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出生，爹娘就要将我扔进深不见底的山坑
求我死后保佑他们生个儿子
可惜，我不仅没死
反而成了索他们命的恶鬼
1.
每年的三月初五，山坑附近总是围着一群人，他们都在攀比谁给女儿烧的纸钱多，在他们眼里烧得越多，女儿越会保佑自己。可是，他们忘了，还是女儿的正是他们自己。
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生了儿子的家里会放三挂鞭炮，第二天开席宴请左邻右舍，热热闹闹;若是不幸生了女娃，要不留着以后给儿子换媳妇用，要不连夜扔到村外深不可测的山坑中，悄无声息。
每当听到新生儿的啼闹声突然止住，奶奶总会皱着眉头：［作孽呀！］
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爹娘也要将我扔到山坑中，是一个疯子，拿着剑来回追着魏强，才救下了我，将我抱到了奶奶家。
奶奶身体不好，无法种地，硬是靠给村里人变戏法把我拉扯大。
村子里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叫我赔钱货。我红着脸跟他们争执，却换来一群小石子砸来。
我亲娘就不一样，她从来不叫我赔钱货。在街上遇见我，只会叫我贱丫头。每次我都怔愣在原地，看着她屁股一扭一扭地带着弟弟离开。
奶奶经常劝导我：［别怪你爹你娘，他们也是因为粮食不够吃才这样对你的。］
2
除夕夜，我和奶奶正围在火炉旁，上面烤着雪白的馒头片。
奶奶摸着我的脑袋，慈爱地看着我：［再过几个小时，我家诗诗就10岁了，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
我摇头：［要更快些长大，这样诗诗就可以给奶奶养老了，不理我爹娘，他们从来没管过我们得死活。］
奶奶急忙喝止:[不许这么说你爹娘。]，很快，她的眼眶溢满了泪水：［奶奶年纪大了，你早晚有一天得靠你爹娘养着。］
我急忙站了起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用小手轻轻擦去了奶奶脸颊上的泪水。
[是奶奶没用，这大过年的，诗诗连个肉都吃不上。好不容易有一件新棉衣，还是用奶奶的旧衣服改的。］
［奶奶不是会变戏法嘛，那诗诗要吃好多好多的肉，穿好美好美的裙子。］
奶奶的目光顿时明亮起来：［好，乖孙女，快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时，一盘盘香喷喷的肉涌入眼前，有猪肉、鸡肉还有羊肉。它们正烤在火炉上，浓浓的香味直钻鼻腔。
［奶奶，好多肉呀，快吃！］
我很快地用手撕了一个鸡腿，递给了奶奶。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因为吃得太急，还烫了手。
随后，我乐此不彼地在空中试衣服，像只花蝴蝶一样，每一件都问奶奶好不好看，奶奶都会笑着夸诗诗穿什么都好看。
门口却传来一声巨响，刹那间，肉和衣服全部消失。我急忙地跑到院子里，在亮如白昼的月光下，原本锁上的门被撞开，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正向我走来。
他是我的亲生父亲，魏强。
［死老太婆，儿子来看看你。］
我咬紧牙关，挡在屋前，满身的酒臭气袭来。
［滚开！你这个凶煞，要是再敢用妖术蛊惑老子，老子接着让你的脑袋开个瓢。］
我并不知道他在胡说些什么，奶奶怕他真的打我，赶紧让他进来。
奶奶沉着脸：［你来干什么？］
［懒得和你废话，把钱给我。］
魏强熟练地在屋里翻找，把原本整齐的衣服弄得一片狼藉。我和奶奶冷眼看着他，心却扑通扑通地跳着，生怕真的被他找到。
翻找一圈后，魏强瘫坐在椅子上，累得直喘气。他又逼问了我们一番，自觉无聊，打着酒嗝离去。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奶奶用布满老茧的手摸着墙上的砖头，和我相视一笑。
［死老太婆，还想骗我。］
我心一惊，转身一看，就见魏强的脸正贴在窗户上。他快速地钻进屋，直奔着藏钱的地方走去。我和奶奶拼死拦他，这是我们省吃俭用攒了半年的钱，绝不能再让他拿走。
我死死地扒着他的腿不放，奶奶站在床上，和他争夺着钱袋。
争执中，他猛然一推，奶奶直直地倒在后墙上。
［就你还跟我斗？］
奶奶被他推倒在墙上，痛苦地呻吟着。我一急，狠狠地咬着他的腿，恨不得撕掉那块肉。他吃痛，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上，拿着钱就走了。
奶奶身后的白墙被血晕染着，我连忙跑到奶奶的身前。奶奶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害怕地哭喊着，让奶奶不要丢下我。
可惜，在新年钟声敲响时，她还是闭上了双眼。
3
第二天清早，村长、村里管事的、魏强还有他媳妇一起来到家里。
魏强一进院子，便大声哭喊着：[我的娘啊，您怎么突然间就走了？]
[娘，儿媳来送您一程。]
他们哭哭啼啼地进了屋，直直地跪在奶奶的床前。
虽然我恨魏强，但此时我心中还是有些感激的，毕竟他们还知道来送奶奶最后一程，奶奶的黄泉路不至于太孤单。
可是，看着他们痛哭流涕的样子，我心中又免不了打鼓，奶奶在世时，他们不管不顾，奶奶去世了，他们应该高兴，少了一个累赘，难道真的是母子情深？
魏强突然站起来，转身死死盯着我:[说，是不是你害死我娘？]
我连忙摇头：[不是我，是你……..]
我还未说完，他大步上前，扇了我一耳光。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有些发蒙，嘴角很快流下血。
魏强猩红着眼，掐着我的脖子：［你这个天杀的凶煞，就是你克死我娘。］
王芳急切地喊道：［魏强，快松手！］
[你克父克母，当年就是你差点害死老子。现在又来害我娘，去死吧。]
魏强怒吼着：[今天老子就要灭了这赔钱货。]
王芳一把打开他的手，蹲下身子，把我搂入怀中，抚摸着我的背。
王芳笑盈盈地看着我：［告诉娘，你现在会变多少戏法了？］
被吓傻的我，呆呆地道:［奶奶从未教过我变戏法。］
王芳突然狰狞着脸，怒骂道：［贱丫头，这么小的年纪还敢骗老娘！］
随即，另一个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王芳还不解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村里人围观这一切，他们没有明说什么，但是却对我十分厌恶和鄙夷，一道道带着谴责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猛然发现，无论自己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小孩的话。
最后，魏强领着他们草草地把奶奶埋了，我脸肿得像馒头一样，系着奶奶给我的香囊，跟着他们回了家。奶奶临终前交代我，要好好地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4
王芳说，我要是想吃饭就得干活，我是他们家的下人，只能吃剩饭、住柴房。
想起奶奶临终的嘱托，我都忍了下来。
这天，我刚从地里摘完菜，便看见魏强的儿子正和邻居家小儿子王通在雪地里玩玻璃球。
我本想快速地走过去，谁知大宝冲我喊道：[赔钱货，快过来。]
我皱着眉头，知道他找我肯定没好事，就想当做没听见。
大宝威胁我：[你敢不过来，回家我让娘削你。]
仅仅7岁的大宝，就学会了狐假虎威，总逼着我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我要是不听他的话，就会换来魏强和王双的混合双打。
我无奈地走到他的跟前。
大宝蹲在地上，炫耀地跟王通说：[这是我姐姐，你有吗？]
王通撇嘴看着他：[这有什么好显摆的？我原先也有个姐姐，早被我爹娘扔坑里了。]
[我娘说了，女娃子都是赔钱货，还不如把她扔到坑里，保佑我家发大财。]
我心中一颤，这居然是5岁的小孩能说出来的话。
大宝不服气地喊道：[那是你娘不知道赔钱货的好处。]
王通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大宝气鼓鼓地指着我：[跪下，我要玩骑大马。]
大宝骑上我，一边喊着驾，一边得意地看着王通。
王通两眼放光:[大宝，等你玩完，也让我玩下吧。]
[这赔钱货是我的奴才，才不给你玩呢。]
[我要玩，我要玩，我偏要玩。]
[想玩？去坑里找你姐去吧。]
来找王通回家的赵大娘刚好看见这一幕，上前把大宝薅了下来，拧着他的耳朵：
[小兔崽子，再让我听见你咒我家通通，我就撕烂你的嘴。]
大宝被她一吓，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娘，我不走，我要骑大马。]
[以后少跟他玩，他有个赔钱货姐姐，会折寿的。]
大宝大声地哭喊着，气得一抽一抽的。
毕竟只是一个孩子，我便将可怜兮兮的他抱回了家。
刚到家，他直直地扑到王芳怀里，拉着王芳就要找赵大娘算账。王芳心疼地看着儿子红通通的小耳朵，急赤白脸地就要到赵大娘家去。
走到门口，她脑中一闪，突然蹲下身子:[赵大娘，她为什么要捏你的耳朵？]
原本还在啼哭的大宝立刻止住了哭声，心虚地玩着手指。
[因为她听见我说让王通去坑里找他姐姐。]
王芳气得脸都绿了，追着大宝就要揍他。大宝挨了几巴掌，哭着躲到了我的身后，死死地扒着我的腰。
[娘，是她，是她教我这么说的。]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王芳就凶神恶煞地扇了我一耳光。
大宝跑到远处：[赵大娘还说有她是个赔钱货，会折我的寿。]
[娘，快打死她。]
没想到他和魏强一样，只会栽赃嫁祸。亏我刚才还可怜他，果然他们全家都令我无比厌恶。
在王芳准备扇我第二个巴掌时，我及时地用小臂挡住了，我将她一推，转身向大门极速跑去。
正撞上刚回家的魏强，他轻而易举地将我提了起来。我知道，自己完蛋了。
气急败坏的王芳让魏强把我吊在树上，拿鞭子抽我。
她骂我心肠歹毒，指责我无法无天，居然还敢还手。她打累了，就换魏强上。我仅有的棉衣被他们打得棉絮到处飞，可这是奶奶刚给我做的新衣裳。
[老魏，别打了，该做饭了。她什么时候认错求饶，什么时候下来。]
王芳恶狠狠地瞪我一眼，我疼得直冒冷汗：[你们会遭报应的。]
那天夜里，飘着鹅毛大雪，我有好几次昏了过去，我生了一场大病，一个人在冷如冰窖的柴房里苟活。
5
身体刚有好转，王芳就让我去房顶上扫雪。
阳光明媚，房顶上的雪开始慢慢消融，满是冻疮的双手拿着大扫帚将雪往院子里扫去。
[赔钱货，去死吧你。]
我正在扫房顶的边沿，冷不防地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差一点点就会摔下去。
我惊魂未定地向身后看去，大宝气势汹汹地瞪着我。
我冷笑着：[大宝，你猜摔下去疼不疼？]
他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
[大宝，你有没有看到那边有只彩色的鸟？]
我将手指向3米的高空，那里空空如也。
这次大宝很迅速地点了点头。
[它在等你，它想和你一起在空中飞。]
[快去吧，你不是最想飞了吗？]
大宝开心地一步步向边沿走去，没有丝毫犹豫地将一只脚迈向空中。
被院子里的王芳看到，大声尖叫着：[大宝，你在干什么？]
王芳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惊恐，大宝连忙收回左脚，往下一看，顿时吓瘫在地上。
看着王芳着急忙慌地跑了上来，搂着大宝哭了起来，看向我的眼神无比毒辣。
我的心中也有些余悸，还出了一身冷汗，毕竟差点儿害了人。
那些话像是本能说出得一般，我没有想到大宝居然会听信我的话。只知道，这次我又得掉一层皮。
王芳安慰好儿子，向我走来。
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预料中的耳光并没有下来，她笑盈盈地看着我。
[从进了这家门，咱家诗诗还没吃过肉把。]
她明明在笑，我却觉得毛骨悚然。
她喊着让魏强给我温下鸡肉，再炒个鸡蛋。魏强迟疑了下，还是照做了。
当香喷喷的肉端在我的面前时，我都觉得像是做梦一般。没有丝毫犹豫，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吃完后，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很快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梦中，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不舒服，好像被什么束缚着。
再后来，我的意识好像清醒了，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当初你娘死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把她也杀了？这样的话，我的大宝就不会遇到危险。差一点，就差一点，大宝就要从房顶掉下来。]
[我当时喝醉了，见我娘头流血了，顿时失了魂，净顾着逃命了。]
[还是第二天酒醒了，才知道慌了。怕这死丫头去外面告我，急忙去村长他们家送礼，才把他们请过来，让他们相信娘是被死丫头克死的。这样的话，就没人再信她的话。]
[今天大宝的神情跟你当年非常地像，你说，她会不会想起什么了？]
断断续续听到这些声音，很快，我又陷入了沉睡。
我的身体好像在不断地摇晃，晃得我非常难受，都想吐出来。
我仅存的意识在告诉我，快点、快点醒过来。可是，我的眼皮依然抬不起来，只能奋力地掀起一条缝。
我被一个男人扛在肩上，不知道要带我去哪里。全身绑得像一个粽子一样，动弹不得。
街上聚了一群人，全把目光放到我的身上,准备看热闹。
[怎么？老魏，你也要把你闺女扔了？当初你不扔，现在都养这么大了，还不如留着给你儿子换媳妇用，现在扔了，多可惜呀。]
我费劲地抬头看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中年男子身影。
[哎，我和老魏也不舍得扔她呀，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是有点感情。]
[就是呀，孩子都大了，早记住你们长什么样子了，小心她索你们的命。]
周围传来一阵阵笑声，此起彼伏。
[哼，她活着也会害我们的。她5岁的时候，差点儿害死我。过年前，害死了我亲娘。今天，差点儿害死我的儿子。我魏家，可不能因为她断了香火。]
刹那间，街上谈话的声音大了起来。
[那天，我和村长去魏大娘家，魏大娘躺在床上早就断了气，枕头早被鲜血染透了，那副场景看着就瘆人。但是魏家女娃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她可是和这尸体一起呆了一夜呀。]
[对，当时我也在场，魏强说是她克死魏大娘，她都不反驳的。而且，当时只有她和魏大娘在一起，不是她克死的还有谁？]
[那魏大娘死去时的表情，像是被厉鬼锁了命。]
此话一出，周围像是炸开的油锅，一片哗然。
我睁不开眼，也无法出声为自己辩解。我像是被关在笼子里，无论我多么焦急，都无法动弹半分。
[我想起来了，五年前，老魏被他朋友押着送到我这儿救治。他当时跟丢了魂一样，一直用头撞墙柱子，撞得头破血流都不停止，拦都拦不住，最后还是我给他打了一针才睡了过去。第二天，魏大娘就把脑袋流血的孙女也送到了我这，说是被魏强打的。]
[当年这凶煞只对我说了几句话，我就像着了魔一般往墙上撞，根本不受控制。]
[这丫头居然这么邪门，快把她扔到坑里。]
趁魏强分神之际，我拼尽全力将身体一转，滚落下来，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痛感不仅让我快速清醒过来，也让尘封多年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
6
我睁眼看向四周，村民像看恶鬼一样地看着我，有的甚至还后退几步。
村民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我：[老魏，她……她掉下来了，怎么办？]
魏强害怕地往地上瞅我，四目相对时，我冰冷地开口：[魏强，杀人是要偿命的。]
奶奶的死还历历在目，杀她的凶手将我带回了自己的家，我居然还以为他们真的是良心发现，没想到只是拿我当了替罪羊。
我冷冷地看着魏强和王芳，他们吓得不禁咽了下口水：[我要让你去地下，给奶奶磕头谢罪。]
魏强哆嗦着身子，腿一弯，差点跪了下来。
村长大声地喊着：[魏强，快，把她的嘴堵上，她就蛊惑不了你了。]
王芳一把把她的帽子塞到我的嘴里：[你是老娘生的，我还治不了你？]
随后，他们将我绑在电线杆上，讨论要如何处理我。有人提议直接把我扔到山坑里，一了百了。但是很快有人否决了他，理由是我和普通女娃子不一样，我是凶煞，我已经记住了他们的模样，死后会化为厉鬼来向他们索命。
他们讨论地热火朝天，而我再度陷入昏睡中。
再次醒来时，我被绑在木台上，下面围着厚厚的柴火。
二十多个村民，在远处冷眼旁观着，他们甚至要把村子里这几年收成不好怪罪在我头上。
魏强从冒着浓烟的火炉里，夹出一块烧得劈里啪啦的炭，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的脸越来越烫。
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面对杀死奶奶的凶手，我只有恨意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他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快，塞到她嘴里，把她烫哑了，我们就不怕她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喊出这一句，随后一堆人附和着。
魏强一咬牙，下定决心，一把拽出我嘴里的帽子，还未等我喘息，便将通红的烧炭塞进我的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