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陆缘
实习生孟阿敏田佳怡
寂静的乡村突然有人来访，90岁的张作英紧攥着68岁儿媳朱美英的右手不放，双眼失明的她又在黑暗中摸索着儿媳的左手，紧张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朱美英俯下身子，凑到婆婆耳朵旁，告诉她不要害怕，是关心她的人来看她了。听见儿媳熟悉的宽慰声，张作英放松了戒备，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自从12年前，她因意外摔倒瘫痪在床后，她便依赖着儿媳朱美英给予的安全感。特别是3年前，她又双目失明，一直悉心照顾她的朱美英身上的味道和熟悉的声音，成了最安全的保证。
朱美英（左）照顾婆婆张作英
家住武汉市江夏区乌龙泉街金海湾1号的孝媳朱美英，十里八乡没有人不知道。提起她，无不称赞。4月2日，极目新闻记者走近朱美英，了解到了一位好儿媳、好大嫂和好母亲。
好儿媳：十二年如一日照料瘫痪婆婆
“你是谁？”张作英突然抬头发问，但仍紧攥着儿媳的双手不放。朱美英笑了笑，没有回应，她已经习惯了婆婆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张作英恢复如常，朱美英整理了一下婆婆的棉衣，便忙活起来收拾屋子。不大的屋子，被朱美英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异味。
朱美英习惯了这一切。最近十二年来的日日夜夜，她的生活基本上围着婆婆张作英在转。每天早早起床帮她穿衣洗漱；中午，朱美英先给婆婆煮上一碗面条，亲自喂完后，才做自己的午餐。隔三岔五，她还会做上一顿婆婆喜欢的红烧肉或者没有小刺的连拐鱼。晚上，和丈夫一起为她擦洗身子，换纸尿裤……
婆婆刚瘫痪在床时，朱美英还能够在村里打零工，只是临到中午，就要回来给婆婆做饭吃。随着婆婆年岁增长，特别是双目失明后，她便选择待在家里照料。然而，每到换纸尿裤时，便犯了难，她娇小的身体压根抬不动婆婆，在远处务工的丈夫张移祖，也只能回到村里一起照料，顺便就近打点零工补贴家用。
“她一辈子对我好，我们之间没有红过脸。”朱美英说，婆婆脾气不好，经常对子女发脾气，但是对她总是轻言细语。
婆婆有8个子女，其中有6个女儿，朱美英的丈夫排行老大。朱美英说，一家人很团结，弟弟妹妹们也经常回来看婆婆，“孝敬父母是我的义务，弟弟妹妹们都有各自的家庭，有我在，他们也会很放心。”
好大嫂：撑起大家庭半边天
常年在外做小生意的小叔子张艳华，每隔一个多月会回来看望母亲，忙于生意的他常常只能在家待半天，他想在家多陪陪母亲时，作为大嫂的朱美英就会对他说“你忙你的生意，家里的事不用操心……”
朱美英出身家庭里有7个兄弟姊妹，她是长女。从小家庭贫苦，没有读过一天书的她，不懂得什么是责任二字。然而，作为长女和大嫂，她习惯了将责任扛在肩上。
“父亲早早去世，家里条件很差，这个大家庭就是靠大哥和大嫂撑起来的。”张艳华说，虽然辈分上讲自己是弟弟，但年龄和大嫂的孩子相差无几，“大嫂对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和妈妈没什么区别。”他说，家里兄弟姐妹几个谁有困难都找她，只要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都会帮助她们。
1980年，22岁的朱美英经人介绍，与比自己大一岁的同乡张移祖结婚。那一年，张艳华才刚满1岁。然而，结婚不到一年，她的公公因病离世，婆婆也因此精神受到打击。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到了朱美英夫妇肩上。
随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她要精打细算着柴米油盐。“要想办法让一大家子11口人尽量少挨饿。”回忆起那段艰难的岁月，朱美英只摇头。为了充饥，她用杂粮、红薯和小麦混着做大锅饭，“也是一人一碗就没有了。”
尽管如此，朱美英没有抱怨生活。她养牛、养猪，将家里38亩地种上小麦、蔬菜，供弟弟妹妹读书、结婚出嫁。丈夫年轻时是电工，哪家交不起电费，夫妻俩便帮忙垫付着，也不催人家。
在小叔子张艳华眼里，朱美英是“全天下最好的嫂子”。2000年，张艳华在外打工谈了个女朋友带回家，对方要六千块的彩礼，当时家里条件不好，但是朱美英对张艳华说“就是想办法借也得借给你，不能让你一辈子打光棍。”结婚那天，张艳华把大嫂拉到一旁，动情地说，“您一辈子操劳了，感谢您。”
婚后，朱美英夫妇让张艳华放心在外打拼，家里事不用他管。“母亲瘫痪后，她也不要我们照顾，很感激她照顾我母亲。”张艳华说，嫂子对婆婆像对自己妈妈一样，“我几个姐姐也不一定比嫂子照顾得好。”
好母亲：母亲是晚辈的榜样
2020年，婆婆张作英不小心又摔了一跤，还去做了手术。出院后，回到家在床上躺了10个多月，朱美英帮忙擦洗，接大小便……做好饭，首先给婆婆喂了后，才自己吃。
“我妈妈是我们的榜样，我也很佩服妈妈。”这一切，女儿张望香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说妈妈这一辈子，每天都是在很辛苦地为这个家任劳任怨地付出。
在她的记忆中，家里种了很多地，总感觉母亲有干不完的活，每天在外面种完庄稼后，回到家就给孩子们做饭、洗衣服、做家务。
“她照顾我们，爱我们每一个人。”张望香动情地说道。她记得自己8岁时，和弟弟误食梧桐果中毒，晚上肚子不舒服，吐得很厉害。那时候去镇上医院远，也没有车，“爸妈一人背一个，摸黑从小路走，赶到离得最近的卫生站看医生。”她回忆说，当时妈妈背着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又很快爬起来抱着她继续往医院赶。
“看上医生后，爸爸妈妈整整守了我跟我弟弟一个晚上。”张望香说，第二天清醒过来后，看到妈妈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当时肯定很担心很害怕。”
随着自己也成为母亲后，张望香也渐渐理解并敬佩母亲，同时也很心疼母亲。“年龄越来越大，身体也没有以前那么好，白发也白了。”
其实，朱美英也已经感受到了岁月的无情。年前冬天，有一次在照顾婆婆翻身时，自己重心不稳，腰闪了一下，强忍着痛帮婆婆翻身后，十二年来，她第一次落泪了。“只要我身体允许，我就要照顾好自己。但是，我不知道我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朱美英感叹道。
在儿子张望星眼中，“母亲是晚辈的榜样。”他说，奶奶和外婆生病后，特别是外婆前年走的时候卧病在床很久，都是妈妈在两边照顾。“人以孝为先，爸妈都做得很好，也教会了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