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新风情:机智人物肖不全——上

楚风雅 2018-04-06 19:48:09

肖不全是阳新县龙港镇肖家塆人,真名“肖福钱(全)”,生活在清末民国年间。其人幼时精灵古怪,常捉弄他人;成年后又凭借聪明才智,锄恶扶弱,常于幽默诙谐之中惩罚作恶不义之徒,在劳苦大众中留下美谈。

      

派饭

 

    肖不全少年丧父丧母,便时常在他大叔和细叔家度日。

有一日,他大婶请了个做面的师付来做油面。他细婶听说了,也要做。由于两家房都狭小,只得借别人的堂屋做。

肖不全最喜欢吃油面头,便特地跑到做面师付那里,要他多做点那东西。但他不知道,油面头越多,就越证明做面的人手艺不行。油面师付哪会依一个小孩的话而影响他的声誉呢!便不耐烦地说:“去去去!别在这调皮捣蛋儿。快去告诉你婶娘,叫她把早饭准备好。”肖不全嘴里答应着,心里确实有气。

他跑到大婶屋里,对婶娘说:“细娘说了,今早做面师付到她家吃。那师付是她近亲,有好多年冇到他家了。”他大娘说知道了,他又跑到细娘家:“细娘呐,大娘说做面师付是她请来的,今早饭就在她家里吃,你就莫打扮了。”细娘听如此一说,也觉有理,便依他所说。

那做面师付和粉,揉面,又搓又扯,早饭时间过了,还没来人叫吃,心里便嘀咕开了:“今早搞了些甚么好酒好菜,到现在还没弄好?”他肚子饿得不行,还只得耐着性子等。眼看日头当中,仍没人露面,他感到有些蹊跷,便跑去看。到肖不全的大婶家,唉,冷锅冷灶。到他细娘家,哈,门锁房关,人影都冇得一个。“哼!好言好语把我请来,要我做拉拉扯扯生意。吃饭了你溜我走,饿得我前胸贴后背。这样的人家我还干个屁!”一气之下收拾行当,走了。

 

抢门板

 

肖不全长大成人后,由于家贫,打算跟细爷学驾船。但他细娘见他鬼心眼多,又好调皮捣蛋,便坚决不允。肖不全见细爷细娘,门缝里看人,肚里气不过,总想找个由头消消气。

那年快过年了,细爷回家过年。肖不全得知船已到了朱家湾,离家还有里把路光景,一气跑到细娘家,嚎啕大哭,抢过一块门板背着就往外跑。他细娘惊问其故,肖不全边哭边说:“呜——细爷淹死啦,用门板把他抬回来呀!”细娘一听,真如五雷轰顶,也“哇”地一声大哭,跌跌撞撞地往河边跑。

肖不全把门板一气背到河边,刚碰上他细爷上岸。肖不全上气不接下气地一把拉住他:“快,快,家里发大火,我,我只抢、抢到一块门板来!”他细爷话未听完,象疯子似的撒腿就跑,中途细爷细娘面对面撞到,两人一骨碌爬起来,相互一问,方知是假。两人你搀我扶,哭笑不得。从此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得罪这位侄子了。

 

都来看

 

肖不全刚满三朝,他父母就请来算命先生给他测个八字。算定他将来必大富大贵,哄得他父母欢天喜地。以后,他家田无一垅,房无一间。肖不全对花言巧语,骗人钱财的算命瞎子,提起来就有气。

有个算命瞎子,惯会招摇撞骗,碰巧有一天,被肖不全撞见了。肖不全暗想,得想个法儿治治他。

肖不全能说会道,三句话出口,那瞎子如见熟人一般。肖不全呢?狭路牵,过桥扶,把个算命先生捋得服服帖帖。

瞎子问他叫什么,肖不全恭恭敬敬地说:“我叫杜来坎。”时值盛夏,酷热难当,二人说说笑笑地来到一座水塘边。肖不全咂咂嘴说:“哎呀好清好清的水呀,要在这洗个澡该多好呀!”那瞎子一个月也难得洗次澡,一听这话,更是心痒痒的,忙问:“这路上有行人没有?离村子还有多远儿?”肖不全说:“离村子远着哩,正午日当中,哪来的行人。”瞎子信以为真,提出好好洗个澡再走。于是,他帮着算命先生把衣服脱光,牵他下塘。自己推说要解个大便,抱起衣服就走。

瞎子在水里泡了阵,闻到水里有股牛屎气,便稀里糊涂抹了几把,便喊着杜来坎的名字爬上来穿衣服,半天没人应声。他暗自嘀咕:“他这堆屎真难拉。”他以为肖不全在远处解大便,将一声高一声地喊起来:“杜来坎哪,杜来坎呐!”村子就在旁边,村里人都在歇晌,听见水塘里有人在叫“都来看”,大为奇怪,以为有什么新鲜事儿,大大小小真的拥来看。一见之下,无不捧腹大笑,一个赤裸裸,水淋淋的瞎子在转着圈儿叫哩。

肖不全杂在人空里,把他的长马褂扔过去,笑嘻嘻地嘲笑道:“喂,铁嘴话神仙,你善知过去未来,就没算着今日出丑哇?”

算命先生褂当裤穿,灰溜溜走了。

 

 

唐赞哥

 

有一天,肖不全路过槽坪畈,见畈田有几个人没精打采地干着活。“真是一伙懒虫!”他特意凑过去,想哼哼哈哈地调笑他们一番,谁知一问,才知他们是财主家的几个长工,被饿成了这个样子。

肖不全叫他们都坐到歇歇,他去弄点吃的就来。

他走到摇旗港边,远远看到河对面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手挽着竹篮,一步三扭地向河边走来。肖不全一喜,暗里寻思:看这女子的穿戴,分明是有钱人家串亲的,竹篮内必有食物。他眼珠骨碌碌一转,几步溜到河边,把板桥折下一块,拖到一边,又脱下鞋,挽上裤,淌水过了河,装样在河边洗什么。

那提篮的妇女扭扭摆摆地过来了。一见河边没有桥,水又阔又深,自己这三寸金莲如何走得过去?不由心里大急。扭头向旁边一瞄,见肖不全打着赤脚准备过河,人也老实厚道,顿时有了主意。忙娇声嗲气地上前央求道:“那个阿哥喂,请你驮我过下河好么?”

“好都是好咧,只怕有些不便哪!”

“哎呀——不要紧的。你就做做好事吧,我还有好远的路呃。哎,我这篮子里有荞麦粑,还包着芝麻盐的。送我过去,给几个酬谢你。”

“那倒不肖的,只是一篮粑,一个人,一趟过不去呀。”

“不要紧,不要紧,做两回嘛。”

“嗯,好吧。那我先把这蓝粑提过去,再来驮你。”

“你这个阿哥,大号叫么名字咧?”她还有点心孔,问个名字好有个把握。

“我叫唐赞,这团近人都晓得我的。”肖不全一边说,一边将那篮荞麦粑提过河去,径直往畈中走。

那妇人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急得大叫大嚷起来:“唐赞哥,唐赞哥呃!”

肖不全回头做了个鬼脸:“荞麦粑好吃,还包了芝麻盐,不须糖蘸得呀!”

 

当面撒谎

 

大年初二,肖不全到母舅家拜年。他舅早听说这外甥脑瓜子灵,嘴皮子很有一套,心里不以为然,想整整他。

他对肖不全说:“我知道你蛮会打扯,今天我要当面试试,否则,你向我学三年不说,还得在这堂屋跪三个时辰。”肖不全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这……当面试一试是可以的。只是你不能站在我面前。”舅爷不解:“这是怎么啦,在那里去?”肖不全说:“我看你离我这么近我就有些怕,怕你输了顺手给我一个耳刮子。”他用手做一指:“喏,你站到下堂屋,面向我就行啦!”舅爷急于一试,便依言走到下堂屋,面对肖不全说:“可以了吧?”肖不全嬉皮笑脸地说:“舅爷啊,你输啦。我不是把你从上堂屋哄到下堂屋去了吆!”舅爷一怔,顿时满脸通红,无言可答。

 

帮工 

 

肖不全游荡好几日,无事可干,一天三餐都成了问题。无奈,只得跑到一大户人家打短工。

第一天,主人要他去翻薯藤,他满口答应了。说为了节省时间,他中饭不回来吃,带到地里吃算了。主人自然欢喜,便让他带好面饼,提着茶壶下地。

那整条垅的薯都是那户财主的。肖不全一蔸都不翻。找棵大树的浓荫躺了下来。到了中午,便嚼口饼,喝喝茶又睡。别人看见,上前摇醒他:“喂喂,天都快黑了,你一点事都冇做,咋办?”肖不全睁开醒松的眼,无所谓地一看天:“慌什么,这一垅地我几袋烟功夫就翻得完。”说完,砍下一根松枝,在薯地里从这头拉到那头,这块地拖到那块地,不消一顿饭功夫,一垅地的薯叶全翻了白。主人见他披着星光归,问他翻了多少?他昂着头,得意地说:“一垅薯藤都翻了。”主人不信,跑去一看,真如他所言,连道辛苦,好酒好菜相待。

第二天,主人叫肖不全去耘禾。肖不全告诉主人说:“我日里不会耘,只会夜里耘。我耘禾与众不同,是用手把禾扶着,一圈圈用脚耘。”主人听罢,信以为真,就让他夜里来耘。

整个上半夜,他都在酣然大睡。主人几次催促,他只说不碍事,有下半夜就行了。到下半夜,主人熬不住先睡了。肖不全便爬起身,找到最顶头的一丘田里把水填满,然后挖开田缺,用双脚在缺口又跺又搅,混浊浊的泥水从缺口很快流到下丘田,很快就渗满了。他又照葫芦画瓢,一丘田一丘田地搅水,到天蒙蒙亮,一垅田全是浑沌沌的水。他赶快去把主人从床里拉去看。主人见所有的田都被他半夜功夫全耘完了,大是惊奇,对肖不全奉如若灵,餐餐厚待。肖不全自知日久终露马脚,便趁好收场,给算了工钱,笑盈盈地走了。

过了十来天,那大户人家的土地全被荒草盖满,才知肖不全哄了自己,叫苦不迭。

 

三不做

 

张财主田多地广家业大,每年都要请好多长短工帮忙。谁知这一年劳力紧张,他家的几个长工忙不过来,他想多招几个。

肖不全得到信,也煞有介事地跑去。在他家做事,是要签合同的,一年,三年或半年,合同期内,主家无事做叫你出来,要付全部工钱,但此期间,主人叫做什么就要做什么,不可扯皮舍赖,否则工钱,饭食一概不给。肖不全一订就是三年的合同,但他提出三个要求:“一,退着走的事不做;二,弓着腰的事不做;三,打圈圈的事不做。”张财主想得很简单,做事哪有打圈圈,退着走的;弓着腰的时候也很少嘛。反正请长工困难,就同意了。

第一天,主家吩咐他和别人一道去栽禾,肖不全懒懒洋洋地说不去。张财主火了:“我请你来是吃闲饭的呀?”肖不全不急不躁:“栽田是退着走的,我跟你说过了的。”

    张财主被噎住了。半晌才没好气地说:“你赶快去磨麦!”“哎,哎,我说过了的,打圈圈的活不干。”肖不全提醒道。“那你就去担粪,挖地,扫院子!”肖不全还是笑嘻嘻的不动弹:“别忙着叫做这做那,你去拿合同来看看,凡事要弓着腰的我也不会做。”张财主怒气冲冲:“他妈的,这也不做那也不做,你要做什么?”肖不全拍拍屁股爬起身:“哎——,话可不能这么说,除了这三不做,其余的你叫我做啥就做啥。”张财主气急败坏:“你滚!我张家没你做的事!”“好好,我滚,那我三年的工钱可得给呀!合同写得明明了了,没事做出去是要付清全部工钱的。”张财主又跺脚,又捶胸:“哎呀呀!我这请的不是长工,而是供奉一个活太公哪!罢罢,你快领了钱走,越远越好!”

肖不全也不客气,乐癫癫拿了钱就走。

 

巧治母老虎

 

后门张家有个张百德,人称“张缺德”。不光他自己心狠手毒,为人奸诈,就连他的老婆也坏得出奇,十足是只“母老虎”。这附近的人没有一个不恨他们的,便商量着找肖不全来想个办法。

肖不全听说有这恶人,哪有不来之理?他打听到张缺德终日带人跑东跑西收租逼债,最担心的是他老婆不正经的事情,心里已有计较。

早饭后,他等张缺德出了门,便端着炒得喷喷香的芝麻到张缺德家借碓舂,正好迎面碰上了母老虎。

肖不全开口叫得津津甜的:“大嫂子呀,跟你借个‘脚驼拱’用一下好吗?”母老虎奇怪了:“咦,脚驼拱是么东西呀?”“就是舂米用的碓呀。舂的时候脚驼(膝盖)一拱一拱的,不就是脚驼拱么。”母老虎卟哧一笑,本来是不情愿的,见肖不全说得有味,那芝麻的香也怪诱人的,便满口答应:“好说,好说。你这个小哥叫么名字咧?”“我姓耿,叫耿岭蒿,可别叫‘跟你好’哟,嘿嘿!”肖不全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转口说:“玩笑归玩笑,喏,我就是前塆老张头家的亲戚。哟,差点忘了,还得麻烦大嫂子借个‘肚子挺’我一下。”“么肚子挺啰?”“哦,就是簸箕。用的时候肚子一挺一挺的,不是肚子挺么?”“嗨,还蛮象的,你拿去吧。”

肖不全借齐家什,便开始忙活了,三二升芝麻,一忽儿九舂好了。

“大嫂子,请你拿量升来,给你芝麻盐你好蘸粑吃。”肖不全朝屋里喊道。

母老虎嘴里连说不须得不须得,手里却飞快地拿来一个大升。肖不全接升在手,一看说:“不干净,不干净,等我拿去给你擦擦,你在这帮我看鸡。”

过了袋把烟功夫,肖不全又叫道:“大嫂子呢,请你去给我点个火来,我好吸袋烟。”“好嘞。”母老虎想多捞点芝麻盐,爽爽快快地答应了。

他前脚进去,肖不全后脚出来,将芝麻盐在升上面撒满一层。待她出来,他忽然惊叫起来:“唉呀,我这芝麻盐好象少了一些,莫不是大嫂偷了嘴?让我闻闻来。”说着便凑上前,嘴对嘴“嘣”地亲了个响嘴,笑道:“我哪里是赖你偷嘴哟,是要跟你接个嘴哪。哈哈!”等她明白过来,肖不全早乐癫癫地出门了。

母老虎见他留下了满满一升芝麻盐,心中好不欢喜,忙端进去,往面盘一倒。不倒犹可,这一倒呀,真把她气昏了,原来上面是一层芝麻盐,里面却是一堆刚屙的屎,臭气扑鼻,她拔脚追出门,大喊大嚷:“耿岭蒿吔耿岭蒿……。”肖不全远远应道:“唉呀,你跟我好莫昂呀,叫你男人听见可了不得嘞!”这一叫一应,这屋内屋外顿时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母老虎又拍手,又跺脚,唾沫四溅。“跟你好呀?只怕你前世讨不得好哟!我‘脚驼拱’也把你拱了;‘肚子挺’也给你挺了;火也给你点了,嘴也让你亲了,你不但不谢我,反而还屙了老娘一升(身)屎!……。”一遍又一遍,在场者无不捧腹。张缺德正好回家,一听此话,真实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顺手从篱笆边扯了一根杉刺棍,扑过去劈头盖脸就打:“屙你一身屎,亏你还有脸说得,谁叫你青天白日偷人养汉!”打得母老虎卧床几个月不起。

(口述人:张明之,62岁,高中,阳新龙港人,龙港医院医生;搜集者:陈敬明、陆爱国、刘坤等;搜集时间:一九八六年;载于《阳新民间故事集》,阳新民间文学三套集成领导小组、阳新县文化馆编,1988年9月第一版,第211-2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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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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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风雅:惟楚有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