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以撒|枉然对比

书艺飘香 2024-09-02 20:4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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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l 《书法报·书画天地》作者 l 朱以撒分享 l 书艺公社(ID:shufaorg)

有一种癖好就是把今人的书法作品与古人的书法比。似乎对此有兴致的人多起来了。活人与死人比,决出高下的意见当然是活着的人才能表达的,古人无语。清人张问陶有一句诗说的很形象:“模宋规唐徒自苦,古人已死不须争。”今人还是做点实在的艺文之事,不必图须臾之玩、耳目之娱。古人盖棺论定,就是这个样子——今人往往是自说自话,说得不同凡响,引起群体注意,为了热闹一下子,风散云移,毫无审美意义上的收获。许多本该是书法艺术范畴内的学理性论说、分析,后来都如同俗世之卖嘴皮子。清人金圣叹曾批评今人不晓古人书中的种种奇妙,“悉付之于茫然不知,而仅仅粗记前后事迹,是否成败,以助其酒前茶后,雄谈快笑之旗鼓。呜呼!”真是呜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有的见解是审美范畴的,有的则全然不是,只是日常生活中的认知。既然评说书法,也就要从审美上来说道才不离辙轨,而不是远离审美而漫说漫议。谁都可以来论说,还是具有一些书法的学理性会更谨重。宋人朱熹曾认为:“东坡晚年诗固好,只文字也多是信笔胡说,全不看道理。”清人吴乔认为:“苏、黄以诗为戏,坏事不小。”这里所表达的是对文艺的某一些要求,就是著名文人也需要遵守——再有才华、灵性的人,也要循艺文之理路旨要,认真为作,倘若图一时之快意,反艺文之大旨,那就非雅士之所宜了。每个人都要面对不断在发生变化的文艺现象,不可能以不变来应万变,以自己固有的经验来套变化着的文艺。艺术经验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个人的精神财富,是长期积累起来的。倚仗艺术经验可以解决许多问题,也没有什么错舛。时日长了,经验就有了一定的局限,固化了、结壳了,永远都是这么一种衡量、认定。同时对一些新的艺术现象缺乏感受、研究,却每每以此去衡量、认定,也就给这些现象贴这个标签、那个标签,或者以“戏说”为快意,并没有深入到作品内部。这很像阅读一部古典文献,每一个字都认得,可以通读,好像都读过去了,却对这么多字组合起来的意思全然不懂,不知其意为何,更无从感受到它的延伸义。书法作品也如此,拿今人和古人比,这种比就是比看得到的,而那些深层的看不到的,又如何比。书法经典适用于任何一个时代,也更适宜后人用来学习,而不是相比。不比会比执意要比更有益于我们的认知的延展。对待古人书法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如清人魏禧之言:“好古者株守古人之法,而中一无所有,其弊为优孟衣冠。”这一弊端在于学习者持守不化,故无生机。虽然有对古法执着的心境,却不能活学,以至于只能得到皮相不得深入。但这一类学习者的优点在于对古法存有敬畏,诚心以学,只是学无当难深入,却可以扭转。另一类是“天资卓荦者师心自用,其弊为野战无纪之师,动而取败。”这类人比上一类更危险,高自标许无视古法,以为师心便可。在无古法引导时,任性自为,即便不舍昼夜,也与审美目标相距甚远。二者相比,泥古只是方法问题,师心却是方向问题。那种无视古人,以为今人可以不倚仗古人而自任,只能是自断生路。魏禧所言,揭示了一个道理,古人之所作,后人之所学。学有不足,不学更见舛误。在古人作品面前,后人所知者多少,是否就可以轻率相比?这是可以追问的一个问题。今人与古人不在同一个历史坐标上,文化、社会背景相异。古人书法也不是一个固定体,具体到一个朝代一个书法家,差异不知多少。每个时段都有自己的特色,特色不是比高下的,是相互映衬而独异的。如此才能称得上妙赏。清人哈斯宝在《<新译红楼梦>回批》中分析道:“写贾政活龙活现写出一个气急败坏的父亲。写王夫人,逼真勾画出一个疼子心切的母亲。尤其是老夫人,写得同老婆子毫无二致。”哈斯宝善于察觉其中不同的巧妙,却不会比较谁高谁下。专注于对过往的作品的解读,逐渐深入,获得启迪,却不必热衷古今比、见高下。古人之作已为时间认定了,今人的审美能力只有提高,方能有更美好的期待。清人张竹坡云:“其各尽人情,莫不各得天道。”不同的书法家之情,和他们各自以为的天道,反而是我们需要探究的。在这方面役心劳神追大者远者,方是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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