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昌县城郊外的刘家村,有个年轻的后生,名叫刘泽潭。
他出身贫苦,很小的时候,爹娘就过世了,是村里一位好心的孤寡老伯将他抚养长大。
刘泽潭受过老伯的恩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今他长大了,成了一个樵夫,为老伯养老送终,就冲这一点,乡亲们对他是交口称赞。
这年初春的一天,刘泽潭挑了一担柴火,到县城去卖,今天运气不错,刚摆出来就卖掉了,他拿着钱高高兴兴回家。
刚刚离开县城走上官道,往前走了不多远,远远地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刘泽潭顿时一惊,三两步跑到近前一看,竟然是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
但见小乞丐年纪不大,顶多十六七岁,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紧闭双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刘泽潭伸手探了探乞丐的鼻息,嗯,还有口热气,随即使劲摇了摇他的肩膀,大声喊道:
小兄弟,醒醒,快醒醒。
小乞丐这才睁开了眼睛,看了刘泽潭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
小兄弟,你这是怎么啦?
饿,---我饿呀,小乞丐气息微弱的回道。
喔,原来是饿晕了,刘泽潭赶紧从包袱里掏出来三个炊饼,递给了小乞丐,那是他刚刚买的,准备留作晚饭吃的。
小兄弟,快吃吧。
小乞丐一看到炊饼,霎时两眼放光,接过炊饼,狼吞虎咽就吃了起来,由于吃得太急太猛了,噎得直翻白眼。
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
三个炊饼下肚,小乞丐这才有了气力,缓缓站了起来:太谢谢你了,大哥,要不是你几个炊饼,只怕我真要饿死了。
诶,几个炊饼算不了什么,对了,看你的年纪不大,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流落到此啊。
大哥,我叫韩毅,老家在几百里之外的一个大山里面。
家里只有几亩瘦田,根本养活不了一大家子,我没有别的本事,徒有一身拳脚功夫。
听说现在省城正在招兵,我打算去投军,不料刚刚走到此地,盘缠就耗尽了,这才流落街头,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听到这里,刘泽潭从怀里摸出了一些散碎银子,早上出门他就带了这么多,加上卖柴火得的钱,全在这里了。
他将银子塞到了韩毅手里,说道:小兄弟,我身上的钱只有这么多了,你可别嫌少,拿去上路走吧。
这,----!看到银子,韩毅眼睛瞬间湿润了,大哥,你救了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还送给我银子,这,这叫我怎么报答你的恩情啊。
说到这里,韩毅的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诶,谁出门在外,没个马高镫短的时候呢,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投军了呀好好干,要给自己长脸。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好好干,大哥,能不能留下姓名,他日我若是发达了,一定要报答你的恩情。
诶,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快上路走吧。
不不不,大哥,你一定要留下姓名,不能说你帮了我,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韩毅再三坚持,刘泽潭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眼看太阳快要下山了,两人这才分别,各自散去。
刘泽潭回到家之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依旧靠砍柴为生,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时光荏苒,一晃过去了七八年,刘泽潭本想存点钱,娶个媳妇,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料这年出事了。
这年我朝和番国开战,在那个年月,只要是打仗,受苦受难的肯定是老百姓。
说起这打仗,不仅仅需要士兵上前线冲锋陷阵,而且需要大量的民夫徭役。
什么是徭役,说白了就是官府向老百姓摊派的无偿劳动,例如修筑城防、开挖运河、建造皇宫这些重体力的劳动,全都是徭役。
一旦遇到打仗,老百姓到边关去服徭役,名目就更多了。
官府规定了,只要年满十八岁的成年男子,每隔三年必须去服一次徭役,而且不能不去,你要是胆敢不去,就把你抓进大牢,有你受的。
很不幸,这年刘泽潭二十六岁,恰好符合服徭役的要求,那没说的,抓走!
就这样,他和千千万万被抓来的青壮男子,一起被押到了天寒地冻的北国边疆。
初到边关,北风呼号,寒冷刺骨,天气冷倒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干的活太重了。
刘泽潭被编进了修筑城墙的队伍,在那个年月,没有什么机器设备,几十上百吨重的大石头,全靠手推肩扛,如此强体力的劳作,就是铁打的汉子,干久了也受不了。
连续几个月没日没夜的劳作,再加上吃得饭菜太差,刘泽潭最终没撑住病倒了,发起了高烧。
这天,他和一帮民夫正在拉一块巨石,忽然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摔倒了。
众人大惊,纷纷围拢了过来,高声呼喊:刘泽潭,你怎么啦!
有人一摸他的额头,坏了,滚烫滚烫,好似火烧一般。
他这一栽倒,这边停工了,惊动了监工,监工是个满脸横肉的黑脸汉子,凶恶无比,平日里对待民夫不是打就是骂,大家都恨透了他。
监工手拿皮鞭,怒气冲冲跑了过来,高声叫骂:
妈的,叫你们偷懒,叫你们偷懒!
说罢,啪啪啪几声对着众人,胡乱就是几鞭子,顷刻间哀嚎声响成一片。
有人壮着胆子喊了一句:大人,刘泽潭生病了。
妈的,我看是生了懒病!
监工瞪圆了双眼冲过来,举起皮鞭就要抽打刘泽潭。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爆喝:住手!
监工回头一看,立马换了一副笑模样,来的不是别人,乃是这里的主将韩将军。
但见韩将军银盔银甲,威风八面,他冷冷的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吵闹什么?
监工满脸堆笑:啊,没什么,一个民夫偷懒,我正要教训他呢,说罢一指躺在地上的刘泽潭。
韩将军看了刘泽潭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一惊,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上前问话,兄弟,快醒醒,你叫什么名字?
刘泽潭这会儿烧的浑身哆嗦,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哪里还能说话。
快,快把他抬到我的营帐去!
韩将军一声令下,几个士兵找来担架,将刘泽潭抬上担架,而后抬到了营帐。
韩将军又喊来军医,赶紧给刘泽潭治病。
这位军医真有几下子,几副药下去,过了两天,刘泽潭的高烧终于退了,身体逐渐康复了。
等他慢慢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躺在军营里,顿时大吃一惊,这就要起身。
韩将军赶紧拦住了,说道:别动,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快躺下。
刘泽潭这才躺下了,但是心中惴惴不安,自己只不过是个民夫,躺在将军的营帐里,这不是折煞自己吗。
韩将军柔声问道: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将军,我叫刘泽潭。
什么,你叫什么,你再说一次!
韩将军听罢,忽然激动的抓住了刘泽潭的手。
刘泽潭吓坏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战战兢兢回道:
将军,我叫刘泽潭,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哎呀,恩公,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
听到这里,韩将军一把抱住了刘泽潭,泪如雨下。
这下把刘泽潭闹愣了,将军,你,你是-----?
大哥,我是韩毅啊,还记得我吗。
啊,你是韩毅!
刘泽潭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半天,这回终于认出来了,没错,是他,不过和几年前相比,韩毅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当年刘泽潭救下韩毅的时候,他长得又黑又瘦,穿得破烂不堪,再看眼前的韩毅,长得又高又壮,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简直判若两人。
原来韩毅投军之后,因为作战勇敢,一路高升,如今成了镇守边关的大将军。
待哭罢多时,韩毅这才问道:大哥,你怎么到了这里?
哎,---刘泽潭苦笑一声,哪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我是被抓壮丁抓来的,幸亏遇见你,要不然我不定被监工打成什么样呢。
听到这里,韩毅唏嘘不已,放心吧,大哥,这里是我的地盘,一切由我说了算,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你先安心养伤吧。
诶,太谢谢你了。
军医又给刘泽潭服了几副药,韩毅吩咐伙夫,每天都是大鱼大肉款待刘泽潭,没过几天,他的病终于彻底好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该怎么报答恩公呢?这让韩毅犯了难,毕竟刘泽潭在服徭役,徭役没有结束,他是不能回家的。
这时候参将出了个主意,说道:将军,这事好办,只要你把刘泽潭编进你的军队里,再安排一个轻松的岗位,这还不是你说了算嘛。
诶,这个主意好!
韩毅闻听,大喜过望,当即将刘泽潭编进了自己的军营,让他当了一个养马的马夫。
当马夫好啊,不用上前线打仗,没有性命之忧,而且这活也不累,只要把军马养好就得了。
在韩毅的关照下,从此之后,刘泽潭在军营里过得相当舒坦。
几年之后,我朝和番国讲和,两国罢兵,重修和好。
战争终于结束了,刘泽潭也如期退伍了,退伍之际,韩毅送给了他一大笔遣散费。
起初刘泽潭感觉韩毅给的银子太多了,不敢接,韩毅生气了,说到:
大哥,当年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我送你这点钱算得了什么,你要再推辞,就是瞧不起我了。
见韩毅生气了,刘泽潭这才收下了,有了这笔钱,他回到家之后,开了一家客栈,没过几年,娶妻生子,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