起下地狱，我休想摆脱他，我没办法，我不敢再报警，只能试着逃跑，可我每逃一次，都能被他抓回去，然后是更加肆无忌惮的毒打。”

看到女警官面露同情，我笑了，“我很庆幸我命硬，没有被他打死，但我也没有放弃逃跑，有一次，我趁他不注意，把他打晕锁在了房间里，我不敢拿手机，直接从家里逃了出来，我远离了他所在的城市，远离了他的魔爪，可这并没有结束。”

说到这里，我露出一个特别苍凉又无助的表情，“我跟他结婚三年，整整经历了三年的噩梦，即便是逃离了他，我也天天晚上做噩梦，我不敢出门，不敢跟异性交朋友，不敢找工作，甚至都不敢上网，生怕会被他找到，每次家里有人敲门铃，我都害怕的不敢开门……”

张警官打断了我，“你活的如此小心翼翼，为何还是被他发现了？”

闻言，我摇摇头，凄惨道：“我不知道是如何被他发现的，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谁知道仅仅两年，我就被他找到了。”

叹叹气，张警官说：“这一点，我们之后会进行调查的。”

交代完一切，接下来我只需要等待最后的审判。

张警官让小刘看着我，这才说：“你需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我们这边需要勘察现场，还需要对尸体进行尸检，如果你真的是正当防卫，加上郭洋有家暴史，相信你可以得到宽容的处理。”

“谢谢！”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等张警官离开后，我被小刘警官解了凳子上的禁锢，她对我说：“那边有张床，你先去床上休息会儿吧，我看你精神太高度紧张了。”

我道了声谢，人虽然去了床上，却将自己蜷缩在一起。

将头闷在臂弯里，我祈祷着这一切能够快点儿结束。

只是，我没想到，我在审讯室，会一呆就是整整一天。

在我内心越发忐忑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了张警官。

看见对方，我有些不安的问道：“张警官，我的审判有结果了吗？”

张警官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说：“不着急，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再次坐到被审讯的座椅上，我心中是说不出的紧张和不安。

似乎看出来我太紧张，张警官突然问了句：“你在紧张什么？”

我心中一凛，急忙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我没有紧张。”

张警官让小刘坐在一旁，继续问道：“我们去勘察了一下现场，虽然在家里只查到了你和郭洋的痕迹，甚至那把匕首上也只有你的指纹，但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你家沙发底下，怎么会有电击棒？”

说着话，他从一旁拿起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赫然是一个迷你版的电击棒。

看到那个东西，我面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即才说道：“我之前……应该跟你们说过，我虽然摆脱了郭洋，却天天活在噩梦中，我每次开门，都害怕见到他，为了以防万一，我才买了电击棒。”

皱着眉头，张警官盯着我看了会儿，才说：“你既然如此小心翼翼，为何这个电击棒会在沙发底下？”

听了他的话，我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好半天才说道：“那段时间精神太紧绷了，这个电击棒，我之前每天都会拿，像个惊弓之鸟一样，后来，我觉得自己有点儿草木皆兵，便把它扔在了沙发上，可能是后来不小心掉到了沙发底下。”

或许是我说的话太无懈可击，张警官半天没说话。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张警官，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张警官忽然笑了笑，说道：“还真有一个，你离开你前夫后，他又找了个女人，叫季柔，你认识吗？”

我抿了抿嘴唇，摇着头说：“不认识，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张警官说：“行了，我知道了。”

我怯怯的看着他，诺诺的问：“那，我还能出去吗？还是，我要被判刑？”

似乎见我太过紧张，一旁的小刘安慰着我：“你先别着急，现在尸检报告还没出来，而且我们还要对这个案子做进一步确认。”

犹豫了一下，我才问道：“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不能证明我是正当防卫？”

张警官沉思道：“因为案发现场是在房间里，没有监控，我们并不能凭借你的一面之词就断定这是场正当防卫，得有足够的证据才行。”

闻言，我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你们说的对，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我是自卫的。”

小刘警官不忍心的看着我，说着一些开导的话：“你也别太忧心，只要你真的是正当防卫，法院那边一定会对你从轻处罚的。”

我低着头，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张警官这个时候突然说道：“在没找到证据之前，我们不能放你出去，所以还是要委屈你几天。”

拜张警官说的，我在审讯室又呆了两天。

第三天，我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见到她的时候，我足足愣了半天，但很快就回过了神。

看着进来的张警官和小刘警官，我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两位警官，刚刚过去那人是？”

张警官和小刘坐下，这才说道：“他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季柔，我们找她问些情况。”

我看了一眼已经从审讯室窗户中消失的背影，睁着一双大眼睛，不知道张警官葫芦里在买什么药。

见我似懂非懂，张警官慢条斯理的说：“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有两个疑点，还需要你们给我解惑一下。”

我眨眨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更多的却是不安。

张警官再次拿出了那个电击棒，“你之前说，这个电击棒你有段时间没用了，案发当天，它就在沙发底下，是吗？”

我咬着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撒谎了！”这个时候，小刘警官突然冒出一句。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突，我下意识的反驳道：“你们为什么认为我没说实话？”

张警官指了指手中的电击棒，缓缓说道：“根据尸检报告，我们发现郭洋的尸体，曾经被电击过，虽然电流强度不是很大，但他有心肌梗，所以有那么一瞬间，还是对他的心脏产生了影响，让他有那么一会儿，晕厥了过去。”

说到这里，小刘警官接替了他，“所以在郭洋开门掐住你的脖子时，你应该用电击棒电击过他，你为什么撒谎？”

无意识地搅合着手指，好半天，我才低着头说：“我怕我说出这点，你们会判我故意杀人。”

敲着桌面，张警官一脸严肃，“如果你用了电击棒，那你之前的说辞就被推翻了。”

他目光如炬的盯着我，“我想问，在郭洋晕过去的这期间，你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逃跑？”

强稳住心神，我解释道：“在开门之前，我确实拿了电击棒，郭洋掐住我脖子的时候，我也确实电了他，他晕过去之后，我因为被他掐过，加上害怕，腿直接软了，缓了好一会儿，我才想拿手机报警，但我的手机在卧室，从门口到卧室，加上我缓神的空档，郭洋已经醒了，所以他在客厅再一次掐住了我的脖子。”

张警官露出一个很惋惜的表情，叹息道：“你说的话很完美，几乎无懈可击，可我们在尸检报告中，还发现了一点，也是推翻你供词最重要的一点。”

因他的话，我心脏突突直跳，那一瞬间的紧张都到了嗓子眼。

而这个时候，小刘警官一脸痛惜的说：“法医验了郭洋的尸体，他的致命伤都在胸口，一共四刀，其中一刀刺穿了心脏，奇怪的是，他身中的四刀，所刺的方向却不一样。”

我拧着眉头，一脸不解，“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张警官解释道：“郭洋胸口那四刀，有两刀是匕首从上往下刺进去的，剩下两刀，是从垂直方向刺进去的，而最致命的那一刀，就是从上往下，刺中了他心脏。”

说到这里，他看着我，不想放过我脸上任何表情，又说：“按照你之前的说辞，郭洋在掐住你脖子的时候，你刺向了他，那匕首应该是从下往上，所以你的证词有问题。”

我低着头，没说话，俨然没想到这点。

而这时，张警官又说了：“匕首既然是从上往下刺进胸膛，说明郭洋是在站着的时候被杀的，男女力气悬殊，你一个女人，如何在他站着的情况下，杀了他？”

小刘警官看了看表情不断变化的我，才说道：“所以，你是不可能完成这场杀人的，除非当时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或许是你的帮凶，也或许是主谋，你确定到了这个时候还瞒着我们吗？”

我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人是我杀的，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小刘警官很是不解，“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要包庇另一个人？你不知道如果被判故意杀人，你是要被判死刑的。”

我倔强的看着她，始终不愿意松口。

而这个时候，张警官却说了，“你人在B市，季柔在A市，之前你说不认识季柔，为什么我们会查到在案发前几天，她来了B市，而且比郭洋还早一天，季柔似乎有意躲避监控，我们没查到她的行踪，但郭洋却在你住的小区对面，找了个酒店住了两天。”

说到这里，他拿出了我的手机，指了指，“你和季柔虽然把各自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都删了，但我们还是查到在案发前，你们有过通话记录，到了这一步，你还不选择说实话吗？”

我原本还想继续否认，可这个时候，却有警官进来，对着张警官说了句：“老大，季柔都交代了。”

因这话，我直接拧起了眉头。

张警官似乎并不意外，直接说：“把人带到这边吧。”

没一会儿，季柔就被带到了我不远处的位置，看到她的时候，我露出了一个不赞同的表情，季柔却对着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