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闺蜜杀了我，代替我，成为妈妈的女儿。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享受富贵，成为孟氏集团的长公主。
妈妈回来以后，她的表演堪称天衣无缝。
直到我的尸首从水面浮出。
1
周文躺在病床上，额头缠着纱布。
咔哒一声门响，妈妈从门口走了进来。
周文用犹疑的视线看着她。
［您是……？］
妈妈脚步一顿。
［孟霏，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周文摇摇头，做出痛苦的神情。
［我摔破了脑袋，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我飘在空中，看着周文的表演，把失忆的病人演的淋漓尽致。
她的容貌，跟我一模一样。
周文给我下药的时候，她就说：
［孟霏，你不要怪我心狠。］
［凭什么你是孟氏集团的大公主，家里千亿的资产等你继承，可我爸却要让我去嫁六十岁的老头换彩礼？］
［如果老天不给我这副容貌，我也就熄了这份心思，可偏偏他让我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只有杀了你，我才能替代你。］
意识昏沉的最后一秒，是她用力把我从山崖边推落。
我的头磕到石头上，巨浪很快像旋风一样把我包裹。
我看到她用石头磕在自己脑门，重重一下，然后晕倒在地。
再睁开眼，我就飘在空中。
而她躺在医院里，乖巧的等我妈妈来探望她。
我知道，孟霏从此就溺死在了海里。
而周文则如愿以偿地替代了我，成为妈妈的女儿。
可是她不知道，我的妈妈有多可怕。
2
周文被带回了孟家。
这栋屹立于最昂贵地区的别墅，金碧辉煌，整整五层。
我把周文带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睛迷乱的掩盖不住。
我至今记得她吃惊的神情。
「小霏，这、这是你家？也太大太漂亮了吧。」
同班女生轻嗤。
「土包子，孟霏可是孟氏大公主，跟你这种乡巴佬可不一样。」
「你一辈子都住不上这种房子。」
听到这声嘲笑，当时的周文低着头，尴尬的攥紧打着补丁的衣摆。
可是如今，她走进这里，神态自若，下巴高昂，好像自己是这间房子真正的女主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文都会跟我玩一个假扮对方的游戏。
她说这样子去逗别人，让他们发现自己认错人会很好玩。
这个游戏她玩的越来越好，跟我也越来越像，后来她连我的声音都能模仿的一模一样。
当时我把她当闺蜜，所以从没怀疑。
现在想想，那时她就想取我而代之了吧。
现在，她在家里待了整整三天，都没佣人发现她的不对。
第四天，妈妈回来了。
那天医生说周文撞到脑子，记忆缺失后，妈妈愣了愣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病房里待了不到五分钟，她又被一通电话叫走，去开会。
这就是我的妈妈。
首席财团理事，只靠自己一个人就撑起全家。
她的世界，永远忙碌的要命。
周文一看到妈妈，就从桌边站起。
「妈，王姨已经烧好菜了。」
妈妈点点头，坐在桌边。
从她回来的那一刻，所有佣人都屏息静气，空气沉寂下来。
突然“嘭、嘭”的响声响起。
周文到底还不熟练，刀叉碰撞餐盘，发出响声。
这在家里的餐桌上，是不被允许的。
曾经，我只是因为用餐姿势不合标准，教导我一年的老师便被妈妈辞退。
妈妈俯视着我说：
［孟霏，以后你要继承我的事业，你应该用继承人的准则去要求自己。］
［这个老师教你那么久，却没把你教好，对不起她拿的薪水。］
现在，妈妈就皱了皱眉。
我知道，这是妈妈呵斥的前兆。
可是妈妈的视线触及周文头上的纱布，却软了下来。
妈妈说：
［王姨，去帮她切一份牛排。］
［再换双筷子。］
我有些惊愕。
用筷子吃牛排？妈妈居然会同意她这么做。
周文接过筷子，甜甜的笑了起来。
［妈妈，你对我真好。］
我看到妈妈的脸庞轻微抽动。
因为她不常笑，所以现在扬起的嘴角显得有点僵硬。
［吃饭吧。］
我飘到妈妈面前，可她看不到我。
我在心里呐喊：
妈妈，你没发现那人不是我吗？
还是说，你发现了，但你根本不在意我这个真女儿的死活？
也许我早该认清楚的。
我的妈妈本就不爱我。
3
我妈很少笑。
印象里只有在对妹妹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
妹妹穿着开裆裤，趴在地上的时候，妈妈会放下手上东西，把妹妹抱起来，拍她屁股，说她调皮。
妹妹吐泡泡的时候，吐的脸上脏兮兮的，妈妈也不会生气，会温柔的用毛巾擦干净。
那时我已经十岁了，妹妹才五岁。
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跟妈妈吵架。
爸爸似乎想带我走，可妈妈不让。
于是爸爸离开了，我就没有爸爸，一直是妈妈带我们。
那时家里没有什么钱，妈妈在餐馆做个小服务员。
妈妈把下班后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妹妹身上，留给我的只有很少很少的一点。
我曾经问妈妈她一天能赚多少钱。
妈妈说一百，然后她就要推开我去上班。
我鼓起勇气，递出自己攒下的一百。
问妈妈，能不能把时间留给我一天。
陪陪我吧，妈妈。
妈妈拿着钱，愣了愣。
请了当天的假，真的陪我了。
可是不到半天，妹妹睡醒了，她开始大哭大吵。
本来在陪我拼图的妈妈，立刻放下东西，去照顾她了。
等到妈妈再想起我时，天都黑了。
明明那天，是我买下的妈妈的时间，可我却只占了那么小的一点点。
可是如果现在你问我，我的妹妹去了哪？
我只能告诉你，她死了。
死的时候很痛苦。
在妈妈给妹妹买冰淇淋的时候，人贩子突然出现，不顾我的叫喊，把妹妹带走。
他也想把我带走，可是我拼命挣扎，他才没能成功。
妈妈带着我找了妹妹两年。
再见到妹妹，是在上海的街道。
那是个繁华的大城市，妹妹被挖了眼睛，打断手指，在一家商店门口乞讨。
别人说，这女孩一天能讨到八百多块呢。
妈妈在看到妹妹的时候呆若木鸡，好像店里摆着的雕塑。
她把妹妹带回家，不顾一切地放下自己刚起步的事业，日日夜夜地照顾她。
可是妹妹还是在两个月后的一场高烧里痛苦的死去了。
死的时候，妹妹终于记起了妈妈，说想吃冰淇淋。
妈妈忙不迭地点头去给她买。
可就好像上次分别，这次妹妹没有被人贩子拐跑，死神却把她带走了。
妹妹终于没有吃到那个冰淇淋。
那天妈妈的哀嚎，比我这一生听到的所有哭声都要难过。
妈妈把自己和妹妹关在一起，无论我怎么敲门，都不开。
整整三天，妈妈没吃饭，我也没吃饭。
再出来的时候，妈妈几乎晕倒。
从那天起，我的妈妈，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辞掉自己花了两年爬到的经理职位，自己出来创业。
不过八年，她白手起家，创建孟氏集团，就成为身家上亿的女老板。
家里住的房子，从一开始下雨都会漏水的出租屋，到几十平的小房间，到现在五层楼的别墅。
我知道，妈妈是拼着一口气，一定要成为人上人。
哪怕妹妹现在不在了，她还是要做给妹妹看，她是一位成功的母亲。
她困在妹妹的回忆里出不来。
几乎想不起我这个女儿。
就算她知道我的死亡，也不会在意吧。
4
周文问道：
「妈妈，这次你能在家里待多久呀？」
妈妈待在家里的时间越少，她就越安全。
我想她肯定是多虑了。
我的妈妈这么忙，怎么会有空留下来？
从前一整年，我几乎都见不到妈妈几次。
可妈妈放下刀叉，道：
［三天以后。］
听到这个消息，我愣住了。
妈妈的时间那么值钱，居然愿意花掉三天的时间去陪这个“我”吗？
一旁的王姨笑的脸上绽开花一样，一个劲的说：
［这次夫人把所有工作都超额完成，实在做不了的也往后推，就是为了陪你啊小霏。］
［夫人真的快累坏了。］
我看到妈妈眼圈的乌青，这才注意到她好像真的很疲累。
周文表情不是很好看。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我。
所以她只能尴尬的笑：
［妈妈，你辛苦了。］
听到这话，妈妈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
妈妈说：
［正好你吃完了，我来检查一下你的功课。］
说完，她起身就往书房走去。
为了不辜负妈妈的期望，我努力学习，成绩一直是年段前列，作业本上也都是优良评语。
周文靠着这些作业蒙混过去，可一旦妈妈亲自出题，她就没招了。
妈妈放下笔，皱起眉头。
［孟霏，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题都答不出来？］
周文脸上尴尬至极。
我希望她能露出很多破绽，让妈妈发现她的女儿已经被掉包。
因为周文不配妈妈对她的好。
周文可怜巴巴的说：
［妈，我前几天磕坏脑子，现在都没好呢。］
妈妈定定看了看她，道：
［手。］
周文愣了愣。
［什么？］
妈妈说：
［手伸出来。］
周文伸出手，下一刻她就痛呼出声。
原来妈妈拿了桌上的戒尺一下下打在她手心里。
从前每次，我答不出问题，妈妈都会这样打我。
我记得那个触感。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可我不敢喊痛，只能忍着，眼泪却忍不住，顺着脸庞，滚到下巴，倔强的不肯滑落。
我总是会忍不住想，如果是妹妹答不出来，妈妈会忍心这样打她吗？
周文也很痛，但她很聪明，学着我，让眼泪在眼里打转。
妈妈看到她这样，眸光闪动，竟然就把戒尺放下了。
妈妈说：
［我知道你刚从医院出来，不该对你这么严厉，但是……］
她伸出手，拉住周文的手，却突然愣住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糙？］
5
周文也愣住了。
她毕竟从小帮家里干活，跟我生活不同，所以手里皮肤难以如我一般滑嫩。
她有点心慌，但还是道：
［最近没有涂手霜，可能是这个缘故吧。］
妈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手霜。
这个手霜是别人送我的，可我从来没用过，放在家里都快过期了。
周文取代我的第一天，就难以抗拒手霜上的双C的logo，迫不及待地拆掉使用。
所以这个手霜在她接连使用几天后，已经扁掉一大半了。
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随口扯的这个谎有多么荒谬，脸色难看起来。
妈妈最后一次看了她一眼，表情难言，转身走了出去。
［早点睡吧。］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只留周文一个人。
周文站在原地，攥紧手指。
在妈妈走出去之后，她就忍不住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我知道现在她慌了。
她担心妈妈看出什么，这样她的谋划就功亏一篑了。
她享受孟家的荣华富贵也才短短三天。
她看到我的照片落到地上，忍不住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就对着我的脸刻划起来。
瞳孔满是寒意。
［孟霏，我好不容易得到这一切。我是不可能回去做周莱娣的。］
周莱娣，是她的本名。
她长大后要去改自己名字时，被自己爸爸扇了几巴掌。
直到照片上我的脸被划的看不出面目，周文才精疲力尽的松开手。
刚才因为她的动作，花瓶掉落在地，瓷片碎了一地。
她看着这些瓷片，眼里划过深刻的坚定。
于是他拿起瓷片对着自己的手心，狠狠滑了下去。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
王姨急匆匆道：
［小霏呀，你这里出什么情况－－］
她的话说了一半就堵在嘴里，惊愕的看着周文。
周文看着王姨，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王姨，我不小心划到手了。］
6
夜已经深了，我飘到妈妈的房间，看妈妈安静的睡在床上。
我想入妈妈的梦，告诉她我已经死了，希望她能为我报仇。
可是我使劲儿朝她撞去，却只是穿过她的身体。
现在看来我是没有一点办法。
可妈妈就算知道了，会愿意为我报仇吗？
他真的会在乎我的死吗？
突然间，妈妈从床上坐起，下了床。
然后走到了3楼，推开了其中的一间房。
我本以为这么深的夜晚，她会去妹妹的房间。
即使妹妹不在了，妈妈也依然给她留了房间，每次她睡不着，都会去那里。
可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找到了王姨。
王姨被突然到来的妈妈吓了一跳。
妈妈没有开灯，坐到了王姨的床边。
夜色下鬼魅如幽灵。
她轻声问道：
［王姨你最近在家可有觉得小霏有什么不对？］
我不知道妈妈是不是注意到了周文的不对，但我却只听到小霏这两个字。
妈妈从来都没有这么喊过我，她只会这么亲昵的喊妹妹。
可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的妈妈在外人面前是喊我小霏吗？
我却不知道。
王姨听到妈妈的话有些奇怪，挠了挠头。
［小霏小姐一直都好好的呀，除了一些东西遗忘了找不到位置。］
［可这也正常，医生也说小姐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吧。］
妈妈听到这句话却没有说话，皱了皱眉头。
半晌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王姨。
［王姨，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帮我看一看小霏腰上的疤是不是还在她的身上？］
我的身上是有疤的。
十岁那年，人贩子当着我的面要抱走我的妹妹。
我拦着大喊大叫。
于是人贩子把我狠狠推倒，地上尖锐的石块就这么插到了我的腰里。
从此就留下了一道疤。
我知道妈妈是怀疑周文了。
可是那有什么用？
她早就做好准备了啊。
7
第二天早上，周文洗漱完毕，就下了楼。
妈妈看到她手上缠裹的纱布，脸色一变，上前拉住她的手。
［孟霏，你－－］
周文柔柔道：
［妈妈，昨晚不小心摔碎花瓶，捡瓷器的时候划到了。］
妈妈脸色没有缓和。
［下次这种事情，让佣人做就行了。］
我一阵恍惚。
如果是我划破手，妈妈也会这么关心我吗？
好像会吧。
确切的说，妈妈关心这个周文，不就是关心“我”吗？
我想起初中时做阑尾手术，我只知道妈妈在外面忙工作回不来。
半梦半醒间却好像看到妈妈出现，给我掖了被子。
还有一次，学校开家长会。
妈妈也说她抽不出时间，打电话向老师请假。
我一个人在操场游荡，知道我是全班唯一没有家长来的小朋友。
偏偏在汹涌的人流里，好像看到了妈妈的身影。
妈妈对我也有很好的时候。
可是我始终无法忘记十岁那年，妹妹被拐那天，她冲上来，崩溃的对我说：
［我不是让你看好你妹妹吗？你怎么做姐姐的？］
［小灵现在找不到了，都是因为你啊，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没用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