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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摄政王府,梅苑内。
姜栀夏坐在书案前,一笔一划地写下遗书。
“我死后,将军府所有的家业都交予夫君裴清宴……”
写到一半,她忍不住轻咳起来。
守在一旁的暗卫清风见状,连忙上前:“王妃,今天就写到这里吧,我叫陆太医来给您看看。”
姜栀夏脸色惨白,望着窗外摇了摇头:“时辰不早了,王爷该下职回来了,我先去准备晚膳。”
成亲四载,她就给裴清宴准备了四年的膳食。
即便他一口都没动过。
姜栀夏神色落寞,看向清风:“你先退下吧。”
言罢,她起身往外面走去。
清风看着她愈发单薄的身影,不忍地别过眼。
将军府的那个明眸好动的大小姐,何时沦落到这般田地。
姜栀夏刚在厨房忙活,不久后就听见屋外下人通传。
“王爷回来了!”
她闻声停下动作,欢喜的跑出屋迎出门:“清宴哥哥!”
裴清宴大衣落满了积雪,身形如玉地走了进来。
闻声看到她,他剑眉微蹙:“何事这么莽莽撞撞?”
听着他一如既往冷硬的嗓音,姜栀夏微顿,顺手接手了那件大衣。
“无事,就是想问清宴哥哥今晚在不在家用膳?”
“家?”裴清宴冷嗤一声,“姜大小姐怕是忘了,本王的家早就没了。”
闻言,姜栀夏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裴清宴再度开口:“你还有别的事吗?”
姜栀夏只觉嗓子像是被人掐住,她假装平静:“没事了,你别累着自己……”
话还未说完,裴清宴就转身走回穿了套衣服便又出了府。。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姜栀夏鼻头一酸,强忍下了胸间翻涌的泪水。
再次回到厨房,姜栀夏依旧亲手在备晚膳。
从前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将军府大小姐,嫁给裴清宴之后才学会了下厨。
空旷的厨房很冷清,从前她不喜欢,可如今早已习惯。
饭菜凉了热,热了凉,反反复复很多次,裴清宴始终没有回府。
街道上的打更声传来,已经到子时了。
姜栀夏看着桌上快要燃尽的烛火,心里明白,裴清宴今夜兴许都不会回来了。
就在她起身走回厢房休息时,身后的门却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被推开。
姜栀夏眼眸一亮,转过身,就看到裴清宴带着一身寒意走了进来。
“清宴哥哥,你回来了。”
姜栀夏急忙上前,闻到他满身的酒味,伸手要给他脱去披风。
裴清宴却忽然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将她整个人带向床榻。
姜栀夏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心顿时慌了:“清宴哥哥……”
一声清宴哥哥让裴清宴瞬间酒醒,他面色冷了下来。
“别叫我清宴哥哥,你不配。”
话落,他撇下她起身去了书房。
姜栀夏趴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鼻尖这时突然涌出一股湿热,流下一抹鲜红。
她记得上次裴清宴不准她喊清宴哥哥,是姜如筝坠崖身亡的时候。
那这一次,又是为何?
姜栀夏拿出手帕将鼻间的鲜血擦去,亲自煮好了醒酒汤送去了书房。
裴清宴刚好打开书房门走出来。
四目相对,她还没说话,他就抢先开了口:“明天你就搬出王府。”
姜栀夏满脸惊诧:“为何?”
裴清宴一字一句:“如筝没死。”
第二章
短短四字,却如一道惊雷。
姜栀夏一直知道姜如筝才是裴清宴心尖尖上的人。
她也明白,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可如今,姜如筝回来了……
“清宴哥哥,你我才是夫妻。”姜栀夏抓紧他的衣袖,语气从未有过的卑微。
裴清宴却只冷冷瞥她一眼:“你看看这王府,有哪一处是为你而建的?”
他这话仿佛一支利箭穿破姜栀夏的胸膛。
这话她答不出来。
梅苑的冬梅是姜如筝所喜;
院子的秋千架也是姜如筝所爱;
就连书房的隔壁的乐房也摆满了姜如筝所需的古琴跟琴谱。
偌大的摄政王府,除了她从将军府带来几件衣物,其它一无所有……
这个家从不属于她。
姜栀夏咽下心头涌上的苦涩,抬眸望向裴清宴:“清宴哥哥,这就是我的家,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三年前辽渝大战,爹娘战死在战场,自此偌大的将军府就只剩她一人。
“我的亲人只有如筝。”
刹那间,姜栀夏仿佛被万箭穿心,疼的渗血。
她一直以为两人是彼此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原来不是……
裴清宴换了身衣裳后出了府,离府前,他只留下一句。
“再过三日,我们便和离。”
他走后,姜栀夏独身坐在院子里,冷冽呼啸的寒风逐渐将她淹没。
她对着无尽的黑夜,低声喃喃:“清宴哥哥,我不想和离……”
脑中蚀痛突然传来,似有无数根针在绞。
姜栀夏强忍着痛回到梅苑,她取出药瓶倒了数粒药丸咽下。
苦涩随即在她口中蔓延,痛意才渐渐缓和。
吃完药,姜栀夏才躺上床榻,缓缓阖上了眼眸。
……
姜栀夏并不喜花,一碰花,浑身便会起疹子。
可偏偏梅苑,除了梅花还种满了各种花。
不少稀缺花种都是裴清宴寻遍大江南北找的,一年四季都在开。
翌日一早。
姜栀夏趴在床边,止不住地咳嗽。
贴身丫鬟玉竹进屋瞧见,吓得急忙过来扶她:“王妃,你没事吧?”
姜栀夏淡淡摇头:“我没事。”
玉竹心疼不已,又愤愤不平道:“王妃,反正王爷也不常回府,院子里那些花索性都除了吧。”
姜栀夏立马拦下她:“不可,除了花,王爷会生气的。”
她深知裴清宴在意的并不是那些花,他在意的是喜花的姜如筝。
玉竹咽下不甘,只含泪道:“那我去请陆太医为你看病。”
说着,玉竹起身出了屋。
约莫半个时辰后,陆珩随着玉竹推门而入。
玉竹用丝巾遮住姜栀夏的手腕,隔着床幔,陆珩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诊完脉,陆珩俊眉紧蹙:“你的病加重了,照这样下去,不出两月,我就该参加你的殡礼了。”
陆珩是皇宫最年轻的太医,也是当朝丞相独子,跟她青梅竹马。
姜栀夏眼睫一颤,攥紧的指尖泛白。
陆珩又问:“摄政王呢?”
“清宴哥哥公务繁忙。”姜栀夏回道。
“他是忙,还是不想陪你?”
言罢陆珩就有些后悔,看着姜栀夏愈发苍白的脸沉默片刻。
“我再去给你开些其他药,你若再有不适派人来找我。”
“好。”
玉竹送陆珩离开后,姜栀夏心思郁结,换了身衣服便出了府。
街上人来人往,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姜栀夏却恍若未闻,脑海中净是陆珩刚才的话。
不足两月……
就在她失神间,脚步忽然僵住。
不远处,裴清宴扶着一个貌美的白衣女子亲密并肩。
姜栀夏一眼便认出了那女子,是姜如筝。
她当真还活着!
姜栀夏还未回神,便听姜如筝熟悉的嗓音传来:“清宴哥哥,太医说胎像很稳。”
第三章
天空下ɓuᴉx起凄冷的雨。
姜栀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的,她撑着伞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
街道上,行人三两成行,唯她孤身一人。
旁边的茶楼传来说书先生洪亮的嗓音。
“那崔家小姐一厢情愿,爱的固执,哪肯轻易放弃……”
姜栀夏在茶楼外站了许久,仔细琢磨着一厢情愿四个字。
她记起第一次见到裴清宴,是她十岁的时候。
她从小遗落在外,十岁时才被将军府寻回。
她回府那天,裴清宴也在。
姜如筝唤她清宴哥哥,她也跟着叫。
当时他笑得灿烂,向姜家长辈保证:“如今我又多了一个妹妹,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可不知何时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是夜,摄政王府梅苑内。
姜栀夏躺在床上,冷汗连连噩梦不断。
自从生了病,她便常常梦见裴清宴休弃了她。
梦见小时候,自己和姜如筝同时跌倒,可裴清宴和爹娘扶的都是她……
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姜栀夏瞬间惊醒。
昏暗的烛光下,裴清宴冷冽的脸映入眼帘。
“清宴哥哥……”
裴清宴剑眉微蹙:“你今日又唤了陆珩进府?”
“我……”姜栀夏害怕他知道她生病的事,正要解释。
裴清宴却打断了她:“陆珩是我挚友,你找什么男人不好,非要找他?”
姜栀夏如坠冰窖,脸上满是震惊:“你说什么?”
“本王说什么,你心中有数!”
言罢,他大掌将姜栀夏纳入怀中,欺身压下。
姜栀夏想到他刚才的话,还有在街上看到的事,本能地推拒。
可这落在裴清宴的眼中便成了心虚。
他愈发霸道,不管不顾索取着。
姜栀夏疼的说不出话,感觉到鼻尖涌出湿润,她连忙埋头将那抹鲜红藏入枕中。
这场酷刑不知过了多久才结束。
过了许久这一切才结束。
裴清宴毫不留情地起身出门,叫门外的丫鬟端来一碗堕子汤。
“记得喝了。”
冰冷的话语传入姜栀夏耳中。
看着那碗避子汤,再想到今天在那间院子里姜如筝说的话。
姜栀夏喉咙像扎了根刺,上下不得。
彻夜未眠。
晨曦刚至,小厮来报说门外将军府的管家有急事求见。
姜栀夏唤了人将管家带到了前厅。
管家一见她便焦急地说道:“王妃不好了,如筝小姐来将军府了,说她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姜栀夏心头一紧:“回去看看。”
她吩咐玉竹告知清风,自己坐上了回将军府的马车。
回将军府的路上,她忆起从前。
她刚出生不久便被奶娘弄丢。
之后,祖父通过各种方式寻到了和她生辰样貌都极为相似的女子,姜如筝。
自那以后,姜如筝代替她做了将军府大小姐。
虽然之后姜栀夏被寻回,可永远都顶替不了过去姜如筝的那十年。
明明她才是将军府大小姐,最后却成了二小姐。
将军府正厅内。
姜栀夏推开门,便见姜如筝坐在主位上抬眸笑着看向自己:“二妹,姐姐没死,你是不是很惊讶?”
姜栀夏没有回答,门外几名衙役走了进来,上前将她扣住。
“二小姐,有人状告你蓄意害命,跟我们去府衙走一趟吧!”
第四章
姜栀夏被清风从府衙带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阴沉。
她一身单薄的衣裳站在榕树下,远远就见着裴清宴一身蟒袍护送姜如筝上了马车。
而后,他又面色冷沉地向她走来。
“你四年前为什么要害如筝坠崖?若不是她说出来,本王一辈子都你蒙在鼓里。。”
他的话宛如一块冰,塞进姜栀夏的心脏。
她苍白的唇轻启:“清宴哥哥,我没有害过她。”
“你还敢狡辩!”裴清宴眸光骤冷,“你知不知道,如筝为了帮你脱罪说尽好话。”
姜栀夏听到这话,痛意在胸口蔓延。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一回来便要将你抢走,现在还想和我抢将军府。”
裴清宴冷笑一声:“将军府,只要她想要,我会帮她得到。”
“至于你……”
裴清宴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扔到姜栀夏面前。
“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言罢,他转身离开。
挂有摄政王府旗帜的马车缓缓驶离。
姜栀夏捡起那页纸,上面和离书三个字刺痛她的眸。
清风看到这一幕,不由走上前来:“王妃……”
姜栀夏眸光黯淡:“清风,我说没有害过姜如筝,你信吗?”
清风毫不犹豫点头:“信。”。
姜栀夏苦笑,就连身为暗卫的清风都信自己,而裴清宴跟她夫妻四年却不信她。
望着飘落的枯叶,她想起自己所剩不多的日子。
“清风,将军府的财产还要多久才能清点完,我想早些交给他。”
“一月便可。”
“一月……”姜栀夏呢喃着,“刚好,我也只剩下一月了,等我去了,你便将这一切交给他吧。”
清风实在不忍:“王妃……你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吗?
姜栀夏望着裴清宴离开的方向,她知道,他最近一直在打压将军府的势力,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从前裴清宴要的,她都会帮他得到。
如今她快死了,也只能再办这最后一件事了。
她轻声呢喃:“我只想他高兴。”
……
姜栀夏也有私心,她愿意为裴清宴奉献所有。
可生命的最后,她却舍不得把他拱手让人。
她想自私一次,把裴清宴留在自己身边再最后陪陪自己。
姜栀夏托人给裴清宴送去一封信。
信上只有短短几行。
“清宴哥哥,我知道姜如筝怀孕了,不想她有事,就回家。”
她知道只要以姜如筝为要挟,裴清宴就一定会回来。
信送出去之后,姜栀夏回到王府,命令下人将梅苑的花全部除掉。
没多久,下满院的花木就被移除干净。
管家走了过来:“王妃,已经全部除掉了。”
姜栀夏点点头:“好,你们下去吧。”
等所有人走后,她又走到那被堆在一起的花木中,用火将它们尽数点燃。
很快大火燃起。
从前,裴清宴命人种下的这些花都是姜栀夏找人打理。
如今她只想把有关姜如筝的一切都抹除。
火势逐渐蔓延,将姜栀夏团团包围。
而她愣愣看着熊熊大火蔓延到自己脚边,双目空洞。
门外裴清宴刚下马车,一进府,他就看到梅苑方向燃起熊熊大火……
第五章
裴清宴黑目一沉,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就在他推门走进梅苑时,就见姜栀夏衣裳单薄地站在烈火之中。
“姜栀夏!”
裴清宴瞳孔紧缩,奋不顾身冲进火海,一把将她拉了出来。
手腕上传来的温凉让姜栀夏回过神。
她抬眸看到裴清宴,眼底闪过一抹泪光。
“清宴哥哥,你回来了。”
她悲凉的神情如针刺一般扎进裴清宴眼底。
他心口一紧,很快松开了手。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和离?”
和离,又是和离。
姜栀夏压下心底翻涌的苦涩:“清宴哥哥,当初祖父去世前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裴清宴眸光一沉。
姜栀夏自顾自说道:“祖父说,你要护我一生一世,你也在他面前发过誓。”
听到此话,裴清宴原本对她的那半点愧疚瞬间荡然无存。
“姜栀夏,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当初本王遭人暗算,你祖父以此逼本王娶你。如今你要本王信守承诺?”
姜栀夏凝着他,原本清晰的视线如今逐渐像被蒙了一层薄纱。
她知道她的病又严重了。
没准过不了多久,她或许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我要你陪我一生一世,少一日一个时辰一秒都不行!”她字字铿锵。
“痴人说梦!”
裴清宴语气冰冷刻薄。
姜栀夏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声音弱了下来。
“清宴哥哥,若我将将军府的一切都送与你,你可以多陪陪我吗?”
裴清宴心一窒。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门外小厮来报:“王爷,如筝小姐那边传话说她做噩梦害怕,让您过去。”
闻言,姜栀夏清楚看到裴清宴脸上收敛冷意,眉间紧张:“备车,本王马上过去。”
言罢,他毫不犹豫越过她,离开王府。
衣袍猎猎,带过一阵冷风。
姜栀夏眼中含泪,望着满庭空寂,低声呢喃:“清宴哥哥,我也怕一个人……”
……
几日后。
姜栀夏收到将军府的管家传信让她回来一趟。
她如约回府,一进正厅就听到族中长辈的议论声。
“既然大小姐回来了,将军府的一切就该由大小姐管理。”一位族中长辈义正言辞的说道。
另一位长辈跟着附和:“若不是大小姐四年前被人所害,如今将军府就是大小姐打理。”
“……”
姜栀夏默默听着这些话,目光落在坐在主位上的裴清宴。
今天这一切,怕都是他安排的吧。
如没他撑腰,那些长辈也不敢提起这件事。
“王爷,你怎么想?”
姜栀夏开口,眸光看向他。
裴清宴闻言,深眸微抬:“你已经打理了将军府三年,也够了。”
这话冷漠无情,他是真要自己拱手让位。
一旁的清风就要上前说出姜如筝只是孤女的真实身份,姜栀夏却伸手拦住了他。
“你们都出去。”
那些长辈虽心有怨言,但还是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偌大的正厅很快只剩下姜栀夏和裴清宴两人。
“只要你答应和离,本王可以不让你交出将军府的一切。”裴清宴率先开口。
姜栀夏闻言看向他:“那你要如何与姜如筝交代?”
“她本来就是姜家的女儿,就该有将军府留下的一半财产。”裴清宴说的理所当然。
当年,姜家为了不让姜如筝在外抬不起头,从没有将她养女的身份点明过。
没想到如今却是养虎为患。
姜栀夏站起身:“好,我答应你。”
这一刻,裴清宴愣住了。
随即他便听姜栀夏又说道:“这月初七,我生辰那日,我们就和离。”
第六章
这一次,姜栀夏没有再看裴清宴震惊的表情,先步走出了正厅。
走出将军府,她强忍晕眩回到马车上。
一直守候在侧的清风紧跟其上:“王妃,为何不当面拆穿姜如筝的身份?”
姜栀夏理了理身上的披风,强忍着蚀骨的痛意,一字一句。
“王府不会让一个养女进门,姜如筝必须有将军府小姐的身份,我不能拆穿她。”
听闻此话,清风疑惑不解。
姜栀夏苍白的脸色勉强一笑,抬眸认真地看向他。
“清风,求你帮我隐瞒这件事,我会永远感激你。”
“你这般日后定会后悔。”
清风怒其不争,放下车帘赶车不再说话。
姜栀夏独自留在马车内,忍受痛意在胸口无限蔓延。
她低头咳嗽,大口的鲜血落入掌心,指间一片鲜红。
掀开帘子,目之所及都是模模糊糊的画面。
街道上无数的行人走过,可就算世间有千万人,可她心中唯裴清宴一人。
……
转眼便到了初七这日。
将军府内。
陆珩正往姜栀夏身上扎着银针。
今日卯时,姜栀夏照常来将军府处理事务时却突然病发。
陆珩被玉竹从太医院急唤过来。
如今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可她依然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陆珩急的满头大汗,手上扎针动作不停,口中忍不住呼喊着:“姜栀夏……!你不能睡,快醒过来!”
梦里,姜栀夏又见到了儿时的裴清宴。
那时,她刚被祖父送进太学。
太学的人嫌弃她孤儿出身,打骂嘲笑她,是裴清宴将人赶跑,然后抱着她安慰。
“有我在,栀夏不怕。”
“清宴哥哥……”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姜栀夏睁开眼,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熟悉的场景。
她正躺在从前将军府她的卧房内,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姜栀夏唤来玉竹:“现在是几时了?”
玉竹回禀说:“现在已经是亥时了。”
还没等姜栀夏反应,玉竹又继续道:“王府那边今日曾派人来请小姐回去,但您当时还没醒,我便回拒了。”
她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开口:“听闻王爷发了很大的脾气,还说小姐言而无信……”
他竟是一天都等不及了吗?
思及此,姜栀夏心中一片苦涩。
窗外夜色如墨。
裴清宴许是不记得了,初七不仅仅是她的生辰,两人更是在这一日成亲的。
可如今在乎这一切的,也只她一人了。
因为身体的缘故,姜栀夏不得不在将军府又躺了两日。
到第三日,她正要回去王府时。
将军府突然来了一个久违的人,姜迟渊。
将军府的嫡长子,她的亲哥哥。
后来他跟祖父不知为了什么事争吵,毅然离开,这一走就是八年。
八年未见,姜栀夏一见他便红了眼眶:“哥……”
姜迟渊一身戎装站在门口,看着她骨瘦如柴的身体,眼尾发红。
“我一定会让裴清宴付出代价!”
第七章
晨光微曦,卧房一片暖意。
姜迟渊端着粥,等凉了后才一勺一勺喂给姜栀夏。
姜栀夏头一次发觉,粥也能这般好喝。
从姜迟渊的口中得知,当年他跟祖父闹翻后,只身去了北边军营,镇守要塞峡海。
如今他已成了将军,这次,是听闻她的消息特意告假回来的。
“栀夏,我听说江南华南山有位老神医,我带你去找他,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姜迟渊如往日般不苟言笑,可话里话外都是关心。
姜栀夏却摇了摇头。
“哥,我不想去江南,我只想留在京城。”
她的身体,她很清楚,哪怕华佗在世,都是回天乏术。
姜迟渊从第一次见她就知晓她性子固执,认定一件事或一个人绝对不会改。
他叹了口气,温声问:“傻丫头,那你能借几天时间陪陪哥哥吗?”
这几日,他要让裴清宴知道伤害她的代价。
姜栀夏温柔一笑:“好。”
之后的几日。
姜迟渊带着姜栀夏住进了郊外的温泉庄子。
而另一边。
朝堂之上,裴清宴连着几日被言官上折子参了好几本,说他滥用职权。
裴清宴剑眉微蹙:“查出来是谁指使了吗?”
下属摇头:“暂时还没有线索。”
裴清宴不解,这京城如今还有谁敢与他作对?
他又问:“姜栀夏回王府了吗?”
下属再次缓缓摇头:“王妃那边还没任何消息。”
裴清宴闻言,将案前的笔墨扫落在地,眼底尽是不耐。
为了不和离,她竟躲起来了……
十月初十,京郊有一场盛大的庙会。
向来不信神佛的姜迟渊竟带姜栀夏来了这里,双手合十地虔诚祈愿。
姜栀夏跪在他身旁,看着高大慈悲的佛祖,缓缓闭上眼,心底祈祷。
“佛祖,爱一个人太苦,如果有来生,我想……忘了他。”
重重地拜了三拜后,姜迟渊带着她出了大殿。
外头香火旺盛,不少眷侣在祈求姻缘。
姜栀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的她,只能挽着姜迟渊的臂膀,靠着他往外走。
“二妹。”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姜栀夏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裴清宴带着姜如筝就站在不远处的姻缘树下。
两人看起来异常般配,姜如筝手中还拿着红色的祈愿丝带。
姜栀夏心一窒,还没说话,身旁姜迟渊先开口:“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栀夏妹妹?”
姜如筝闻言,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望向身边的裴清宴。
“清宴哥哥……”
裴清宴墨瞳深深注视着姜栀夏,视线落在她与姜迟渊相交的手上,周身散发出寒意。
相处多年,姜栀夏怎会看不出裴清宴此刻生了气,忙拉着姜迟渊离开。
万幸,裴清宴没有跟上来,也没有说话。
回去的路上,有下属来向姜迟渊汇报最近朝堂上的情况。
姜栀夏坐在一旁,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哥,算了。”
姜迟渊愣住。
姜栀夏轻轻抱了抱了他,其实这几日,她一直知道哥哥针对裴清宴。
她声音沙哑:“哥,我不想看你们两败俱伤。”
姜迟渊顿住,喉咙哽了哽。
“我知道了。”
姜栀夏让姜迟渊送自己回了王府。
看着外面满目的苍凉,她一步步走进梅苑。
推开门,幽暗的烛光下,裴清宴此刻正坐在床前,神色晦暗不明。
第八章
四目相对,裴清宴抬眸看向门口消瘦不已的姜栀夏。
“你们是何时开始的?”
姜栀夏愣住,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裴清宴眼神直直望向她:“今日那个男人是谁?”
虽说姜迟渊是姜家嫡长子,但祖父为了不让他日后上战场,一直从未对外公布。
后面他早年离家,因为裴清宴并不认识他。
“我哥哥。”姜栀夏苍白的唇轻启。
“本王怎么不知姜家还有个儿子?怕是你的情郎吧?”
裴清宴嘲讽道,而后又冷冷开口:“姜栀夏,本王与你还未曾和离!”
情郎?
姜栀夏心好似被利箭贯穿。
她身体瘦弱到几乎摇摇欲坠,却强撑着一步步走向裴清宴。
“王爷,你是不是以为我就不会哭,不会痛,不会难受?”
裴清宴一时愣住。
姜栀夏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望着他一字一句。
“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也会伤心、会难过、会落泪。”
“小时候,你说会一直保护我,可如今,伤害我的,只有你。”
这些话堵的裴清宴无言。
姜栀夏将眼底的泪逼了回去,转身去了书房。
不到片刻,她将一纸和离书递给裴清宴。
“和离书我签好了。”
早些日子,她便想好,既然终归要死,不如早些让他自由。
和离后,他再娶姜如筝也不会遭人非议。
裴清宴看着和离书,莫名觉得刺眼。
他抬眸,眼底尽是鄙夷:“之前死活不肯和离,如今这么果断,不愧是找好了下家,底气足了。”
姜栀夏落在身侧的手不觉收紧。
裴清宴站起身,比姜栀夏足足高出一头。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视线落在她骨瘦如柴的身子上,再一次嘲讽道。
“那人也是瞎了眼,才能看上你。”
言罢,他越过姜栀夏,拂袖离去。
“嘭!”
房门被关上,带过一阵冷风。
姜栀夏踉跄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她回想着裴清宴离去时说的话“那人也是瞎了眼,才能看上你……”
是了,相比弱柳扶风的姜如筝的模样,她的确不堪入目。
姜栀夏坐在床边,鼻尖又涌出一抹热流。
她想抬手擦去却已没了力气。
她知道自己的期限也就这最后几日了。
翌日。
姜栀夏去到将军府,劝姜迟渊回了边关。
她不想死的时候被亲人看到。
姜迟渊架不住她那种说辞,答应去边关将事务都处理好,很快便回来。
姜迟渊走后,姜栀夏唤玉竹叫来了陆珩。
她最近病发得愈发频繁了,头发也掉得厉害。
从前的衣服穿在姜栀夏身上松垮了许多。
她常常坐在窗外,不吃不喝,一坐就是一整天。
最后,连陆珩都看不下去了,骑马去了摄政王府。
第九章
摄政王府,正厅内。
陆珩声音沉重:“你知不知道她病了?”
裴清宴不以为意的坐在对面抿了口茶:“什么病?绝症吗?”
陆珩喉中一哽,裴清宴更加冰冷的话刺来:“若是绝症,那就等她真死了,再告知本王!”
言罢,裴清宴转身去了书房,身后陆珩手紧握成拳,指骨泛白。
厢房内。
裴清宴不明白姜栀夏是给自己的好友下了什么迷魂药,连他也帮着她骗自己。
身侧姜如筝半躺在贵妃榻上,望着他阴沉的脸色安慰道。
“清宴哥哥你别生气,二妹自小便喜欢撒谎。小时候,爹娘收养她,没成想她竟恩将仇报害我,还夺走了我的一切。”
说到这,她委屈哽咽。
裴清宴闻言,抬眸看向她:“是本王没护好你,你放心,今后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
姜如筝嘴角微微勾起:“谢谢王爷。”
等裴清宴出去后,她偷偷唤来小厮,让他将一张字条交到姜栀夏手中。
……
茶楼内。
外面冷风呼啸,姜栀夏穿了好几层衣裳,可看着依旧消瘦不已。
而她对面坐着姜如筝。
姜栀夏收到字条时丝毫没有意外,她知道,姜如筝必定会来找她。
“当初你设计那一出坠崖,没想到会真的受伤,当时你很疼吧?”
姜栀夏平静地问道。
姜如筝脸色冷了下来:“要不是那老不死的偏心,非要把一切都留给你,我用的着演这出苦肉戏吗?”
四年前,姜老将军要把婚约以及将军府的一切都留给姜栀夏。
姜如筝迫于无奈才想出坠崖嫁祸她,却未曾想自食恶果,休养了好几年才终于恢复过来。
思及此,她眼中恨意更甚,继续道。
“姜栀夏,虽说当初是我输了,可如今风水轮流转。”
“如今将军府所有人都死了,就算你还有姜迟渊做靠山,又能如何?你爱之人,所爱的却是我!”
“你这一生拥有一切,却永远不得裴清宴的喜爱。”
姜如筝每句话都直刺姜栀夏心口。
她心中像被无数针扎过,面上却平静地沉默着没有说话。
“裴清宴说了,等我伤彻底好了,就会八抬大轿迎我进门。”
八抬大轿。
姜栀夏不由忆起曾经自己进王府时,那简陋得让她成了全城笑柄的成亲仪式。
她收回思绪,冷冷开口:“说了这么多,你想要什么?”
“将军府的一切。”
姜如筝直言不讳,她知道就算裴清宴出手,可她这个养女终归不可能得到一切。
她也明白凭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进王府的门的。
既如此,不如将将军府攥在自己手中。
姜栀夏没有任何思索,只问:“若是我将将军府一切都给你,你会放弃清宴哥哥吗?”
姜如筝毫不犹豫:“会。”
姜栀夏心中钝痛,没想到自己深爱入骨的人,对姜如筝来说,只是个谈判的筹码。
可偏偏裴清宴,就想喜欢姜如筝。
她站起身,留下一句:“你会得到将军府的一切,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演好你的将军府大小姐,这辈子都要对清宴哥哥不离不弃。”
无视姜如筝震惊的眼眸,姜栀夏一步步走出了茶楼。
走到外面,冷风吹至眼底。
姜栀夏本就模糊的视线,在这一刻忽然一片漆黑。
她看不见了……
第十章
姜栀夏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最后她靠着信号弹唤来了清风。
清风很快就赶了过来。
坐在马车上,冷风掀起车窗上的帘子,夹杂着雪落在脸上。
姜栀夏看不见,喃喃问:“外面是下雪了吗?”
“嗯。”
清风还在生上次她的气,闷声回了句,却又贴心地帮她关上了车窗。
“那一定很美吧。”姜栀夏平静地说着,“可惜,我看不见了……”
清风陪在一旁,看着她苍白地脸和迷惘地眼神,如鲠在喉,眼眶不觉红了。
“王妃如此做又是为何,只要揭穿姜如筝地真面目,王爷自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栀夏打断:“清宴是个骄傲的人,最不喜别人骗他,我不能让人折了他的傲骨。”
而且清宴爱姜如筝,她知道爱一人的艰辛,她不想清宴知道真相后伤心。
所以,要骗,就骗清宴一辈子吧。
马车抵达将军府,太医陆珩早早的就等在府门口。
陆珩把完脉,眼底一片晦暗。
正堂寂静的可怕。
姜栀夏胸口很痛,头也像被钝器敲着。
她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但还是温声道:“虽然看不见,但我只感觉些许头痛,送我回房休息吧。”
眼见着丫鬟将她搀回闺房。
陆珩看着眼眶通红的清风,沉声道:“她现在没有亲人了,她的后事……”
清风望向远处坚强的拒绝丫鬟的搀扶,独自走进房间的女人,一字一句。
“作为她的暗卫,我会处理好一切。”
……
姜栀夏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她不怕病痛的折磨,唯独怕黑。
回姜家前,她经常被关在小黑屋,四周都是黑暗。
他依稀听到了仆从唤清宴的声音,感受着他脚步逐渐的走近。
“清宴哥哥。”
这声又软有柔的声音,一下子就勾起了裴清宴关于姜栀夏小时候的回忆。
收回思绪,裴清宴嗓音冰冷:“如筝的腿好了,倒是你装病,你那相好的怎么不来看你?”
姜栀夏被他的话刺得攥紧胸口,许久,才道:“可能如王爷所说,无人爱我吧。”
裴清宴心底闷闷的抛开思绪,将请帖扔在姜栀夏手中。
“我要成亲了。”
姜栀夏一梗,心针扎般的疼,许久才道:“恭喜。”
这样的她让裴清宴心慌的问她的病情,却被姜栀夏糊弄了过去。
等到姜栀夏离开,陆珩匆忙赶来,就见到姜栀夏浑身是血,鲜血止不住从嘴角滑落。
陆珩要施针,她却摇了摇头。
“告诉清宴……我祝他……”
幸福俩个字,随着掉落的染的鲜红的请柬,消散在纷飞的大雪中。
……
几天后。
过年前一天。
皇城里,十里红妆的迎亲队伍在前行着。
骑着马的裴清宴一身俊俏的新郎官打扮,眸光却一直望着将军府的方向。
姜栀夏一直没再来找他。
他心底不安,偏偏下了鹅毛大雪,因为京中治安,有些路不通,队伍只能绕道。
一路向前,大道上有一处墓地。
远远的,他就看见有一行披麻戴孝的人立在墓碑前。
队伍往前走着。
裴清宴看清了里面的人,有姜栀夏的暗卫清风还有自己的挚友陆珩……
他心底莫名地惶恐,不由策马走近了些去看。
墓碑上的几个大字跃入眼帘。
“将军府嫡女姜栀夏之墓!”
第十一章
怎么可能?!
裴清宴瞳孔一缩,狼狈的摔下马来,眼睛却紧紧盯着墓碑上的字。
姜栀夏不是说只是染了风寒吗?!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下人赶忙上前搀扶着裴清宴起来,裴清宴却顾不得身上的摔疼的地方,跌跌撞撞的向墓碑的地方爬去。
听到前方动静的姜如筝拨开帘子,掀起盖头,朝裴清宴大声唤道:“清宴哥哥!”
裴清宴身形一顿,恍惚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在成亲。
他看向墓碑的方向,神色不定。
姜栀夏定是不想看着他顺利成亲,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把戏,他只需视而不见就不能让她如意。
可另一边却觉得只要上前去跟陆珩问个清楚就是,不过是去看看,耽搁不了太久,知道姜栀夏无事他便离开。
他还在天人交战时,姜如筝却已经来到了他身旁,担忧的唤道:“清宴哥哥,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到底怎么了?”
裴清宴捂着姜如筝冰凉的双手,关切的回道:“无事,你快回轿子上,别冻着了。”
姜如筝顺从的听着他的话,转身回轿子上,眼中却难掩喜意。
她一早就知晓姜栀夏过世的消息,也很顺利的得到了将军府的一切。
大概是心里感觉恍如梦境一般的不踏实,她勒令将军府和摄政王府隐瞒了姜栀夏过世的消息。
大婚经过姜栀夏的墓地又如何,姜栀夏活着时斗不过她,死后还能怎样!
姜如筝施施然的重新在轿子中坐好。
裴清宴却因为姜如筝这番举动下了决定去墓碑那里看看就回。
他想着和姜栀夏好歹夫妻一场,无论如何总该还是弄明白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比较好,如筝温柔体贴定是会体谅他的。
于是他冷声吩咐道:“你们先行,我稍后就赶上来。”
下人们应着,继续前行。
感受着队伍继续前行,盖头下的姜如筝得意的勾起嘴角。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经过墓地,一旁的热闹与另一边的寂静,让裴清宴不知为何,觉得格外刺眼。
直到队伍消失在视线里,裴清宴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墓碑走去。
陆珩烧着纸钱,盯着墓碑喃喃的道:“栀夏,你现在应该不痛了吧,记得到了那边,多向孟婆讨几碗汤……”
清风红着眼眶一言不发,直到看到裴清宴走了过来,他上前挡住,声音微寒。
“王爷,小姐与您已无关系,还请您不要打扰她的安宁。”
清风的话,让裴清宴如坠冰窖。
他不敢猜测清风话里的意思是真还是假,只是沉声喝道:“让开!”
清风见裴清宴要强行闯过去,就要动手,前面陆珩沙哑的声音传来。
“清风,让裴清宴过来吧。”
清风不得不停手,姜栀夏走前,将他安排到陆珩那里,陆珩的话,他得听,不然,小姐会不开心的。
裴清宴越过清风,走到了陆珩旁边,这才看清墓碑一侧的落款。
“暗卫清风泣立!”
他再细看碑文,上面写着姜栀夏是在他去将军府给她送请帖那天走的!
他如遭雷劈,心里最不想接受的结果得到了证实。
“怎么可能?姜栀夏怎么会死?!”
第十二章
裴清宴转身提起如丧考妣的陆珩的衣领,质问道:“陆珩,这是姜栀夏和你演的把戏来骗我的对不对?姜栀夏人呢?她是不是还在将军府?还是藏在周围哪里?”
说着裴清宴还望着四周探寻着,大声呼喊着:“姜栀夏!你在哪里?给我出来!”
本来还在栀夏面前有些顾忌的陆珩,看着裴清宴这番模样,终究忍不住怒火,一拳向他挥了过去。
“裴清宴!栀夏已经死了,你还过来找她做什么!”
裴清宴被打翻在地,陆珩的话让他始终难以相信。
姜栀夏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死?
她独自支撑起将军府,又心心念念着他,性格要强处事果决的她怎么会轻易舍去自己性命离开这个世间?
裴清宴吐出一口血沫,起身朝陆珩用力回击了过去,眼角猩红的吼道:
“不可能的!你们一定在骗我!”
陆珩挨了裴清宴一拳,没有让一旁的清风出手。
两人没有用手格挡对方的攻击,都是直接拳拳到肉,直到筋疲力尽的都倒在墓碑前。
陆珩痛不欲生的抚摸着墓碑,声音低喃:“栀夏,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舍弃一切爱的男人,不值得啊!”
裴清宴缓过神来,支撑着身体起来定定的望着墓碑,面色狼狈。
“我不信!我会找到她,拆穿你们这拙劣的把戏!”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翻身上马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赶回去。
将军府。
裴清宴远远的看到将军府没有挂上白幡,长舒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是姜栀夏是在联合陆珩骗他,如今她定还是在将军府里。
策马疾行到将军府门前,裴清宴将马交给门房,头也不回的说道:
“告诉你家小姐,我要见她。”
裴清宴想着如今自己毕竟和如筝成亲了,不好再像之前一样,不经通报就直接去见姜栀夏,不顾及姜栀夏,总要顾念如筝的名声。
门房神色奇怪的看向裴清宴,回道:“王爷,今天不是小姐和您成亲的日子吗?您回到王府自然就见到她了。”
裴清宴面色一沉,这姜栀夏胆子大了,如今竟然让门房这样打发他。
他冷声说道:“我说的是你家小姐姜栀夏,她人呢?”
门房面露难色,如今将军府是姜如筝做主,她特地交代将军府不许办丧事,更不准下人提起姜栀夏半句。
见门房始终不回话,裴清宴冷笑。
果然姜栀夏掌控将军府已久,如今和离了,门房连自己的面子都敢下。
他耐心告罄,直接大踏步进了将军府。
“你不说,那本王就自己去找她!”
进了将军府,一路畅通无阻,甚少见到下人。
裴清宴心下疑惑,但还是叫嚷着奔到了姜栀夏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
“姜栀夏!”
没有任何人,也不见她的身影。
裴清宴心里越发慌乱,干脆直接闯进了姜栀夏的闺房。
“姜栀夏,你在闹什么?”
房门被用力推开,床榻上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映入眼帘,刺痛着裴清宴的双眼。
第十三章
裴清宴一僵,缓缓地走了进去,仿佛像是怕惊扰什么。
走到床榻边,裴清宴蹙眉,感觉脚上踩了什么东西。
他退后半步,捡起脚下的东西一看,却是那日他给姜栀夏的请柬,已经被鲜血染红大半。
有下人匆忙赶来,见到裴清宴站在姜栀夏房里大惊,赶忙上前收拾着床榻,面带讨好。
“王爷,这还没来得及收拾,请您移步,免得这些脏东西污了您的眼。”
裴清宴一手扯过下人,冷声问道:“我问你,姜栀夏人呢?老实告诉我,不然你就跟阎王说去吧。”
下人被裴清宴吓得脸色苍白,忙不停的磕头求饶,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裴清宴在下人的一字一句中,一点点的无力的松开,手里的请柬摔落在地,神色怔仲,连下人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
所以……姜栀夏,你真的死了?
不一会儿,摄政王在姜栀夏的房间的消息就传遍了将军府。
下人们都不敢近前,更不敢怠慢摄政王,只是按时送饭菜放到房门口就离开了。
就这样,一天一夜过去了。
房间外面,下人们见摄政王久久不出,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不是说摄政王喜欢的是大小姐吗?成亲当天还过来,我看也不过如此。”
“听说迎亲队伍经过二小姐的墓地,怕是摄政王是在悼念二小姐吧?”
……
正当下人讨论的正起劲的时候,裴清宴面无表情的从房间走了出来。
在他目光锐利的视线下,下人们噤若寒蝉的闭了嘴。
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酷无情,面容冷肃的摄政王。
裴清宴走出了将军府,接过门房递过的缰绳,策马朝摄政王府赶去。
姜栀夏死了又如何?他裴清宴绝对不会为一个女人给绊住脚步!
摄政王府。
大红的喜字还没有撤去,只是早已换了女主人。
随着下人的通传声,裴清宴才行到厅堂就看到了疾步赶来的姜如筝。
姜如筝神色平静,仿佛昨日裴清宴没有赶来成亲不过是一桩小事。
她体贴的吩咐下人去打热水来给裴清宴净面,将裴清宴引到了主院。
看着姜如筝并没有问他去了哪里,裴清宴闪过满意之色。
要是姜栀夏,她肯定要问他去哪里了,他的事岂是她能过问的。
自己居然又想到了姜栀夏,裴清宴不禁蹙眉不语,神色冷凝。
姜如筝察觉着裴清宴的神色变化,关切的问道:“王爷,你怎么了?”
裴清宴舒展了眉头,淡淡的回道:“无事,你继续。”
他由着姜如筝服侍,净了面泡了脚,换上了舒适的衣服。
裴清宴越发觉得如筝的体贴温柔,胜姜栀夏千倍万倍。
直到姜如筝亲自泡了一杯茶,端到了裴清宴面前。
裴清宴随手端起茶杯,目光并没有看向一旁的姜如筝。
入口茶水的滚烫让裴清宴本就焦躁的心一股子无名火起。
他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冷斥道:
“姜栀夏!你怎么泡茶的,是要烫死本王吗?!”
第十四章
姜如筝听到裴清宴的话,面色苍白的道:“清宴哥哥。”
听到如筝的声音,裴清宴一怔。
姜栀夏已经死了,如今自己身旁的是如筝。
他转头看去,周围的下人都被他的震怒吓得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姜如筝惊惶地望着他。
“没事,你们都起来吧。”裴清宴神色渐缓,将如筝拉到自己怀里安抚着,直到怀里的人柔弱无骨地靠着自己,对自己吐气如兰。
“清宴哥哥,你累坏了吧,我特地下厨给你做了菜,你多少吃一点吧。”
如筝的善解人意,让裴清宴越发愧疚,他低声说道:
“昨天成亲的事,我没能来,委屈你了。”
姜如筝眼见着饭菜被端了上来,她拉着裴清宴到饭桌上坐好,ʟʋʐɦօʊ柔声宽慰着。
“如筝不委屈,能够嫁给清宴哥哥是如筝此生之幸。”
说完,她就盛了碗汤端到裴清宴面前,面色殷勤。
“王爷,你快尝尝,这是我特意熬的。”
裴清宴笑着喝了口汤,入口的油腥让他皱起眉头。
他向来喜欢清淡的汤,往常姜栀夏都是变着法子给他做清淡又补身体的汤,既好喝又养胃。
如今……
姜如筝期盼的看着自己问道:“怎么样王爷,好喝吗l̶l̶l̶?”
裴清宴喉间微动,咽下了那口汤。
在让姜如筝失望和自己继续吃姜如筝的饭菜间,裴清宴选择了第三种,他笑道:
“好喝,只是府中有厨子,你腿才刚好,还是要好好修养,还是不进厨房为好,不然我可是要心疼的。”
裴清宴的话,让姜如筝开心不已,高兴的应下了他。
冬去春来,随着时间愈久,裴清宴在生活中和姜如筝磨合了好久,日子才过得日渐舒心起来。
只是,偶尔想到那个曾在生活里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姜栀夏,裴清宴都咬牙切齿。
姜栀夏!你都死了还能让本王偶尔念着你想着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自那次墓前和陆珩打了一架后,裴清宴很少能在宫中碰到他,哪怕碰面,亦只是点下头,陆珩对裴清宴始终神色淡淡。
裴清宴每回都想问陆珩关于姜栀夏的事情,每回却都欲言又止。
他不想因为姜栀夏这个女人,失去这个挚友,却始终找不到和陆珩详聊的机会。
不久,姜迟渊回朝述职。
朝堂上,裴清宴毫无意外的感受到下面姜迟渊愤恨地目光。
姜迟渊怎能不恨,自己的妹妹本是将军府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却因着父母,因着裴清宴,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弃了。
他更怨自己,明知道栀夏身子不好,自己还被她哄着去了边关,要不是清风送来的消息,他都不知,栀夏的后事竟是被那个女人逼得在将军府都不能办!
他都没能送栀夏一程,这一忙就被边关的事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裴清宴和姜如筝欺人太甚!
散了朝,姜迟渊不管周围三三两两的朝臣,直接就一脚踢向了背对着他的裴清宴。
“裴清宴!”
一姐
这是无脑文,浪费读者时间。
柳叶眉
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