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几年的婚姻仿佛走进一个死胡同，李晓枫越来越觉得心慌。
一个猝不及防的下午，家里又爆发了可怕的斗争，母亲和丈夫吵得不可开交，一个大哭大闹，一个暴跳如雷。“这些年我给你们做保姆，伺候你们吃喝，现在你这么对我？”妈妈破口大骂。
她抱着女儿哀求妈妈，“不要骂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一边哀求丈夫，“阿阳，你不要和我妈妈吵了，有话好好说。”等一切平息下来，她精疲力尽。几年来父母一直和自己住在一起，母亲性格暴躁，和父亲的争吵随时都可能爆发，互相谩骂诅咒，整个家庭充满火药味。女儿也很不听话，动不动就嚎啕大哭，一闹就是一个下午，随便一个诱因就可以导致整个家庭天翻地覆。陈阳慢慢不再按时回家，每天回来也不愿意陪女儿玩游戏，躲进书房就不出来。
母亲更年期的症状非常严重，敏感到神经质，即使明知道自己的婚姻经不起母亲的挑剔，她还是只有忍耐，她是独生女儿，不能不管父母，只是希望在爱情和亲情中间找到平衡。
2
22岁正是青春年华，她和他相识了，两个年轻人在无依无靠的大武汉，租着一间小屋子同居，每天下午，两个人赶着公交车匆匆回到家，坐在漏进屋里的月光下，一起吃饭，然后她会给他端来一杯茶，或者一份小点心，两个人深深凝望着，甜蜜地笑着……这样的时光，一直深深留在他们的脑海里。
许多年来，他一直走南闯北，无论他到哪里，她都陪伴着他，每天早上给他做肉饼、包子，晚上煲骨头汤、鸡汤。她希望他在百忙之中能够享受她更多的温柔和体贴。
当年的穷教书匠，现在成了哈尔滨某大公司的总经理，身边围绕着许许多多的年轻美女，和她们相比，她有的只是十几年共度的风风雨雨。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爱情是坚不可摧的，一定不会半途而废。
可是，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她从他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些破绽，半夜常常发来一些倾诉爱慕想念的短信，他解释是对方一厢情愿，她告诉自己要包容，大度，所以只是让他以后注意分寸，不要让别人有非分之想。可是，一个周末，他说自己在朋友家喝醉了酒留宿，第二天在他的皮包里却看到了一家商务酒店的发票。
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破，一旦说破，反而容易破罐破摔。她极力压制自己的怀疑，她实在害怕听到他对她说谎，害怕看到他躲躲闪闪的眼神，看到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龌龊难堪的一面，她宁愿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怀疑，她心烦意乱，和他在一起，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他，他更不肯收心回来。曾经纯真无邪的爱恋，逐渐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3
为了不影响他的事业，初婚时她曾打过两胎，后来他事业稳定了，她又因为小产而大出血，导致几年都怀不上，不停地看医生，进补，花费十来万。后来十月怀胎，胆战心惊，终于生了一个宝贝女儿，以为这下功德圆满，对陈家有了一个交代，谁知道第一个看不上的就是公婆。
在一次次的家庭矛盾中，母亲和公婆的斗争逐渐增多，常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可开交，一切都在朝着不可控制的局面发展，直到他在又一次的矛盾中爆发，提出了离婚。
她含泪质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
“是！”他干脆果断地回答。“不只有一两个，还曾出轨过好几次，都是公司的女下属，出差途中，车上，野外，宾馆……”
她气得想跳楼。他这样一股脑讲出这么多的艳遇，不过是彻底翻脸了，想一竿子打沉婚姻这艘船，再也不在乎她会怎么想。
她看一眼才4岁的懵懂的女儿，颤抖着问，“你是不打算要我们了？”
他一转脸，“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还是好说好散吧。”
他终究搬出了这个家，母亲告诫她，“你看，我叫你看紧一点，没出息的，连他有多少钱都不知道，要是他和你离婚，你就提出要三百万！老家的房子和车子都归你才能答应。”
她眼泪汪汪看着母亲，“妈，你能不能不凑热闹？我已经够烦了，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没有爸爸！”
“那我们去找那个女人算账，到他单位去闹，叫他身败名裂，当不成总经理，看他还神气什么？”
她摇头，“他是一个要脸面的人，我们像泼妇一样去闹事，只会让他更讨厌我们。我自己处理吧，您就别搀和了。”
“你懂什么？你会处理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就不会被他一家人欺负成这个样子。”母亲不依不饶，最后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母亲才住了嘴。母爱已经成为一个威力强大的武器，彻底摧毁了她的尊严，将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她理解丈夫不愿意回家的心情。
4
陈阳搬出去和女下属公然同居在一起，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很快传到董事长耳朵里，毫不犹豫炒了他的鱿鱼。说起来是什么商务部总经理，其实也不过是高级打工仔。他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疼莫名，家庭稳定是男人事业的基础，他挖掘了自己的根基，事业前程也变得岌岌可危。可是，他依然不认为是自己行为不检点造成这样的后果，依然信心满满和新欢住在城市的另外一边。
漫天飘着大雪的哈尔滨，她带着父母和女儿租住在一套小房子里，等待着丈夫回家，母亲教她如何如何对付陈阳，如何向他讨要更多的补偿，她都充耳不闻。即使他背叛了这个家庭，她依然愿意给他机会。
离婚时陈阳说好每个月出6000元供养女儿，半年过去，他就断了给她的生活费，她知道，他是弹尽粮绝了，否则不会狠心到连女儿都不管——被辞退之后他乱了阵脚，投资失败，欠下一屁股贷款。
她把女儿交给父母带回老家，重新开始出去找工作，做了两份兼职，虽然辛苦，收入却比较可观。更重要的是终于不需要依靠他生活。她留在哈尔滨，留在男人在的城市，舍不得离开。手上慢慢积攒了一点钱，将近年关，担心他手头拮据回不了老家，她去找他，看到他和情人在吵架，情人面色冷漠地在收拾衣物，暴怒的他在一边破口大骂。从前爱惜形象重过一切，整天西装革履的他，如今不修边幅，形容憔悴。怒火冲冠，口不择言。
她站在门口，看见他气愤到扭曲的脸，不知是进是退。
他看见了她，怒气憋了回去，轻轻问：“你怎么来了？女儿呢？生活费我找到工作就会给你们，最近……”
她摇摇头，递给他一叠钱，“你以前给我们的都没有用完，现在你用得上就拿去吧，我自己有工作，你不用担心我们。”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踏着厚厚的积雪，泪水一滴滴滑下来，落在厚厚的羽绒服上。
他愣了很久，突然快步追了上来，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晓枫，我想你！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你能原谅我吗？”
她站住了，心思在一瞬间百转千回，不知道在冷风里站了多久，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情人站在门边冷笑着望着他们，一副鄙夷的神色，她突然坚定地拉起了男人的手，“回家吧！我们回家过年。”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不知道和他还能走多远，她只知道自己从22岁开始就深爱的这个男人，不能在眼前倒下。当他面临威胁和轻视的时候，她感同身受。她希望他踏踏实实地站起来。
5
她和他复婚的那天，阳光明媚，母亲拒绝参加她的婚礼，因为她始终不能原谅这个抛弃了糟糠之妻的女婿。她一个人穿上婚纱，去了酒店，在几个朋友的见证下再次嫁给了同一个男人。
她凝望着他，轻声说：“陈阳，我们一起走了很远，我们曾经走散了，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但是，我始终在起点等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你一个男人，哪怕嫁一百次，我也只会选择你。”
而这个高傲的男人，终于在众人面前放弃了伪装的坚强和自尊，跪倒在她的裙下。深深地，埋下了哭泣的脸。
我们可以不相信永远，生活不会始终充满激情和浪漫；也许，有很多琐事很多矛盾会掩盖曾经的誓言，当面对背叛和伤害，温柔和善良，比疏远和怨恨更有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