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胃癌后。
我在网上预约了一个入俭师。
想让他帮我收尸。
据说生前事儿做得好。
死后能保佑我投个好胎。
再也不做那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虫。
我收拾行礼，离家出走。
找了个地儿准备自杀。
结果收到了入殓师的消息。
[有点事儿，暂时不能来了。]
不是大哥我都死一半了。
你放我鸽子！
1
割腕自杀的时候。
我给我预约的入俭师发了具体位置。
[花园路一栋304，别找错位置了。]
[两个小时后记得过来。]
得知胃癌的半个月前，我在网上找了个入殓师。
听说他包一条龙服务。
随叫随到。
老一辈的都说。
生前事做的体面。
死后能够投个好胎，我信了。
所以凑了很久的钱。
给自己买了个死亡保障。
可我没想到。
等我这句话发出去的时候。
收到了入俭师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
[抱歉，下午有点事情，可能没法去了。]
[要不我把你的钱退给你吧。]
我听到这话。
气的手机都拿不稳了。
咬着唇道：[你答应过的，随叫随到！]
我要不是看在网上很多他的好评。
我至于这么相信他吗！
现在跟我说来不了。
这短时间让我上哪儿去找人收尸去。
大概是我说话的时候。
声音有些哽咽。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一下。
[或者我们商量一个都可以接受的补偿方式。]
[你那边想要多少钱？]
这是多少钱都问题吗？
我都死一半了。
你说放鸽子就放鸽子！
我双手发抖，手腕上血迹渗透了裙摆。
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我顾不得晕眩。
强撑着开口：[可我今天就要死了。]
[要不我加点钱，你过来一趟吧，不耽搁你多少时间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
我也不能太贪心了，只要给收尸就行。
[我要求很简单的，等我死了，把我送火葬场就行……]
[可以吗？]
[我现在割腕自杀呢……]
[现在重新找一个恐怕来不及了。]
我卑微的祈求着对面的人。
心跳很快。
生怕他一口拒绝了我。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后。
像是抓住了重点。
下意识的问我：[你自己死？]
我愣了一下，老实巴交的回答他。
[不是我死谁死？]
2
安静的房间中。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直到滴滴声响起，我才发现。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我自嘲一笑。
老天爷真会给我开玩笑。
死都不让我死的安生。
自杀的计划被搁置，我用纱布随意包扎了一下伤口。
避免自己死的太快。
然后打开了微信，想要找个人给我收尸。
没想到列表滑到底。
才发现自己总共人数不到一百个。
其中有一半还是我拼夕夕砍一刀的好友。
我翻到了妹妹的微信。
神使鬼差的点了进去。
看见妹妹朋友圈发的九宫格。
是全家人陪伴她过生日的时候拍照的。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我不敢点赞。
像一个得不到糖的小孩。
窥探着不属于我的幸福和偏爱。
其实我选择今天死。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跟妹妹生日相差几个小时。
但是从小到大。
全家人好像只记得她的生日。
而我的永远记不住。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我终于如他们所愿了。
他们只需要帮我收个尸就好。
我以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点开了家族群。
小心翼翼的输入了几个字。
【在吗？】
【如果你们看到这条消息，麻烦来花园路304这边帮我收一下尸……】
【可以吗？】
我看着屏幕，卑微的想着。
或许他们觉得我可怜。
说不定就帮我收尸了呢。
可我安静的等着，等了很久很久。
等到的却是爸妈退群的消息。
我被迫成了群主。
我不死心。
再次询问道。
【就当是我求你们了，行吗？】
【如果有人看到，能不能回我一下……】
大概是见我发的烦了。
终于有人回我的消息。
［弟弟：你有完没完啊。］
妹妹紧接着开口。
[姐姐对不起，是我的错。]
[明明知道今天也是你的生日的。]
[你不要生气，我这就叫爸爸妈妈哥哥去找你。]
[二哥：不用理她。]
[二哥：她想死就让她死。]
我看着那几句话，血液几乎冻结。
心里最后一丝的希望彻底破灭。
我擦了擦掉下来的眼泪。
退出了群聊。
刚要关掉手机。
就收到了我大哥的电话。
我失神的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了大哥愤怒的声音。
[没完了是吧。]
[赶紧把群里的消息撤回了，你不知道今天你妹妹生日吗？]
[你在这儿寻死腻活，是又想给谁找不痛快？]
我被骂的狗血淋头。
心里难受的快要窒息。
强壮镇定道：[好……到我这就去。]
我点开群聊。
将发送的那几句话全部撤回。
就在我撤回到一半。
消息提示。
二哥，大哥，弟弟退出群聊。
群里只剩下妹妹。
妹妹炫耀似的，给我拍了她收到的生日礼物。
[姐姐你要吗，反正我也很多礼物了，要不我把这些全部送给你吧。]
[你应该不会嫌弃吧？]
[但是我的就是你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我看着那些照片，哪里会不知道是她故意的。
换做以前我肯定要跟她大吵一架。
然后她在找机会跟母亲告状。
可是现在我早就不在乎了。
我直接解散了群聊。
瘫软在地上。
因为失血过多，镜子里的自己。
看起来脸色惨白的吓人。
我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抱紧了自己。
终于意识到。
我好像……没有家了。
3
明明我也是这个家的一员啊。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被自动划分成为了那个外人。
小时候妹妹意外掉入游泳池，伤了身体。
母亲却责怪在岸边的我。
说我为什么不救妹妹，还觉得我心机深沉。
嫉妒妹妹所以想要害死她。
所以为了保护妹妹。
全家提议将我送到留守学校。
每年只能回家一次。
美目其名是为了管教我。
我被关在里面八年。
而妹妹却被母亲养在身边。
每次妹妹过生日。
全城燃放的烟花上面都刻着她的名字。
而我总是在生日那天。
偷偷站在学校最高的天台。
看着那绚烂的烟花，然后低头看着楼下。
我有时候在想着，或许我死了。
是不是他们就会想起我了。
可每次我要死的时候。
就会想到母亲，想到哥哥们。
或许……或许他们明天就会来接我了。
或许他们只是误会我了。
只要我解释清楚。
他们就会重新爱我。
毕竟我也是他们的女儿啊。
我无数次的幻想过再次跟他们见面。
可直到无良学校被封。
我被接回江家。
藏起了满身的伤痕。
扮演着一个懂事的孩子。
讨好家里的每一个人。
全家人却觉得我不怀好意。
觉得我是故意想要跟妹妹争宠，还陷害她吃过敏的食物。
妹妹食物中毒住院的那天。
大哥为了泄愤。
将我关进了地下室。
我哭着解释，但是没有人听。
他们守在医院等到妹妹出院，才想起被关在地下室的我。
那时候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
只剩下了一口气。
被带回去后，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
有时候半夜都能被胃疼醒。
我试图找过母亲的。
可是他们却说我死性不改。
至今我都还记得。
我离开家，他们对我说的话。
[你闹够了没有啊，又想用这一套来卖惨是不是。]
[不好意思，没人会在相信你了。]
[你要是这么想死，那就死远点，没人会替你收尸！]
所以这一次我真的要死了。
再也不会碍着他们的眼了，也挺好的。
我也不是……非要这个家不可。
我看着手腕上血流不止的手。
突然觉得太慢了。
我打开了门，站在了天台上。
看着高高的楼层。
想到了当初在留守学校里。
那时候总是被同学欺负。
每次不想活了。
就上了学校天台。
可每次都没敢跳下去。
因为怕死啊。
只要能活着，谁想死。
可是现在我却没有那么害怕了。
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
不如死了算了。
就是有点可惜，要死了都没人收尸。
也不知道。
下辈子运气会不会好点。
我深呼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刚要站上去。
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睁开眼睛拿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入殓师听到我的声音。
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你家在哪儿啊，我迷路了。]
我：[……]
天台的风吹的飒飒作响。
我安静的声音传到了对方耳朵里。
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声音带着微抖：[你听我说，我刚刚太着急了，没有拿到入殓要用的东西，现在……我没办法给你收尸。]
天台上风很大，一个人也没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再这样安静的环境中。
有一个这样的人跟我说话。
我却莫名的觉得安心。
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跟我说过了。
可我又不想麻烦他了。
我轻声开口。
［不用替我收尸了……］
4
从这儿跳下去就好了，明天警察会发现的。
就是死状惨了点。
可总比我活着受罪好。
电话那头却听的心惊胆战。
说话的声音都夹带着一起颤抖。
［江璃！］
［不是老一辈的都说了吗。]
[生前事儿办不好，死了要下地狱的。]
[你难道想死了还受罪吗？]
下地狱啊……
有活着的时候可怕吗？
[你在听吗？]
我回过神来，坐在了天台边上。
故意吓唬他。
[你耽搁我投胎时间了。]
那边的人安静了一瞬。
我听见他跑步声越来越急。
声音怒吼了出来。
[我这人从不欠别人人情，我既然收了你的钱，就得对你负责，我可不想欠一个死鬼的债！]
我正疑惑这声音怎么这么近。
一转头，就看见上身穿着洁白的衬衣，没有一丝褶皱，头发凌乱的男人。
出现在天台门口。
他叉着腰，脸上带着薄汗。
直勾勾的盯着我。
然后向我伸出手。
[回来好不好，你想做什么我都带你去。]
我安静的坐在天台边上。
手机里还响起他的声音，就像是在提醒我。
看吧这个世上还是有人在乎你的。
江璃其实你也没有那么糟糕。
我神使鬼差的伸出手。
下一秒，男生抓住了我。
将我整个人拽了过去，两个人都倒在天台上。
我脑重重的磕在他的胸口。
听见他闷哼一声。
我有些抱歉的想要说什么。
对方却笑出了声。
[还好……]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两个人都筋疲力尽的倒在天台上。
谢长安摸到了我手腕上的血，身体一顿。
没有嫌弃的替我打了个蝴蝶结。
[我带你去医院。]
我说我不想去，我已经没钱了。
江家限制了我所有的钱。
仅剩的钱都拿着请入殓师了。
谢长安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语气很温柔。
[不用你花钱。]
谢长安生怕我在想不开。
回去的路上。
他抓紧了我的手。
我任由着他带我离开。
路上我悄悄问他。
［谢长安，你是答应给我收尸了吗？］
谢长安脚步一顿。
没有回头。
但我却听到了他好听的声音传来。
［会。］
［但我不想给活人收尸，所以请你……努力活下去。］
我还是跟着谢长安去了医院。
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因为所有人都在希望我死的时候。
只有他坚定的向我伸出手。
希望我别死。
我这个人挺小心眼的。
对我好的人，我会记一辈子的。
谢长安那么好。
我有些舍不得死了……
到医院的时候。
医院安静了不少，不像白天人那么多。
谢长叫我坐下等他。
我乖乖的坐在长椅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身后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
[江璃？]
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
出现在我的身后。
他穿着白大褂，面色冷峻朝着我走过来。
[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你是不是把群解散了，你知不知道念念有多么担心你，她听说了你的消息，生日都不过了，只为了能够找到你。]
[没想到你竟然躲在这里，是觉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没用了吗？]
[还是想要在你妹妹生日的时候，在整出点幺蛾子，然后好让全家都围着你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