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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简婴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乔淑容满眼慈爱地看着她。
乔淑容原本英气十足的眉眼在看向简婴的时候不自觉就化为了温柔的注视,瞳孔之中荡漾起柔和的涟漪。
简婴对上这样的视线,知道乔淑容不仅仅是在看她,更是在透过她,看向她的母亲。
乔渺。
那个她从未见过,却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的母亲。
简婴看着乔淑容,忽然笑了笑。
“乔姨,你有……她的照片吗?”
乔淑容一怔,眼眶很快蓄起泪水,点了点头。
她从手机里点开几个软件,翻出了一张旧照片,照片通过现代技术还原了一些,很高清,能看见乔渺的脸。
乔淑容把照片递给简婴,简婴注视着屏幕上的女人。
很奇怪。
明明相隔了二十多年的岁月,明明只是一张毫无温度的照片,可简婴和照片里的人对视着,心跳却慢慢加速,眼眶中也不自觉地盈满了泪水。
她这一生,从未体验过有母亲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就是这么一张照片,却让她感受到了母亲的温度。
她觉得母亲此刻,就如同照片里一样注视着她。
简婴落下一行泪来,很轻地笑了:“如果她还在,看见我现在也要成为妈妈了,会不会很为我自豪和开心?”
“傻孩子,”乔淑容伸出手摸了摸简婴的脸蛋,原本饱满可爱的婴儿肥因为这段时间的神思焦虑和怀孕带来的不良反应变得有些干瘪,“就算你没有成为妈妈,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在做什么,不管你选择成为了什么,在她的心里,你永远都是她的骄傲和自豪。只要看见你快乐,她就是开心的。”
简婴的脸上淌满了泪水。
有那么一瞬间,她为自己想要拿掉这个孩子而感到羞愧。
那时她对陆京安感到彻底的绝望,她不希望孩子出生在这么一个父母不信任、每天争吵的环境里,她害怕她的孩子会步她的后尘。
可现在,即便只有她一个人,她也绝对不会放弃她的孩子。
简婴抬起眼来,神色有些坚定。
“乔姨,如果孩子只有妈妈,它会不会觉得难过?”
乔淑容明白简婴的意思。
短短一天下来,乔淑容几乎就已经摸透了简婴的性子。
像简婴这样的人,遭受了这么大的失望之后,很难再对一个人重拾当初的信心。
她想和陆京安分开,独自一个人抚养孩子。
乔淑容思考片刻,说道:“如果你是因为陆京安和那个叫苏瓷的女人的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苏瓷做的一切都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你不用再担心。”
简婴怔了怔。
她不知道在她昏睡过去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是乔淑容的出现,才让这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可简婴现在最在意的事情不是这个。
她撑着手肘坐起来,神情有些紧张。
“乔姨,有件事情我要拜托你,我有一个朋友,他昏迷了很多年……”
简婴说得着急起来,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烈咳嗽,咳得脸都红了。
乔淑容连忙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拍了拍她的后背。
“别着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陆京安已经找过我了,我一会儿就去看看那个孩子的情况,放心,交给你乔姨。”
乔淑容温柔地看着她:“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担心,你有娘家人了,你有你的亲生爸爸,虽然我还是很不喜欢他,但他对你是真心的,你有我,有整个乔家,等过年的时候,我带你去乔家看看你的外婆,看看你妈妈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简婴,你不是没有人要的小孩了。”
“从今以后,会有人一直爱你,一直一直很爱很爱你。”
到了晚饭时间的时候,傅又春和洛晖提着不少吃的来医院里看望简婴。
而乔淑容就趁着这个时间,给陆京安约好了地点见面,一起去看陆澈。
简婴原本想跟着乔淑容一起去的,但是被乔淑容阻止了。
她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朋友很有可能是被苏瓷动过手脚,长达七年的时间,他经历的一定难以想象。简婴,你不能再承受这个刺激了,你相信乔姨,只要有我在,哪怕拼尽我乔家一身医术,也一定能让你的朋友重新站在你面前,相信我,好不好?”
简婴看着乔淑容坚定的目光,很乖地点了点头。
乔淑容抿唇笑了笑,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傅又春叫住了。
他吞吞吐吐的:“二姐,要不吃点东西……再走。”
乔淑容脚步一顿。
从前乔渺在的时候,傅又春就是跟着乔渺一起叫乔淑容二姐。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再一次听见这个称呼,乔淑容恍若隔世。
她看了傅又春一眼。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已经白了不少头发。
可眼神依然清澈。
依然是自己的妹妹哪怕众叛亲离也要跟着他的那个人。
乔淑容到底还是心软了。
算是为了已经离开的乔渺,也是为了现在的简婴,乔淑容没有再阴阳怪气地嘲讽傅又春,而是神色淡淡地说道:
“我就不吃了,还有点事,给简婴吧,她一天没吃东西了,肯定饿了。”
傅又春点了点头:“好。”
乔淑容又说:“等简婴身子好一些了,咱们……咱们一家人再找个好地方,一起好好儿吃顿饭。”
说完这句话,不等傅又春反应过来,乔淑容已经离开了。
傅又春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阵惊喜,看着洛晖说道:“渺渺的姐姐是不是原谅我了?是不是?”
傅又春感到一阵鼻酸:“这是不是代表,渺渺也会原谅我的……”
年过百半的男人,此刻眼眶红红,思念着早在二十几年前就离他而去的那个人。
简婴就这么看着傅又春,心里忽然觉得很温暖。
有时候,人的彻底离开并不是死亡。
而是遗忘。
就好像在简婴的心里,简云飞从来没有真正离开,因为他活在简婴的心里。
而现在,她的母亲也没有离开,因为不止有乔淑容、傅又春的思念,还有她。
简婴看着傅又春的动作有些慌乱而又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饭盒里的饭菜,动作之中处处透露了傅又春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他应该是从来没有为谁做过这些事情,又怕受到简婴的嫌弃。
就连一旁的洛晖都看不下去了:“春叔,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护工来做吧,你炒个菜差点把厨房点燃,煮个面差点把水槽给淹了,炖个汤差点把整个家都炸了,咱还是留着这条命以后慢慢养老吧啊。”
简婴没忍住,笑出声来。
傅又春看着简婴扬起的笑脸,觉得一切苦累都值了。
好不容易摆好了一切,傅又春把碗和筷子递给简婴:“简婴,来,尝尝……叔叔的手艺。”
简婴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两荤一素一汤,又看着傅又春常年写字的双手被热油溅烫的痕迹。
她吸了吸鼻子,垂下眸去,鼓起勇气开口。
“一起吃吧……爸爸。”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在洛晖的视线中,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原本高大魁梧的背影似乎一瞬间就苍老了下来,但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他整个人有些控制不住地,轻微的颤抖。
傅又春缓缓坐在简婴的的对面,动作很轻地拿起另外一双筷子,夹那道糖醋排骨的时候,好几次排骨从筷子中间滑落下去,夹了两三遍,才终于被他夹起来,慢慢放在简婴的碗里。
简婴垂眸咬了一口,傅又春的眼神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充满期待。
半分钟后,简婴抬起眼来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很好吃。”
傅又春终于笑了,像个孩子一样转过头去跟洛晖邀功。
很快他又转过身来,给简婴夹菜。
“多吃,你太瘦了,现在你是两个人吃饭,多吃一点。”
简婴也不阻止,任由着碗里的菜越来越多,听话地一口一口地吃着。
她曾经看过一句话。
爱就是在一起,吃很多很多饭。
简婴的眼眶慢慢红了,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不想让傅又春看出端倪。
但站在一旁的洛晖看出来了。
不想让简婴觉得不好意思,洛晖说话转移了傅又春的注意力。
“春叔,刚才护士说简婴的住院手续有点问题,你过去帮她看一下,看是欠费了还是怎么了,顺便问问医生,她下一次做检查是什么时候,需不需要重新开药,问仔细一些。”
傅又春闻言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站起来,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你看着简婴啊,让她多吃点。”
没走出两步,傅又春又转过头来看向洛晖。
“你不许吃啊,你在家吃过了的。”
洛晖无奈失笑:“知道了,我不吃,都是简婴的。”
傅又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傅又春离开之后,简婴这才抽出一张纸,擦了擦眼角不小心溢出来的泪。
随后说了句:“谢谢你啊,洛老师。”
她当然听得出来洛晖是故意支开傅又春的。
洛晖动作懒懒地坐在病床旁,歪着头看了简婴一会儿,嗤笑道:
“真是搞不懂你们,为什么总是有情绪羞耻。觉得感动就说出来,觉得幸福就表达出来,这有什么难的,非要藏着掖着的,等真的想说又没有机会说的那天再追悔莫及,有意思吗?”
“跟八点档偶像剧似的。”
简婴看了他一眼,慢慢说:“我不是觉得羞耻。我只是觉得……太不真实了。”
不真实她在一夕之间拥有了过去二十几年梦寐以求的一切。
这种突然得到的感觉和突然失去是一样的,让人猝不及防,又患得患失,生怕自己表现得太过于高兴,乐极生悲,又被老天爷全部一下夺走,得而复失。
洛晖盯着简婴看了一会儿,半晌,才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来,朝简婴抛过去。
简婴眼疾手快,放下筷子立马接住了。
摊开掌心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个长命锁。
不对……这个长命锁,有点眼熟。
简婴将信将疑地把锁翻了个面,另一面果然刻着一个“春”字。
这不是当初洛胭弄掉了,被她捡到的那个长命锁吗?
当时洛胭给她的解释是……
不等简婴回想,洛晖已经开口了。
“这是当初春叔和我爸为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准备的礼物,一个是我,一个就是你。”洛晖笑了一下,看着她说,“当时我爸说,如果是两个男孩或者两个女孩,就结为兄弟或者金兰,如果是一儿一女嘛……就定个娃娃亲。”
“这就是定情信物。”
简婴不解地抬起眼看向洛晖。
在看见他饱含深意、似笑非笑的眼神的一瞬间,简婴似乎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一僵,眼神不自觉地躲闪起来。
“洛老师……”简婴眨了眨眼,“你开玩笑的吧?”
都这年头了,怎么还会有娃娃亲这种东西。
洛晖却再次饱含深意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话。
“之前觉得是无稽之谈,知道是你以后,觉得这门亲事——”
“还不错?”
陆京安带着乔淑容开车去私人医院的途中,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乔淑容看出他的紧张,想了想,还是开口淡淡说道:“不用太担心,凡走过必有痕迹,只要人还在,就一定能查出来她到底有没有动手脚,只要查出原因,就能对症下药。”
良久,陆京安的嗓音才沉沉地从一侧传来。
“我只是觉得我真是个混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乔淑容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转过头看了陆京安一眼。
虽然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紧压的眉头和微抿的嘴唇无疑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那双总是暗沉锋利的眼眸此刻隐隐能看出发红的痕迹,沉没在光影中的一张脸如同黑夜中的魅影,看得不太真切。
半晌,乔淑容才说:“简婴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和傅家那个在,现在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陆京安哑了嗓子。
“这么久一直在欺负她的人,是我。”
乔淑容顿了顿,没什么的语气的笑了,重新把头转向窗外,没有说话。
到了私人医院,乔淑容和陆京安下了车,凌风已经提前联系好了德尔教授,此刻德尔教授和陆澈正在病房里等待乔淑容的到来。
乔淑容一进病房看见德尔教授是个外国老头儿,就下意识地蹙了蹙眉,陆京安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问道:“乔姨,有什么不对吗?”
乔淑容沉吟片刻才说道:“没有,只是因为苏瓷是苏林江的孙女,苏林江一直在我太奶奶门下学医,学到的都是最纯粹古老的中医知识,既然那个苏瓷从小都在苏林江的膝下长大,所以……”
“如果苏瓷想要动手脚的话,应该会采取中医的法子,就好像她给你的熏香,就取自中药的一味药材。”
陆京安听明白了——
所以德尔教授之所以觉得有问题但是又什么都查不出来,是因为西方医学本身就对中医不甚了解,当然不知道这个神秘国度流传了几千年的古老医术该如何破解。
再加上现在的医院也都是流行以西医的知识系统和治疗方式进行看诊,所以即便苏瓷在其中偷偷用上中医的方法来害人,也几乎没有人能查出什么端倪。
想到这里,陆京安倒吸一口凉气。
乔淑容此时已经从包里拿出一包针来和几个红木罐子出来,把针包一字摊开,纤细的手指排排划过,最后挑出几根针来,动作麻利地扎在了陆澈的耳门、风府、天冲、和神庭穴上。
陆澈身旁的仪器瞬间发生反应,他一直持续不停的脑细胞竟然在短时间内慢慢放缓,有平静下来的迹象。
乔淑容皱了皱眉,正要扒开陆澈的眼皮,仪器又忽然发出警告声。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指征再次迅速高涨,脑细胞重新剧烈活动起来。
病床上的陆澈似乎也起了反应一般,神情痛苦,手指开始挣扎动弹。
乔淑容眼神一凛,迅速又挑起几根针,扎进陆澈手部的合谷穴和阳溪穴上,在他的人中处用指腹狠狠压住,在他的呼吸变得渐渐急促的时候,最后两针扎入了人迎穴。
乔淑容的动作麻利又迅速,短短两分钟,一根根银针就这么扎在陆澈的头部、颈部和手背上。
陆京安下意识捏紧掌心,神情紧张地看着陆澈。
终于,仪器上的数据重新缓和下来,等了五分钟,都没有出现反复的迹象。
安静的病房内终于听见了一丝放松的吐气声。
是乔淑容发出来的。
陆京安这时才开口问道:“乔姨,小澈他……”
“还有得救。”
乔淑容知道陆京安在担心什么,先下了结论,稳住陆京安的情绪和心神。
随后她取下了陆澈人迎穴和神庭穴上的针,不出片刻,银针渐渐发黑,一股很酸的味道从针上幽幽传来,所有人都闻见了。
德尔教授更是一边惊讶地瞪大眼睛,一边捂住自己的鼻子。
满眼佩服加不解地看着乔淑容,嘴里嘟囔了一句“what the hell……”
乔淑容将银针放下,一一取下陆澈身上的其他针。
或多或少都有发黑的迹象。
“他被人下毒了,保底五年以上,但分量很轻,只是压抑住他的中枢神经和血液细胞,也就是抑制他的意识,不让他醒过来。”乔淑容将银针一一放进一个空盒子里,道,“现在情况这么严重,是因为经年累月的毒下下去,他体内的耐药性已经越来越强,细胞在这么多年的毒药作用下开始触底反弹,所以所谓的活动剧烈,不过是他体内细胞的垂死挣扎。”
就好像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他的肾上腺素会狂飙上升,让人体保留生命迹象,但实际上已经油尽灯枯。
陆澈脑部里的细胞,也快要油尽灯枯了。
乔淑容转过头来看向陆京安,说:“你最好要做好心理准备,即便你弟弟醒过来,神智和思维也许会大不如前。我也不保证,调理之后能不能回到正常人的水平。”
陆京安的心仿佛被人死死攥住,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只能紧紧捏住自己的掌心,维持表面上的那一点镇定。
乔淑容回过视线,垂眸看着紧闭双眼的陆澈,声音微轻。
“苏瓷用的这个毒药,其实源于乔家。”
“当年瘟疫盛行,我太奶奶一行人研制出了一款药丸,得了瘟疫的人服用下去后症状减轻,不再高烧不退,但仅仅维持了一周左右,那些服用过药丸的人就突然变得情绪暴躁,满眼猩红,见人就扑,力气很大,并且好像失去方向感一样到处乱撞,直到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有的甚至活活被撞死。”
“后来太奶奶发现,药丸里面的其中一味药材有刺激神经和脑部细胞的作用,用大火煎熬后药效加倍。而那味药材是苏林江找到的。”
“苏林江觉得这味药材虽然副作用很大,但对于人体脑部来说,也许是另一个机会,不顾我太奶奶的劝阻,执意拿走所有药材离开,想要自行研发。”
“后来证明他错了,人类对人类大脑的研发至今不足1%,他根本无法控制一味毒药在人体大脑里到底会怎么运作。”
“再后来,乔家就没有这味药材的任何信息了,太奶奶临终前说,苏林江曾写信给她,不会再让它流通在市面上。”
“苏瓷应该就是在苏林江那里拿到的毒,用来对付你弟弟。”
最后,乔淑容总结道。
怪不得德尔教授给陆澈治疗了这么久也完全找不到原因。
也怪不得苏瓷那么信誓旦旦在这几年里毫无顾忌。
因为她知道这味药材只有她知道从哪里来,这个毒也只有她能下。
如果不是因为简婴,如果不是因为简婴的娘家是乔家人,如果不是乔淑容的出现……
陆澈也许到死都没有人发现他在长达七年的时间里一直被人下毒。
陆京安的身形摇摇欲坠,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地向一旁倒去,用手撑在墙上,身子微微前倾,垂下来的眼帘里尽是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中毒七年,大脑严重受损,就算醒过来也会影响神智,且如果不是乔淑容的话,陆澈一辈子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
陆京安不禁在想。
当初他让苏瓷不顾一切地救下陆澈。
是不是根本就错了。
因为一步错,所以步步错。
因为亏欠了她这么一件事,所以才纵容了她一次次用陆澈的生命来作为筹码。
乔淑容收好自己的东西,看了陆京安一眼,收回视线,又看向德尔教授,用英语问了一句:“方便看一下您的器械室和药房吗?我看看有哪些能用得上的,如果没有的话,我只能让我家里人送过来。”
德尔教授连忙点头:“come with me(跟我来)。”
德尔教授对乔淑容的欣赏和对国内中医的好奇崇拜显而易见,乔淑容在药房找药的时候,他见缝插针地就问她一些问题,乔淑容一一有耐心地回答,一边拿起一些药来,问:“有没有研磨机?”
德尔教授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乔淑容抿了抿唇。
“没事,”乔淑容说,“我已经联系我家那边的人,他们过几天就会把东西送过来了。”
德尔教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乔淑容笑了笑:“您有话直说。”
德尔教授想了半天,才用英语说道:“您老家是不是就是中国小说里的传说那样,腾云驾雾,从遥远的国度穿越而来,拯救苍生?”
乔淑容:“……”
德尔教授将乔淑容的沉默当做了默认,原本就对她有崇高敬意的教授现在已经彻底拜服。
“看来金庸先生写的,都是真的。”德尔教授感慨道。
乔淑容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什么,拿了药走进器材室,用了一些平替的器材开始处理药品。
有的药物里可以提炼出一些她需要的东西,但最重要的解毒丸,还是需要乔家人从北城那边带过来。
她给她弟弟打了电话,弟弟乔若愚明早一早的飞机,中午就能到医院。
把医院能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后,乔淑容走出去就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陆京安,他看似直直地站在那里,但乔淑容看得出来,此刻的他就好像龙卷风中心的巨型建筑,只需要轻轻一个助推,就足以大厦倾颓。
乔淑容走过去,还没说话,就见陆京安收回神色转过身来看着她。
“乔姨,辛苦您了,小澈的事情只能麻烦您了。”
乔淑容挑了挑眉:“医者仁心而已,换做不是你弟弟,不是简婴的朋友,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陆京安明白。
不然当时乔淑容也不会在医院救下简婴。
顿了顿,陆京安道:
“乔姨,您先忙您的事,想去哪里可以随时联系我的助理凌风。我现在要去一趟苏家。”
乔淑容眼神一抬,笑了。
“巧了,我现在也想去苏家会一会那个苏瓷,欣赏一下她被戳穿真相的表演,一定很精彩。”
陆京安和乔淑容赶到苏家的时候,正好碰上苏老教授从外面回来。
短短几天不见,苏老教授好像苍老了许多年一样,原本精神抖擞的面貌现在已经两鬓斑白,面容上更是一夕之间长出了许多沟壑纵横的皱纹,曾经慈眉善目的面庞此刻紧紧锁着眉心,缓缓弯着背,看起来很是沧桑。
对于苏老教授来说,亲眼目睹自己的亲孙女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
是他作为一个爷爷,一个医生,最大的耻辱和痛心。
看见陆京安和乔淑容,苏老教授似乎知道他们的来意,犹豫了一会儿,他走上前对陆京安说道:
“京安,我现在看见你,于心有愧。我知道你来干什么,也知道,她做错的事情,不管是法律还是道德,都要付出她应该付出的代价……”
“我只希望……”苏老教授顿了顿,垂下头来,说,“请你看在她和你这么多年的情分,至少为你做过一些事情的份上,不要赶尽杀绝,留她一条生路……”
苏老教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淑容打断了。
乔淑容语气严厉。
“苏老先生,您是我太奶奶的学生,也算是曾经抱过我的长辈,我对您最基本的尊重是有的,但这件事情,不是我们放不放她生路的问题,是她自己自寻死路。”
“长年投毒导致的病患脑部神经受损,这不是医疗事故,是故意杀人未遂。光是这个罪名,就足以让她的后半生在监狱里度过了。更别提您的好孙女也许在国外还有其他命案在身,这些事情交给国际刑警,不关我的事。”
“但是也希望您,不要再把所谓的情分和她曾经给陆京安做过的事挂在嘴边了,想想她做的这些事还不够恶心吗?苏老先生,情分如果变成了一直绑架别人的理由,那就不是情分了,是罪孽。”
乔淑容一通话下来,苏老教授彻底哑口无言。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垂下眼睛来,闭了闭眼。
“她从前天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饭也不吃,你们……进去吧。”
陆京安深深地看了苏老教授一眼,说了一声“抱歉”,走进了苏家。
苏瓷的卧室在最里面,陆京安走到她的门前,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根本就是虚掩着的。
他心头瞬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推门一看,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苏瓷人呢?!”乔淑容厉色道。
陆京安皱眉:“没在。”
苏老教授此刻才匆匆赶来,喘着粗气:“不好了!小瓷她……她把家里的……黑盒子拿走了!”
陆京安当下便问:“是什么黑盒子?”
苏老教授看了乔淑容一眼,犹豫开口:“……是她几年前从英国带回来的……我让她秘密处理了,可是她执意放在家里,我想着国内对这个管控严格,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没想到……没想到……”
“到底是什么!”乔淑容大声质问。
“是……手qiang!一把mini、英制的女士手qiang!”
乔淑容和陆京安瞬间脸色惨白。
没等乔淑容反应过来,陆京安的眼神陡然变得猩红。
“去医院……给简婴打电话!快!”
乔淑容也瞬间明白了陆京安什么意思。
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给简婴打电话,那边无人接听,乔淑容又慌不择路地给傅又春打电话。
傅又春倒是接了,乔淑容开口便问:“简婴在哪里?!”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傅又春愣了愣,道:“在医生办公室做检查呢,怎么……”
乔淑容跟着陆京安一边上车一边着急喊道:“赶快把简婴从医院带出去!……记住,不要回陆家或者简婴自己的家,去你家或者洛晖的家!至少要去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知道了吗!”
乔淑容再三叮嘱:“你要随时随地都在简婴身边,她现在很危险,苏瓷很有可能……”
没等乔淑容说完,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道道很嘈杂的声音,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阵电流声,刺耳不已,让乔淑容不由得把手机拿远一些。
陆京安眉头紧皱:“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乔淑容语气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再给傅又春打过去,那边已经没有信号了,“信号好像突然中断了。该不会是苏瓷……”
乔淑容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陆京安也满脸阴霾,一脚油门踩下去,车速直接飙到了一百四十多码。
一路上他也在不停给简婴打电话,但都是没有信号,不在服务区。
他的心里有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让他感到心焦。
他给祁佑琛打了个电话,让他追踪苏瓷的位置,祁佑琛家里的公司有涉及到这方面的业务,听完陆京安的话后,祁佑琛立马安排公司里信得过的人开始查。
五分钟后,祁佑琛的电话回了过来,语气严肃。
“苏瓷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闽南路西路口,然后就消失了。”
陆京安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闽南路西,正是医院所在的停车场位置。
陆京安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猩红,好几次急转弯都差点没刹住车,胸腔里的心跳声越来越大,每一次跳动都让他抽痛不已。
乔淑容看出陆京安状态不对,连忙道:“你现在自己的情况也不太好,先把情绪稳定下来,不然就算简婴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能救她吗?”
陆京安深深呼吸一口气,到了医院车库,二人迅速下了车,刚走到电梯口,就发现电梯已经停止运营了,不少人围在电梯外面交头接耳,陆京安一走进就听见有人说:
“听说是医院发生了抢劫?现在整个医院都封锁了,警察正在来的路上。”
陆京安和乔淑容心下一惊,陆京安走上前去:“抢劫?确定吗?是男是女?”
那人被陆京安吓一跳,看了他一眼,道:“不太确定,不知道是抢劫还是什么,在医院能抢什么东西,多半是医患纠纷吧?”
“不一定,”这时旁边另一个人开口了,“好像不是医闹,是有人被劫持了,那人手里有很危险的武器,我朋友在公安上班,说是已经出动了特警队了。”
陆京安紧紧攥紧手心,脖颈和手背青筋暴起。
他几乎可以确定。
是苏瓷干的。
他转过身看向乔淑容:“我去大门那边看看,现在车库电梯停止运营,从车库里行不通。”
刚走出车库,陆京安的手机震动起来。
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陆京安眉眼一沉,接起电话。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颤抖紧张得不像话。
“苏瓷,你在哪里?你他吗的到底要干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了苏瓷有些疯狂的笑声。
“我在哪?我当然和你最爱的老婆在一起啊!”苏瓷放声大笑,“你想见她,就来找我,你要是不敢来,就给我和你老婆一起收尸!”
“陆京安,反正我为了你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的一生早就被你毁了!我他吗的活不活的已经无所谓了!”
“临死拉上你老婆陪葬,多好啊!”
“要是还有你陪我一起死,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手机听筒里传来苏瓷无谓又骇然的笑声,夹杂着有些空旷的风声——足以看出苏瓷正开着车在路上疾驰。
陆京安的心瞬间掉进了无尽的黑暗中,他刚迈出脚步,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浑身上下的气血涌入脑海,只觉四肢不稳,双腿一个趔趄。
空旷的地面上,人群来来去去,众人就这么看着陆京安生生匍匐下去,单膝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在地面,满眼的猩红。
仿佛有带着腥味的血从喉间传来,染得陆京安的视线所到之处,也是一片血红。
他从嗓间挤出几个字来。
“苏瓷,别动简婴。”
陆京安气息沉沉,虽是警告,但更多是一种祈求。
陆京安没求过人,他生平第一次求人,便是在此时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抬眼看见不远处傅又春和洛晖惊慌失措地从医院大门跑出来,陆京安强忍心中悲痛对着电话恳求。
“苏瓷,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陆京安说,“我可以帮你逃出国,可以不追究你的一切责任,只要你说,只要你肯提出条件,只要你……放了简婴。”
可到了今时今日,苏瓷对这些已经毫无想法了。
她曾经多么希望陆京安跟她说一句,苏瓷,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可是现在?哈,她不需要了。
没有什么比看见陆京安痛苦更让她觉得幸福——陆京安已经让她痛苦了这么多年,对她来说,最大的爱就是感知对方的痛苦。
只要能看见陆京安为她而痛苦,苏瓷死而无憾。
她收敛了笑容,语气冷若冰霜,对着手机这头的陆京安下了最后通牒。
“陆京安,我给你三个小时的时间找到我,来见我,我可以答应你,给你的简婴和你们的孩子留一个全尸。”
“可是如果超过三个小时……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呢,京安。”
“你知道的,我读书的时候念得最不好的一门课就是解剖学,我有洁癖,不敢解剖青蛙。”
“但简婴的肚子不一样,光滑白嫩,我想很适合我练手……”
陆京安气急攻心,一声嘶吼足以撕心裂肺:“苏瓷——!”
苏瓷浑身微颤,她感知到了陆京安的痛苦,因而也感觉到了幸福。
她放声大笑:“来找我,京安……找到我。”
说完这句话,苏瓷挂断了电话。
陆京安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只觉得脑海里紧绷的那根神经,彻底断了。
恍惚之际,陆京安只觉得自己被人拉扯着站起来,定下心神后,才看清了傅又春那张惶恐又害怕的脸。
“是苏瓷吗?是苏瓷吗?!她把简婴带去哪儿了!”
眼看着陆京安不说话,洛晖上前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陆京安!你他吗清醒一点,简婴被苏瓷带走了你知不知道?苏瓷手上有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
就在这时,乔淑容匆匆赶了过来。
医院门口已经渐渐被警车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持械劫持这件事已经很快传遍了。
乔淑容神色严肃地看着傅又春:“不是让你在医院好好看着简婴吗!人怎么会被苏瓷带走!”
傅又春焦虑而又沧桑的脸上已经布满悔恨的泪水,洛晖见状皱眉解释:
“简婴被护士送去医生办公室检查,没有人能想到苏瓷会假扮成医院的护士,带着口罩和帽子眼镜,没人认出来,一直是医生问简婴怎么还没过去,我们才发现她被人带走了。”
乔淑容眉头紧皱,正要说话,忽觉一旁的陆京安呼吸有些不对劲。
她松开傅又春抓住陆京安的手,看了看陆京安的瞳孔,很快在他的脖颈后面点了几个穴道,半分钟后,陆京安微微有些扩散的瞳孔才慢慢恢复如初。
乔淑容说:“你体内被熏香长期浸入的毒素还没清干净,现在气火攻心只会让毒素往你的五脏六腑钻。陆京安,振作一点,简婴还等着你。”
陆京安重重地咳出一滩血来,可他已经顾及不到自己体内和脸上伤口的疼痛,没有理会任何人,给祁佑琛打了个电话。
“刚才苏瓷给我打了电话,就在两分钟以前,你能追踪到她的信号吗?”
祁佑琛直接道:“我从刚才开始就在监测你的手机信号了,苏瓷用的是太空卡,找不到。简婴的手机我也查了,定位一直在医院,应该是没带在身上。”
陆京安闭了闭眼睛。
祁佑琛又道:“你先别急,既然苏瓷让你去找她,那就一定是你们两个知道的地方。”
“你想一想,苏瓷最有可能会去哪里?”
苏瓷会去哪里?
陆京安的手掌紧紧攥住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脑海中不断闪现过一些模糊的场景,一个个地方出现,又一个个消失。
忽然,陆京安神情一变。
他沉沉开口:“佑琛,你能不能调到北望路十三号风间小院小区附近的监控?”
“风间小院?”祁佑琛那边传来一阵输入键盘的声音,“那是什么地方?”
陆京安眉眼微沉。
是曾经陆澈被陆家赶出去以后,他给陆澈找的住处。
后来陆澈出了车祸,陆京安心灰意冷之时,曾经带苏瓷去过那里。
当时苏瓷问他,这个地方除了她,还有没有带其他人来过。
陆京安说没有。
他记得听见这个回答的苏瓷很高兴。
她说:“那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京安,如果以后你找不到我了,就到这里来找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祁佑琛很快查到线索。
“十分钟前,有一辆套牌车从北路方向开进去了,车窗做了防窥设计,看不见里面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苏瓷。”
陆京安当机立断挂断电话,转身就要回车库开车。
傅又春和洛晖上前一步:“我们一起。”
陆京安推开他们,神色阴沉。
“谁都别跟着,我自己去。”
乔淑容也有些不放心:“陆京安,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苏瓷手里有什么你我都很清楚,要是你一个人去……”
“你们信不信,苏瓷在看见你们的一瞬间,就能立马对着简婴开枪?”
陆京安冷冷地打断他们。
他的眼眸一片阴霾,仿若跳动着淡蓝色的火焰。
“我不会拿简婴的命去赌的,要赌,就赌我的命。”
从医院到北望路,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由于苏瓷在医院持械劫持人质的事情已经在网上传开,各个部门严阵以待,出动了很多人员在海市各个城区和路口进行排查,让本来就拥堵不已的车道变得更加水泄不通。
等陆京安好不容易从层层严查的主路中开出来,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还有两个小时。
陆京安一脚油门踩下去,黑色超跑在公路上疾驰,凌厉的风刮在车窗上,激起一道又一道刺耳的声音。
就好像简婴在他耳边发出的阵阵呼救声。
一想到简婴现在待在苏瓷的身边,陆京安就心如刀绞。
大半个小时后,陆京安终于抵达了风间小院。
果不其然,在小院不远处,陆京安看见了那辆银白色的套牌车。
陆京安上前几步,在车子一旁看见了一条棕色围巾。
陆京安心中一紧。
这是刘阿姨给简婴织的围巾。
他想也没想,直接走进了这个早就已经荒废的小区。
风间小院在去年已经被上面正式定位拆迁区域,只是因为预算资金问题,才迟迟没有开始拆迁工程。
小区现在里面几乎没有人了,整个附近都比较荒凉。
陆京安刚一走进去,就在天台上看见了简婴的背影。
老旧小区的天台没什么防护措施,围栏也矮,简婴站在天台边缘的时候,只觉得她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也就是说,只要在她面前的人轻轻一推——
陆京安不敢多想,更不敢贸贸然发出声音,迅速走进楼道口里面,跑向天台。
“苏瓷!”陆京安气喘吁吁地推开天台大门,双眼猩红,满心满眼都是简婴,却在开门之后完全不敢向前。
因为目光所及之处,苏瓷站在简婴的左侧方,她的左手紧紧攥住简婴的肩膀,而右手掌心中,赫然拿着一把纯黑色的女士手枪。
陆京安瞳孔紧缩。
“我已经来了,苏瓷,你放开简婴!”
天台上风声鹤唳,简婴就站在距离陆京安不到五米远的地方,她苍白的面容上只剩下微微红着的眼眶,左侧脸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巴掌印,不用想,肯定是苏瓷打的。
不敢想象简婴在这几个小时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陆京安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比五脏六腑的绞痛还要让他难受。
“简婴,别怕。”陆京安轻声说,“我来了,我在这里。”
一滴泪从简婴的眼里滑落下来,她想要说话,可是她不敢,她害怕她的声音一出来,陆京安会控制不住地冲过来。
她害怕会看见陆京安死在自己的面前。
直到这一刻,简婴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爱陆京安。
爱到甚至不希望他出现在这里,即便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只要他平安就好。
简婴无声地流着泪,无声地摇着头。
陆京安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简云飞和陆澈以外第一个给她那么多爱和底气的人。
她宁愿伤害她自己。
也不愿意伤害陆京安。
就在这时,苏瓷的嗓音在简婴的耳边冷冷开口了。
“真是执手相看泪眼啊,真是感天动地啊,”苏瓷轻轻地笑了,“既然如此,那让我们来看看,到底你们的爱情跟更坚固,还是我手中的子弹更硬。”
苏瓷已经杀红了眼,此刻她什么也不怕了,只想看着陆京安和简婴两个人,必须有一个死在对方的面前。
把她所有的痛苦,全部都经历一遍!
苏瓷将简婴往自己的身边狠狠一扯,简婴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可苏瓷见到她这个动作更是眼神一狠,拿枪的那只手眼看着就要向她的腹部狠狠打去——
陆京安眼疾手快,几乎是一瞬间往前跑了几步,想要夺过苏瓷手中的枪!
就在这时,苏瓷扬在半空中的手又倏地抬起来,举起手枪对准了陆京安的方向,双眼猩红。
“给我站住!”
苏瓷厉声呵斥:“陆京安!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吗?!”
苏瓷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两行清泪从眼底滑落了下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苏瓷有一瞬间的恍惚。
幼年时的第一次相见,她还不明白什么是情爱的时候,就已经深深被他吸引。
往后多年的一步步,一桩桩,一件件。
不过都是为爱而生。
她只是爱一个人而已,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苏瓷红着眼睛看着陆京安。
“陆京安,你都要死了,说一句你爱我,可以吗?”
苏瓷一边笑一边哭。
“你都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说一句你爱我,说一句,行不行?”
陆京安眼神淡漠地看着面前这个已经着了魔的女人。
他的余光牢牢锁定着简婴的情况,一双讳莫如深的眸子深不见底,看着苏瓷的时候,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流转。
他只是淡淡开口,甚至语气都和平常一样,没有半点波澜。
“你说得很对,”陆京安说,“反正都要死了,我为什么要如你的愿?”
陆京安甚至上前一步,用自己的额头抵住苏瓷的枪口。
“你开枪啊!”陆京安说,“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爱上你这样的人!”
“苏瓷,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以后。我陆京安从来就他吗的没有爱过你!”
“不爱你的人是我,辜负你的人是我,伤害你的人也是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而不是拿着简婴来要挟我,怎么,就连你自己也知道,你只能用简婴才能威胁到我吗?这不就说明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明白,能让我就范的人只有简婴,不是吗?!”
苏瓷泪如雨下,陆京安的话一字一句扎进她的心里,她握着手枪的手不断地颤抖,胸腔剧烈起伏,枪口死死对准着陆京安的眉心!
陆京安不断激怒着苏瓷,眼角一瞬间向着苏瓷的侧后方看去,再不动声色地转过来的时候,他又大声呵斥了一句:
“你打死我!来!”
随着陆京安的一声巨吼,苏瓷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她尖叫了一声,绝望悲伤之余,眼看着就要扣动扳机,忽然从她的侧后方传来一根利剑,准确地击中了苏瓷的肩膀!
说时迟那时快,在苏瓷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陆京安迅速偏移身子,只听见刺耳的声音从耳道滑落,巨大的耳鸣声让陆京安霎时头晕目眩,身子险些站不稳,而中箭的苏瓷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子都控制不住地往后仰!
老旧的栏杆本就矮小,这么后仰过去,苏瓷的整个身体重心都急急往下坠。
千钧一发之际,苏瓷紧紧抓住了简婴的臂膀,想要利用重力把简婴一起带下去!
简婴的身体也霎时失去了重心,她死死护住自己的腹部,上半身却抑制不住地被苏瓷往下拉,她绝望地喊出一声——
“陆京安!”
……
续下一篇:
默默守护她的少年,她没注意到,就已经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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