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在藤县保卫战中,王铭章看着距离自己一千多米的龟尾寿三,问旁边的副官“这个距离能不能打到他”,副官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举起了自己的枪,只听三声枪响之后,龟尾寿三从马背上摔下来。
1938年3月17日清晨,滕县城头笼罩在呛人的硝烟里。
王铭章蹲在塌了半边的城墙垛口后头,望远镜里晃动着日军第十师团的膏药旗。
突然,他手指头猛地扣紧砖缝——八百米开外的土坡上,有个戴白手套的军官正举着军刀指指点点,马脖子下晃悠的铜牌在晨光里反着刺眼的光。
"看见那个骑栗色马的小胡子没?"
王铭章把望远镜塞给副官李少坤,
"龟尾联队的旗子,这就是龟尾寿三。"
他抓起脚边的中正式步枪,枪管在墙砖上蹭出滋啦一声响:
"你说这千把米的距离,能送他回老家不?"
李少坤没搭话,把三颗子弹挨个在棉袄上蹭了蹭。
城下日军的迫击炮炸得砖石乱飞,他单膝跪地托起枪,准星在硝烟里晃了三晃。
砰砰砰三声脆响划破晨雾,远处那匹栗色马突然扬起前蹄,马背上的人影跟破麻袋似的栽进土沟里。
城墙根底下顿时炸了锅,日军队伍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乱作一团。
这枪声成了滕县保卫战的催命符。
红了眼的日军调来十二门野炮,把东城墙轰得跟筛子似的。
王铭章抹了把脸上的血沫子,抄起大刀片子就往豁口冲。
谁也没瞧见,他棉袄内袋里还揣着去年冬天在西安写的遗嘱,信纸边角都被汗浸得起了毛。
时间倒回半年前,川北德阳的校场上,三千草鞋兵齐刷刷跺脚震起三尺灰。
王铭章站在木头搭的台子上,手里攥着两封电报——封是老家叔爷病危的家书,另一封是军政部的开拔令。
他盯着台下一张张年轻的脸,突然扯开嗓子吼:"老子把棺材本都捐给县里修桥了!这趟出去,活着的回来喝庆功酒,死了的魂灵跟着长江水回家!"
部队走到秦岭时,大雪封了山。补给队的骡马冻死了一半,兵士们把棉被拆了裹脚。
有个娃娃兵抖着身子问:
"师长,咱这汉阳造打得过小日本的铁王八吗?"
王铭章把最后半块锅盔塞他手里,指着悬崖边的歪脖子松树:"瞧见没?三十年前这树才胳膊粗,如今两个人都抱不过来。"
这话在滕县城头应验了。
守到第三天晌午,西关的电线杆上缠满炸烂的电话线,活像给死人招魂的幡。
炊事班老赵猫着腰往指挥部送饭,看见王铭章正拿刺刀挑开压缩饼干的铁皮盒。
指挥所房梁上吊着盏煤油灯,晃悠的光影里,墙上的作战图被子弹穿了七八个窟窿。
"龟儿子们又上来了!"观察哨扯着破锣嗓子喊。
王铭章抄起捷克式轻机枪就往城楼跑,子弹在青砖上犁出火星子。
二十多个鬼子顶着钢板往缺口挤,守军把最后两箱手榴弹捆成串往下砸。
轰隆一声响,带头的鬼子曹长飞出去三丈远,钢盔滴溜溜滚到护城河里。
打到太阳偏西,城里能喘气的还剩不到三百。
王铭章把花名册揣进贴胸口袋,带着警卫连往城南突围。
路过文昌阁时,他忽然停下脚步——阁楼顶上那口明代铁钟被炮弹削去了半边,露着参差不齐的裂口,像张要吃人的大嘴。
"师座!这边走!"李少坤扯着嗓子吼。
话音没落,机枪子弹追着扫过来,把石板路打得碎石乱崩。
王铭章左腿突然一软,低头看见血顺着绑腿往下淌。
他顺势滚进弹坑,摸出怀表瞅了眼:表壳上嵌着全家福,玻璃早碎了,照片上三个娃娃的笑脸糊着血污。
最后时刻来得比预想快。
日军坦克撞开南门时,王铭章正靠在文庙的断碑旁喘气。
他摸遍全身找子弹,只在裤兜里摸出半截铅笔。
二十米开外,三个鬼子端着刺刀围上来,领头的军曹狞笑着比划割喉动作。
"来啊!龟孙子!"王铭章拄着大刀站起身,刀把上缠的红绸布早成了黑褐色。
他最后瞥见的是天上盘旋的乌鸦,黑压压的像给滕县戴了孝。
当胸穿过的那颗子弹没觉着疼,倒是怀里的遗嘱被热血浸得透湿——那上头写着要把抚恤金捐给家乡修学堂。
七天后,台儿庄的国军阵地上传开个神乎其神的消息:说是有支川军阴兵夜夜袭扰日军营地,带头的将军骑匹枣红马,专挑月黑风高时砍鬼子脑袋。
炊事班的老赵听见这传言,蹲在灶台边抹眼泪——师长那匹坐骑,早半个月就宰了给伤员熬汤了。
后来有人在滕县老城墙根捡到块碎弹片,上头模模糊糊刻着"川"字。
县里老辈人说,这是王师长带的三千草鞋兵,拿命在山东地界盖了枚血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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