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后凉分裂二凉分据南北吕光病逝后凉时日无多
正史趣闻说
2025-01-21 19:32:36
1、南凉独立后凉初现隐忧 东西出兵姚兴稳固边境
公元394年,也就是前秦灭亡之后,西北主要势力有后凉、西秦、后秦三家,另外还有两家非主要势力:吐谷浑、后仇池。
偏居青海腹地的吐谷浑一如既往地低调,守着一亩三分地过着与世无争的小日子。陇南后仇池因实力弱小,先后依附后秦、东晋以及后来的南朝宋,偶尔与西秦有些战事。
后凉和后秦相隔较远,几乎没有交集,因为他们中间夹着一个西秦。于是,占据陇西的西秦相对比较悲催,被后凉、后秦、后仇池三个势力包裹,处于四战之地。为了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君主乞伏乾归使出浑身解数,一会强硬,一会示弱,时而对后凉称臣,时而对后秦称臣。
可是,世上本身就有很多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像前秦,远比东晋强大,有一百种灭掉东晋的打法,其中九十九种都能获胜,可以说闭着眼睛都能打赢,可苻坚偏偏就选了失败的那种。
同样让人纳闷的还有西秦,明明处于四战之地,土地也不富庶,实力也不强,跟周边势力都打过仗,和实力远比自己强大的后凉还是死敌。按常理,无论怎么想,西秦都应该是活不长久的角色,可偏偏比谁活得都久。西秦的存国时间在十六国里仅次于前凉,排名第二。
让人想不明白的还有后凉。
吕光的后凉以黄河为界,与西秦分据河东河西,另外还占据西域,吕光的儿子吕覆被任命为西域大都护、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镇守高昌(今新疆吐鲁番市高昌区),统辖西域。
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后凉的主要对手只有西秦一家,而西秦国力又偏弱。因此,但凡后凉稍微有点能耐,其存国时间即使超不过前凉(存国六十二年),但起码也能在十六国里排名靠前。但事实上,后凉仅仅存国十七年,远不及其对手西秦,在十六国中排名倒数第二。
十六国的国名有个口诀:“五凉四燕三秦两赵一夏一成汉”,五凉中的南凉、北凉、西凉全都是由后凉分裂而来,后凉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前秦。
如果是写小说,情节中如果安排了太多的意外,就会让人觉得不合理,认为作者在瞎编。可真实发生的历史,往往有很多出人意料的情节。这也是为什么总说“历史不能假设”的原因,因为影响历史走向的因素太多,既包括必然因素,也包括很多意想不到的偶然因素,根本无法假设。
就在前秦灭亡的同年,即公元394年,占据并州南部的西燕被慕容垂所灭,后燕因此实力大增。至于西燕被灭的过程,以后会详细交待。
西燕被灭,意味着后燕与后秦接壤,成为邻国。于是,占据关中的后秦就成了夹在西秦、东晋、后燕之间的三明治。虽然说关中地区地理位置特殊,任何一个势力想进入关中都不容易,但后秦姚兴可不敢掉以轻心。
早前,公元394年七月,也就是姚兴率军在马毛山围攻苻登的时候,姚兴的部下,安南将军强熙、镇远将军杨多,还有前秦降将窦冲三人在武功(今陕西省咸阳市武功县)举兵反姚。刚刚解决掉苻登的姚兴迅即杀到武功。
因畏惧姚兴兵力强大,杨多侄子杨良国杀了杨多后投降姚兴,叛军迅速瓦解。强熙逃到秦州,窦冲逃到汧川(汧音qiān,今陕西省宝鸡市陇县境内)。再之后,窦冲被汧川百姓俘获后送至长安。至于窦冲结局如何,是死是活,史书再未交代,这位苻坚时期的前秦名将早已是庸人一个。
此后,姚兴不再轻易用兵,为避免边境冲突,姚兴甚至派使者前往中山城,通好慕容垂,还把宗室子弟派到后燕,名为做官,实为人质。慕容垂此时正准备集中精力对付北魏,于是顺水推舟,同意与后秦结盟。
如此一来,姚兴就可以专心发展内政或者对付西秦,慕容垂也可以全力对付北魏。
西秦乞伏乾归曾被苻登封为梁王,现在前秦没了,梁王当然不能再做了。于是,乞伏乾归在前秦灭亡后也主动废掉梁王封号,改称“秦王”,这就是“西秦”国名的由来。
乞伏乾归以太子乞伏炽磐为尚书令,边芮为左仆射,秘宜为右仆射,参照魏晋两朝设置文武百官。
公元395年二月,西秦境内天水郡人姜乳揭竿而起,攻占了西秦所属的上邽城(今甘肃省天水市清水县境内)。
四月,乞伏乾归派弟弟、秦州牧乞伏益州率六千骑兵前往上邽平叛。
左仆射边芮、民部尚书王松寿两人认为乞伏益州不合适,劝乞伏乾归换人:“秦州牧近来因屡胜而傲慢,此去必会轻敌,不可为帅。”
乞伏乾归不以为意:“益州作战骁勇,其他将领都不如他,如果怕他轻敌,我可以安排谋臣辅佐。”乞伏乾归派平北将军韦虔给乞伏益州做长史,左禁将军务和给乞伏益州做司马。
出兵之后,乞伏益州果然骄傲自满,认为姜乳手下都是乌合之众,出战必胜无疑,行军时放任士卒出游打猎,纵酒狂饮,毫无军纪,无论韦虔和务和两人怎么劝说也不听。
于是,姜乳大败乞伏益州,在上邽城站稳脚跟。
六月,乞伏乾归考虑到金城就在黄河边,离后凉太近,于是下令将都城迁到了西城(具体位置不明)。然后,果不其然,刚迁都一个月,吕光就集结了十万兵马进逼黄河,要攻打西秦。
西秦朝野震动,乞伏乾归急召群臣商议对策。
左辅密贵周和左卫将军莫者羖羝(音gǔ dī)两人主张投降:“陛下开创基业至今,威震远近,若想长久立国,建八百年基业,必须要忍一时之屈。吕光大军朝夕即至,若与之硬拼,一旦兵败,后果不堪设想。如今之计,只能先委屈求和,以皇子为人质求吕光退兵。”
密贵和莫者都是复姓,密贵即鲜卑密贵部。这一时期的很多复姓都来源于少数民族部落的音译,这些部落的名称往往就是首领的姓氏。
乞伏乾归自知难敌吕光十万大军,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别无它法,最后只得将皇子乞伏敕勃送给吕光作人质,对后凉称臣,吕光这才退兵。
过后,乞伏乾归越想越憋屈,一气之下将主张投降的密贵周和莫者羖羝两人全都杀了。
此后一年,西北无战事。自前秦灭亡之后,西北地区的战争明显减少。
公元396年六月,吕光改称“天王”,国号“大凉”,改年号为“龙飞”,大赦境内,“后凉”政权的名称也即源于此。世子吕绍被立为太子,中书令王详为尚书左仆射,著作郎段业等五人升为尚书。记住,这里有个段业,后面很快就会提到他。
吕光最早从梁熙手里夺下凉州后只是自称凉州牧,并没有称王。公元388年的时候,吕光首次称王,名为“三河王”,这次又改成“大凉天王”,正式把国号定为“凉”。
随后,吕光派使者带着诏书前往廉川(今青海省海东市民和县西北,甘肃兰州和青海西宁之间),要册封秃发鲜卑的首领秃发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
不料秃发乌孤毫不领情,对使者说:“当初吕王借从西域回师之便占据凉州,而后即不能怀柔各方,又不能安抚百姓。尤其吕王的几个儿子和外甥,各个贪淫暴虐,导致境内人心尽失,百姓难以生存。如此情形,我怎能违背天下之心,受此不义之爵。自古帝王并非上天注定,无道则灭,有德则昌。我也要顺天应人,做一做这帝王之事。”
秃发乌孤仅让使者留下了鼓吹羽葆等仪仗,其它什么征南大将军、左贤王等一概不要。
秃发乌孤话里反映的后凉现状,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难怪后凉占尽地理优势却毫无作为。看来吕光打仗还行,治国理政就差了许多。
秃发乌孤这次很直白,你吕光不行,不如我来当王。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使者回去向吕光汇报后,吕光竟毫无反应,既没有谴责,也没有派兵征讨。这在之前的西秦也上演过,叛军姜乳大败乞伏益州后占据上邽,之后乞伏乾归也是没有任何反应。
自打前秦灭亡以后,感觉大家都不太想打仗了。不管是后秦还是西秦,瓜分完前秦领土后总需要时间来消化。西北地区已经乱了十年,之前有苻登,大家你死我亡,不共戴天,不得不打仗。现在苻登死了,前秦没了,大家就少了这种紧迫性,先消化自身,不急于领土扩张。
关于秃发鲜卑,早在晋武帝司马炎时期,也就是公元270年时,当时的首领秃发树机能曾发动过一场席卷整个西北的大起义,最终被名将马隆剿灭,秃发树机能兵败被杀。这个秃发乌孤就是秃发树机能的后人。
因为秃发乌孤后来建立了南凉政权,所以《晋书》里专门有秃发乌孤的传记。根据《晋书.载记第二十六.秃发乌孤传》记载,秃发鲜卑和拓跋鲜卑最早本是一支。
曹魏时期,秃发鲜卑还没有从拓跋鲜卑中分离出来。拓跋桔汾做首领时,其庶子拓跋力微因为母亲号称是“天女“,所以拓拔力微虽然不是嫡子,但仍被立为世子,后来成为拓跋鲜卑的新首领。
拓跋力微的哥哥拓跋匹孤不服气,一怒之下带着部众离家出走,沿阴山、黄河、贺兰山,历尽艰苦,最终在陇西落脚。这个故事和吐谷浑从慕容鲜卑分离出来如出一辙。当年前燕奠基人慕容廆的哥哥慕容吐谷浑,也是因为闹矛盾,一气之下带着部众离家出走,辗转来到青海中部建立了吐谷浑政权。
拓跋匹孤的嫡长子叫拓跋寿阗,拓跋寿阗的母亲胡掖氏生拓跋寿阗的时候正在睡觉,就把拓跋寿阗生在了被子里。拓跋匹孤干脆给孩子起名叫被子,被子在鲜卑语里发音和“秃发”相近,后来拓跋寿阗继位后就以“秃发”作为部落的新名称。
秃发树机能就是拓跋寿阗的嫡长子,但是秃发树机能没留下子嗣,秃发乌孤是秃发树机能从弟的后人。
当初秃发树机能兵败被杀,导致秃发鲜卑遭到巨大打击,从此一蹶不振。直到秃发乌孤父亲秃发思复鞬做首领后,整个部落才重新兴盛起来。这时候的秃发鲜卑主要聚居在秦州广武郡境内,属后凉辖区,今甘肃省兰州市永登县境内,也就是兰州市的西北方。
也就是说,秃发鲜卑是后凉境内的一个少数民族部落。
两年前,即公元394年正月,秃发思复鞬病逝,秃发乌孤继位。当时吕光为了笼络秃发鲜卑,曾下诏拜秃发乌孤为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秃发乌孤虽然并不想依附吕光,但迫于实力弱小,最后还是接受了任命。
秃发乌孤英武雄壮,少有大志,一直觊觎凉州,曾和心腹纷陀商议如何攻取姑臧,只是纷陀认为时机还不成熟,秃发乌孤才暂时放弃。后来,秃发乌孤下令在部落内大力推广农业,广纳贤才,迅速积攒实力。
之后一年内,秃发乌孤相继击败了乙弗、折掘等其它河西鲜卑部落,占领了廉川地区,修筑廉川堡(今青海省海东市民和县西北),然后以廉川堡作为根据地。
吕光得知后,又下诏加封秃发乌孤为广武郡公。
广武郡人赵振善谋略,听说秃发乌孤在廉川筑堡,于是放弃家人赶来投奔。秃发乌孤大喜:“吾得赵生,大事济矣!”当即拜赵振为左司马。
尽管秃发乌孤先后接受吕光两次任命,但都是权宜之计。秃发乌孤只想割据,根本无意依附吕光,所以这次吕光改称“天王”,要第三次任命秃发乌孤时就遭到了断然拒绝。显然,经过两年的精心准备,秃发乌孤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无须再委曲求全。
不过,估计秃发乌孤也没想到,吕光竟然对此竟毫无反应,完全默许。估计这时候的吕光还是把西秦作为主要对手,将秃发乌孤排在了西秦之后。从事后来看,忽略秃发乌孤绝对是吕光致命的战略误判。
在前秦灭亡后的两年里,也就是公元395年和396年这两年,后燕和北魏在河北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比如公元395年五月,慕容垂集合十万大军征讨北魏,同年十一月,著名的参合陂之战爆发......
与之相比,西北显得出奇平静。
不过,这种平静只是各方势力再次大打出手前的养精蓄锐,早晚要被打破。这不,两年后,到了公元396年底,西北又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公元396年十月,西秦内部矛盾凸显,后秦姚兴趁势出手。
此前,乞伏乾归因后悔对后凉称臣,恼羞成怒杀了劝降的大臣密贵周和莫者羖羝,结果引起从弟、凉州牧乞伏轲弹的不满。同时,乞伏乾归的亲弟弟、秦州牧乞伏益州因举止傲慢,屡次对乞伏轲弹无礼。最后,乞伏轲弹一气之下投奔了吕光。
十二月,西秦立义将军越质诘归也因对乞伏乾归不满,率部落两万户投奔后秦,被姚兴拜为镇西将军、平襄公,镇守成纪城(今甘肃省平凉市静宁县境内)。越质诘归是河西鲜卑越质部落的首领,早年被乞伏国仁击败,被迫归顺西秦。
同在十二月,后仇池君主杨盛为了在西北乱局中保住仇池,选择向后秦称臣,被姚兴拜为镇南将军、仇池公。受杨盛庇护的前秦末帝苻崇的世子苻宣被姚兴封为平北将军。
然后,姚兴就打起了上邽的主意。上邽自从被姜乳占据后,乞伏乾归一直没有派兵征讨。既然西秦不打算要了,那后秦就上门来收了。
姚兴派陇西王姚硕德率军征讨上邽,姜乳不是对手,开城投降,姚兴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把原属西秦的上邽搞到了手。
上邽是陇西重镇,扼守河西进入关中的要道,姚兴特意任命姚硕德为秦州牧、领东羌校尉,镇守上邽城,姜乳被召回长安做了尚书。
可是,姚硕德在上邽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打了过来。当然不是乞伏乾归,他连姜乳都不打,又怎会去碰后秦第一猛将姚硕德呢。
来人是原后秦安南将军强熙。
两年前,强熙联合后秦镇远将军强多、前秦降将窦冲一起举兵,失败后逃到了略阳郡。之后,强熙又在略阳当地说服豪族首领权干城(和权冀同族,属略阳权氏),招募了三万兵马后卷土重来,攻打上邽。
不过,强熙的三万大军都是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姚硕德对手,一战即败。强熙兵败后投奔了东晋,权干城被姚硕德一路追到略阳,最终投降。
作为西北第一大户的姚兴,在沉寂两年后又开启了扩张进程,西边的上邽只是姚兴的一个目标而已。在东边,姚兴还盯着河东呢。
河东位于现在的山西省西南部,运城市一带,山西和陕西交接处的黄河以东地区。河东是从山西进入关中的重要通道,军事重镇蒲坂(今山西省运城市永济市)就位于河东。
顺便插一句,既然有河东地区,那么与之相对,就会有河西地区。但是,我们常说的河西地区并不是指山西陕西交界处的黄河以西,而是指甘肃兰州境内的黄河以西地区,著名的河西走廊就在河西地区。而山陕交界处的黄河以西,在习惯上被称为西河地区,即今陕西省渭南市大荔县、澄城县一带。战国初期,魏武侯派大将吴起进入关中,横扫河西,大败秦军,就是在这一带。之后,魏武侯专门在该地区设置了西河郡,这便是“西河”名称的由来。
河东原本属于西燕,由西燕河东太守柳恭镇守,西燕被慕容垂灭掉之后,柳恭并没有投降慕容垂,而是占据河东自立。
姚兴同时出动两路大军,一路就是负责攻打上邽的陇西王姚硕德,另一路就是晋王姚续,也是姚兴的叔叔,负责攻打河东。
如此出兵,显示出姚兴的战略意图,就是要确保后秦东西边境的稳固。
柳恭依托黄河之险,沿岸设置重兵,严防后秦军渡河。姚绪抵达之后,几次试图强渡均遭失败,就在一筹莫展时,有属下提醒,说河东人薛强可以相助。
汾阴薛氏是河东大族,永嘉之乱后并未南逃,自两赵时期就一直带着族人、乡党依托黄河之险,修筑坞堡自守。汾阴,今山西省运城市万荣县。
前秦时期,苻坚对汾阴薛氏采取怀柔政策,派人以重礼征召薛氏族长薛强入朝,做镇东将军。前秦大乱后,薛强返回河东,继续带领族人坚守坞堡。
姚绪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派人携重金去找薛强,说服薛强带路,避开柳恭的防守,选择从龙门(今陕西韩城和山西河津交接处)渡过黄河,直接攻占了河东重镇蒲坂。
柳恭见蒲坂失守,继续坚守黄河东岸已无意义,只好率众投降,被姚兴任命为并冀二州牧,仍旧镇守蒲坂。
搞定了东西边境,姚兴暂时就踏实多了。
然后,公元396年就这样在战争中结束了,但是战争却不会结束。
2、沮渠举兵北凉草创建康 姑臧内乱吕光首尾难顾
自公元396年底开始,短暂平静了一年多的西北重新热闹起来,而且愈演愈烈。到了公元397年正月,后凉吕光集结了数万大军,再次大规模征讨西秦。
战前,吕光专门下了动员令:“乞伏乾归狼子野心,反复无常。朕打算向东经略秦、赵之地,还要在会稽山上镌刻铭文,岂能让乞伏竖子在洮南与我大凉对峙。如今,乞伏兄弟矛盾重重,正是征讨他们的大好时机。”
“朕方东清秦、赵,勒铭会稽,岂令竖子鸱峙洮南!”(《晋书.载记第二十二.吕光传》)。勒铭,即镌刻铭文。
按照动员令中所说,关中以及中原,乃至河北燕赵之地,甚至更遥远的南方,都是吕光未来的目标。但是眼下,吕光必须除掉挡在眼前的西秦。前番乞伏乾归的从弟乞伏轲弹前来投奔,让吕光认为西秦内部出现变乱,正是出手的绝佳时机。
上一次,也就是两年前,吕光率十万大军直抵黄河西岸,吓得西秦朝野震慑,最后乞伏乾归被迫称臣。那么,这一次呢?
西秦朝野同样一片恐慌,群臣建议弃城东逃,至成纪(今甘肃省平凉市静宁县境内)暂避。可乞伏乾归这次却出奇的坚定,既没有逃,也没有降,而是坚决迎战。
乞伏乾归也发布了动员令:“当初曹孟德在官渡大败袁本初,陆伯言在白帝大败刘玄德,都是以计取胜,而非兵多。吕光虽然举全州之力,兵力众多,但是即缺少长远谋略,又不讲军纪法度,士气并不高,没什么好怕的。况且,吕光的精锐士卒都掌握在他的弟弟吕延手里,而吕延又是有勇无谋之人,只要我们略施计谋击败吕延,其他部众必然败走,我们再乘胜追击,定能大胜。”
吕光抵达长最城(今甘肃省兰州市永登县南,黄河北岸)后兵分三路,从东、中、西三个方向同时进攻西秦。
中路主帅是吕光庶长子、太原公吕纂,携大将杨轨、窦苟等人,率三万步骑兵攻打金城(今甘肃兰州)。
东路由大将梁恭、金石生率一万甲士,从阳武县下峡谷(今甘肃省白银市靖远县西北)渡过黄河,联合鲜卑人没奕干,绕到西秦东部,从东面攻打西秦。
西路则由吕光弟弟、天水公吕延从枹罕(今甘肃省临夏市境内)出发,攻下临洮、武始、河关等地后,从西边进攻西秦。
后凉同时从东、北、西三面围攻西秦,显然是想通过这一战吃掉西秦。
乞伏乾归考虑到金城是旧都,影响较大,于是亲自率两万兵马增援金城。吕光闻讯后立即派大将王宝、徐炅等人,率五千精骑在途中阻击乞伏乾归。乞伏乾归担心陷入包围,行至中途未敢前进,眼睁睁看着吕纂攻下了金城。
乞伏乾归退回西城,召集众将:“事已至此,我们逃无可逃。我与诸位能不能死中求生,就在今日。如今虽然四面皆为凉军,但因路途遥远,又有山河阻隔,凉军只能依次而至,我们只要趁其尚未集结时集中兵力击败前军,凉军必退无疑。”
乞伏乾归命人四处放风,说无力抵御,已放弃西城,率众逃奔成纪。为了让谣言更逼真,乞伏乾归还派人冒充逃兵,被吕延的士兵俘虏后,趁机将消息散布给吕延。
吕延果然上党,为抢立头功,率众孤军赶往成纪,企图生擒乞伏乾归。
吕延的司马耿稚却觉得不对劲,劝道:“乞伏乾归勇略过人,岂会望风自溃?先前乞伏乾归破王广,败杨定,皆以羸兵示敌,最终大胜。我看这些逃兵说话时心神不定,面色微动,必是心中有鬼。常言说,困兽犹斗,乞伏部虽是撮尔小国,但亦不可轻敌。如今之计,宜以大军列阵而行,步骑兵相互依托,待大军集合之后,再一鼓作气将其彻底歼灭。”
吕延却只想快点抓住乞伏乾归,哪里听得进去,结果途中遭到伏击,全军覆没,吕延战死。之后的一切如乞伏乾归所料,因后凉精锐都掌握在吕延手里,吕延大败意味着后凉主力尽失,再加上西秦将士士气高涨,后凉另两路大军再无心进攻,吕光被迫下令撤军。
吕光大张旗鼓讨伐西秦,最终损失惨重,功亏一篑。心有天高,命有纸薄,小小的西秦都搞不定,还想什么关中和天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对吕光来说,坏消息远不止这一个。
公元397年正月,也就是吕光大举讨伐西秦的当月。秃发乌孤在廉川宣布独立,对外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年号为“太初”。
南凉正式建立。
南凉也是继后凉之后,十六国里第十一个建立的政权。
不过,有人可能要问,秃发乌孤明明自称 “西平王”,其政权为何会被称为“南凉”?这是因为后来秃发乌孤的弟弟秃发傉檀继位后改称“凉王”。
秃发乌孤蛰伏多年,当然不会仅仅满足于换个称谓,之所以选在后凉讨伐西秦这个时间点宣布自立,自然是想趁两强相争时坐收渔翁之利。
见吕光大败,秃发乌孤抓住战机立即出兵,自广武郡(今甘肃省兰州市永登县境内,兰州西北)起兵,攻打刚刚被吕光抢到手的金城。吕光派大将窦苟迎战,结果在街亭(今甘肃省兰州市永登县北,非三国马谡丢失的那个街亭)被秃发乌孤大败,金城旋即失守。
秃发乌孤乘胜出击,又相继攻占了隶属后凉的乐都、湟河、浇河三个郡,收降了岭南(贺兰山南麓)数万落羌胡,将原属后凉的岭南地区尽数收入囊中。
吕光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回到姑臧之后越想越气,随后听信部下谗言,以“败军之罪”将随军出征的尚书沮渠罗仇和三河太守沮渠麹粥(麹音qū)两人处斩,替自己背了兵败的黑锅。
沮渠罗仇和沮渠麹粥是亲兄弟,属匈奴分支沮渠部。沮渠氏先祖曾做过匈奴“左沮渠”一职,后来便以官职名“沮渠”作为姓氏,就像司马氏一样。沮渠氏世代居住在临松境内(今甘肃省张掖市民乐县),因而也被称为临松卢水胡。
对于这样的结局,沮渠麹粥是有预感的,他太熟悉吕光的为人。
早在吕延战败的时候,沮渠麹粥就曾对哥哥沮渠罗仇说:“主上老迈昏聩,容易听信谗言,子侄之间相互结党倾轧,身边又尽是谄媚小人。如今我军大败,天水王(指吕延)战死,主上定会更加猜忌,我兄弟二人向来被吕氏忌惮,这次恐难再容下我们。与其无故被冤杀,不如率部众出走西平(今青海省西宁市),然后北上苕藋(音tiáodiào,今甘肃省张掖市东)。振臂大呼,必应者云集,届时就算夺取凉州也不在话下。”
沮渠罗仇却不愿反叛:“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们沮渠家族世代以忠孝著称西土,在凉州素有人望,如何能做出这等谋逆之事。”
说到最后,沮渠罗仇叹了口气:“宁人负我,无我负人”(《晋书.载记第二十九.沮渠蒙逊传》),这个观点正好和曹操相反。沮渠麹粥只好作罢。
沮渠罗仇和沮渠麹粥二人被杀后,沮渠罗仇的侄子沮渠蒙逊将二人收尸后运回老家临松郡下葬。临松郡为前凉张天锡时期设置,今甘肃省张掖市民乐县境内。就在下葬的当天,沮渠部落的宗族及臣僚等,前来参加葬礼的竟达一万余人。
葬礼上,沮渠蒙逊悲愤不已,对众人道:“当初汉室衰微,我们祖上尽心辅佐窦融,保河西安宁。如今吕王昏聩,荒虐无道,滥杀无辜。我如果不能继承先祖之志,保凉州安宁,岂不让两位伯父抱憾于黄泉之下!今天,我要与诸位一起,为两位伯父报仇雪耻,恢复祖上基业,诸位是否愿意随我一起建立大业?”窦融为东汉初年名将,曾据守河西数十年。
众人山呼万岁。
公元397年四月,沮渠蒙逊在临松郡举兵,杀了镇守临松的后凉中田护军马邃和临松县令井祥。之后,仅仅十余天,沮渠蒙逊便聚集了上万人马,接着又攻占了金山城(今甘肃省张掖市民乐县南)。
沮渠蒙逊出生于公元368年,父亲沮渠法弘曾做过前秦的中田护军,袭封狄地王。沮渠蒙逊从小博览群书,通经史,晓天文,有雄才大略,为人圆滑且善权变。前秦凉州刺史梁熙和现任后凉君主吕光都非常赞赏沮渠蒙逊的才能,同时也非常忌惮。沮渠蒙逊知道自己树大招风,容易遭受猜忌,常常有意醉心于游猎饮宴,装出对政治毫无兴趣的样子,以求自保。
得知沮渠蒙逊在临松起兵,吕光随即派太原公吕纂率军平叛。
公元397年五月,沮渠蒙逊和吕纂大战于忽谷(今甘肃张掖市山丹县东),结果沮渠蒙逊战败,率残兵逃入附近山中藏匿。
沮渠蒙逊的从兄沮渠男成也是后凉的将军,驻地在晋昌(今甘肃省酒泉市瓜州县)。沮渠男成听说沮渠蒙逊举兵,于是从军中逃出,就近聚集了匈奴及杂胡数千人,以响应沮渠蒙逊,并很快攻下了附近的福禄、建安等地。
后凉宁戎护军赵策闻讯赶来围剿,沮渠男成战败后退守乐涫(涫音guàn,今甘肃省酒泉市东南,张掖市西北)。接着,后凉酒泉太守垒澄也赶来增援赵策,沮渠男成退无可退,奋力拼杀,结果反败为胜,垒澄和赵策兵败被杀。
守住乐涫后,沮渠男成乘胜攻打后凉建康太守段业镇守的建康城(今甘肃省张掖市高台县西)。
将建康团团包围之后,沮渠男成没有急于硬攻,先派人劝降,结果遭到段业拒绝。随后,沮渠男成下令攻城,段业率城内军民拼死抵抗。不过,在坚守城池二十多天后,因一直未有援兵,段业开城投降。
接下来,让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沮渠男成竟然推降将段业做了叛军首领,对外号称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还建了年号,叫“神玺”。沮渠男成为辅国将军,掌握军权。还在临松境内某处山中躲藏的沮渠蒙逊听说后率众赶来,被任命为张掖太守、镇西将军。
于是,十六国之一的北凉政权就这么草草出现了。
北凉与南凉同一年建立,但月份晚于南凉,是十六国里第十二个建立的政权。
与十六国其它政权不同的是,北凉开国君主是段业,并非最早起兵的沮渠家族。后来,沮渠蒙逊杀段业后自立,北凉政权才完全掌握在沮渠家族手中。
之所以被后世称为“北凉”,是因为后来段业对外改称“凉王”,并定都于张掖,因张掖位置在凉州北部,故称“北凉”。
虽然这时候的北凉实力很弱,实在算不上什么政权,还只是一支小小的叛军,但是可不要小看了这个北凉和沮渠家族。
在整个十六国里,北凉政权的存在时间仅次于前凉、西秦和前秦,排在第四位。另外,北凉不但最终统一了整个凉州,而且还是十六国里坚持到最后的政权,最后一个灭亡。
十六国里,西秦、北凉、西凉、胡夏和北燕,这五个政权都活到了公元420年以后,也就是南北朝时期,其中北凉一直坚持到最后。如果再算上沮渠后代逃到西域后建立的北凉逃亡政权,那北凉的存国时间就更久了。
吕光听说段业自立为王,赶紧又派儿子吕纂前去平叛。但是,面对沮渠兄弟的联手,吕纂始终无法取胜,北凉就这么活了下来,而且越活越好。
史书没有记载吕光在执政时期推出过哪些为政措施,但是,从此前秃发乌孤、沮渠罗仇等人的描述中来看,吕光的治国能力明显不足。作为后凉一把手,吕光的统治显然是失败的,这也是为何后凉明明占据地理优势,却只存在了十七年的原因。吕光能收复西域,却治理不好凉州。
不过,这倒是很符合吕光小时候“不乐读书,唯好鹰马” 的秉性(《晋书.载记第二十二.吕光传》)。读书的好处,吕光肯定体会不到!
在吕光的无效统治下,自公元397年开始,后凉就如同淝水之战后的前秦一样,到处都是破洞。
年初正月,秃发乌孤在廉川割据,建立南凉;五月,沮渠兄弟推段业在建康称王,北凉成立。短短数月之内,小小的凉州竟然连续建立了两个政权,吕光却无力搞定。
这还不算,就在吕纂率军赶往建康平叛的时候,都城姑臧又出事了。
后凉散骑常侍、太常郭黁(音nún)出生于河西大族西平郭氏。郭黁善天文和占卜,从前秦开始就一直在姑臧城里从事观天算卦工作。因为预测的非常准,郭黁拥有大量铁杆粉丝。
这几日,郭黁观察到荧惑星(火星)进入东井(二十八宿之一),这预示着后凉有内乱发生。
郭黁先去找仆射王祥:“荧惑入东井,这是我大凉内乱先兆。如今主上体弱多病,太子暗弱无能,而太原公(即吕纂)为人残暴,一旦主上遭遇不测,国内必乱。你我二人久居要职,一直为太原公所忌恨,到时吉凶难料。如今姑臧城内这些胡人里,只有王乞基势力最强,东西二苑很多都是他的旧部,不如推举王乞基为首,尽率二苑之众,一举拿下这姑臧城,然后再便宜行事。”
姑臧城内含东苑城和西苑城,即东西二苑。
王祥点头应允,随后二人商定,由郭黁主外,说服王乞基后带领二苑之众攻打皇城,而王祥则留在皇城内作为内应。
郭黁很快就说服了王乞基,当夜便带着二苑内王乞基旧部放火烧了洪范门,却不料王祥这边因处事不密,被吕光诛杀。没了内应,郭黁无法攻入皇城,只好率众据守东苑。
郭黁举兵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城内城外大批粉丝闻讯后一边往东苑聚集,一边四处宣扬,说有圣人奉上天之命在东苑城举事,让大家快去帮忙。于是,大批不明事理的民众纷纷涌向东苑,支持郭黁。
吕光哪里想到郭黁竟然是个人气王,整出那么大排场,仅靠城内守军根本无法搞定,于是急忙又把正在张掖平叛的吕纂调回姑臧。
吕纂接到命令后正准备回撤,众将却说:“我们一走,段业必然会伺机出动,从后面追杀我们。为安全起见,不如待天黑后悄悄撤军,等白天他们发现时,我们早已走远。”
吕纂却说:“段业并无雄才大略,不过凭借城池坚固,仅能自守罢了。如果我们趁夜撤离,岂不是让段业看了笑话。”
吕纂非但没有选择在夜间撤军,还专门派人向段业下了挑战书:“因郭黁在姑臧为乱,我要撤军平叛。你要是有胆量就现在出城,咱俩一决胜负。”
那边挑战书刚递出去,这边吕纂立即集合人马,不等段业答复便拔寨启程,返回姑臧去了。段业拿着挑战书翻来覆去看,搞不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未敢贸然出城,竟让吕纂全身而退。
撤军途中,吕纂的司马杨统悄悄找到从兄杨恒,劝杨恒趁机举兵。
杨统说:“郭黁善察天象,他能举兵说明必有天象应验,如此看来郭黁志在必得,吕纂回京也于事无补。既然如此,不如把吕纂杀了,哥哥你来做首领,率兵西攻吕弘,拿下张掖,再遍发檄文,号令诸郡。如此机会,堪称千载难逢。”吕弘是吕光另一个儿子,吕纂的弟弟。
不料杨恒却勃然大怒:“我身为吕氏臣子,受吕氏俸禄,如今危急之际,我只恨不能像申包胥那样救主,岂能落井下石!如果这次姑臧失守,我就去投奔吕弘。”
申包胥是楚国人,伍子胥率吴国军队即将灭掉楚国时,申包胥在秦国哭了七天七夜,终于求得秦国发兵救楚。
杨统吓的再不敢吭声,后来偷偷逃出军队,先回姑臧投奔郭黁去了。
公元397年九月,吕纂抵达姑臧,与郭黁派出的阻击兵马在白石(具体位置不明)遭遇,吕纂大胜。
随后,吕纂联合西安太守(西安郡,治所在今甘肃省张掖市东南)石元良再次大败郭黁,攻入姑臧城内。
郭黁占据东苑后,在交战中陆续俘虏了吕光八个孙子,全都囚禁在东苑。连续两次大败后,郭黁恼羞成怒,便把怒火全都撒在了吕光八个孙子上。
郭黁命人一刀一刀将八人“枝分节解”(《晋书.载记第二十二.吕光传》),就是“将人的肢体从关节处分开”。 郭黁还把这八个人的血分给部下喝,“饮其血以盟众” (《晋书.载记第二十二.吕光传》)。
部下见如此血腥,不忍直视,全都捂住眼睛,郭黁却不以为然,一边喝着血,一边泰然自若地看着刀片翻飞。
因为吕纂及时回防,郭黁的势头很快被压制下来,可就在此时,凉州本地人张捷和宋生在休屠城(今甘肃省武威市北)又聚集了三千胡汉百姓揭竿而起。休屠城距姑臧不过数十里,城内城外两支叛军很快联合起来唇齿相依。
为挽回败局,郭黁又说服了后将军、略阳氐人杨轨举兵反叛。因为杨轨名声大、职位高,郭黁和张捷、宋生等人便推杨轨为盟主。
杨轨部下程肇觉得不值:“将军放弃龙头而屈就虵尾(虵音shé,即蛇),这又何必呢!”可杨轨却认为自己是放弃凤尾而做鸡头,于是爽快地坐上了叛军头把交椅,对外称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吕光把后凉折腾的千疮百孔,南凉、北凉肯定是搞不定了,那能搞定这个郭黁吗?
3、定都乐都南凉稳据岭南 吕光病逝后凉时日无多
公元397年八月,吕纂在姑臧城西和郭黁再次大战,郭黁再次战败,被迫向南凉求援。南凉秃发乌孤派弟弟、骠骑将军秃发利鹿孤率五千骑兵增援。
吕光得知大将杨轨竟也谋反,非常郁闷,便写了一封长信给杨轨,大意是:“凉国内乱,音讯隔绝,不知卿镇守的南藩还平安否。有人说卿也要威逼百姓,跟着郭黁作乱,这让朕万万没有想到。卿素来忠贞,有史鱼(春秋时期卫国的大忠臣)一样的操守,怎能跟郭黁那种小人一起作乱呢?郭黁不过会些巫术占卜这些小伎俩,都是虚的,很快就会被我搞定。我与卿名为君臣,实为父子,卿一定要保守名节。”
吕光苦口婆心、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可杨轨没看完就给扔了,随后派司马郭纬带着两万步骑兵攻打姑臧,时间是公元398年二月。
郭纬到了姑臧后驻扎在城北,与郭黁遥相呼应。
吕纂出城攻打郭纬,可双方还没分出胜负,郭黁就率军赶来增援郭纬,两面夹击之下,吕纂遭遇大败,逃回城内。
就在这时,北凉再次出手,由沮渠蒙逊率军攻下了西郡(今甘肃省金昌市永昌县西北),生擒了西郡太守、吕光的侄子吕纯。接着,隶属后凉的晋昌太守王德和敦煌太守孟敏先后献城投降北凉,王德被段业封为酒泉太守,孟敏被封为沙州刺史。
公元398年六月,段业再派辅国将军沮渠男成及降将王德率军攻打张掖城(今甘肃省张掖市甘州区西北),驻守张掖的是后凉常山公、吕光之子吕弘。吕弘很清楚姑臧已无力派出援军,孤城难守,于是弃城逃回姑臧。
段业准备率军追击,被沮渠蒙逊劝止:“俗话说归师勿遏,穷寇勿追,此时追击乃兵家大忌。就让他先回去吧,以后还有机会。”
段业却说:“这次把他放了,以后再想抓他可就难了。”执意率军追击。
吕弘撤军时为防追兵,专门设伏兵断后,毫无防备的段业傻呼呼地就钻进了伏击圈,被吕弘的伏兵一顿猛杀,幸亏沮渠蒙逊奋力相救,段业才逃回一命。
杨轨自打部下郭纬在城北大败吕纂之后,自认兵势强盛,想和吕光来一次终极决战,每天都让郭黁看天象,看看能不能出兵。吕弘从张掖撤军后,杨轨便对众将说:“吕弘手上至少有一万精兵,如果让他返回姑臧和吕纂合兵一处,我们再想拿下城池就更难了。”
于是,杨轨也不管什么天象了,立即联合南凉援军秃发利鹿孤等再次攻打姑臧,想赶在吕弘返回之前拿下城池,结果反被吕纂大败,全军覆没。杨轨单骑投奔了王乞基,秃发利鹿孤率残兵逃回了南凉。郭黁逃到西秦,投奔了乞伏乾归。
杨轨和王乞基见郭黁跑的比兔子还快,知道在凉州待不下去了,接着又逃到廉川,也就是南凉境内。
段业拿下张掖后便将张掖定为北凉新都城。
为防止后凉进攻,段业命人在张掖城西南方向的西安郡境内新筑了一座城池,名为西安城,然后任命大将臧莫孩为西安太守,驻守西安城。
沮渠蒙逊再次反对:“臧莫孩勇而无谋,打起仗来只知道进,不知道退,怎能让他担任太守镇守一方?这分明是给他修坟墓,不是给他修城。”
段业不听,结果没多久,吕纂率军攻打西安城,臧莫孩果然大败。
段业是文人出身,原本是吕光大将杜进的记室,负责写写文章和檄文,因文笔出色被吕光看中,调到身边任著作郎。后凉建立后,段业先后担任尚书和建康太守,在建康太守任上时被沮渠男成劝降。
段业一无雄才,二无大略,不知道当初沮渠男成到底看中他什么,而且,段业这个君主当的也很尴尬,因为北凉的军政大权都掌握在沮渠兄弟手中。尤其是沮渠蒙逊,既有雄才又有大略,还善计谋。有这样的部下在身边,段业自然寝食难安。
沮渠蒙逊当然也看出段业的心思,开始沉默寡言,君臣关系逐渐恶化。
逃到西秦的郭黁被乞伏乾归封为建忠将军、散骑常侍,后来有一次乞伏乾归被姚兴大败,郭黁又转投了姚兴。
这个郭半仙,因算出后凉要内乱而举兵,可惜举兵早了,后凉还没内乱就举兵了。在后秦期间,郭黁又算出“灭姚者晋也”,于是觉得东晋才是最终归途,便带着全家老小逃离长安,南奔东晋,结果途中被后秦追兵杀害。
杨轨在公元398年九月逃到廉川,随后召集残兵,集结当地胡汉百姓,很快又聚集一万多人马。
因杨轨驻扎的地方离南凉都城廉川堡很近,王乞基便劝杨轨:“秃发氏才高而兵盛,又是我昔日主公,不妨去投奔他吧。”
于是,杨轨派人去见秃发乌孤,说要归附,结果还没等秃发乌孤回复,杨轨就被当地羌人酋长梁饥大败,被迫西逃,到了乙弗鲜卑的界内。
秃发乌孤得知杨轨被羌人首领梁饥所败,召集群臣商议:“杨轨和王乞基二人诚心投奔,却被羌人所败,如果不尽快把他们救出来,如何能够心安!”
就在秃发乌孤准备攻打梁饥的时候,梁饥却主动上门,率军攻打西平(郡,治所在今青海省西宁市境内)。
南凉西平太守郭幸准备开城投降,结果被城内百姓田玄明带人抓住,随后田玄明带领城内军民据城死守,并派人向秃发乌孤求援。
众人认为梁饥实力强大,难以取胜,反对出兵。秃发乌孤最后找来左司马赵振商量。赵振就是此前闻听秃发乌孤建立南凉后,弃家前来投奔的那位善于计谋的广武郡人。
赵振说:“杨轨在姑臧大败,说明吕光实力还很强,所以洪池(今甘肃省武威市东南,兰州市西北)以北咱们暂且不考虑。但岭南(祁连山南麓)五郡必须要拿下来。如果大王并无开拓之志,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如果大王志在四方,这次机会就不能错过。一旦让羌人得了西平,附近必会争相归附,我们以后再想打下来可就难了。”
秃发乌孤道:“我一直都想趁乱世建立功业,怎会坐守这穷乡僻谷!”
秃发乌孤亲率大军征讨梁饥,最终大胜,迫使梁饥退守龙支堡(今青海省海东市民和县古鄯镇)。秃发乌孤接着又攻下龙支堡,俘虏和斩杀梁饥部众数万人。梁饥单骑逃奔浇河(今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贵德县境内),从此一蹶不振。
大功臣田玄明被秃发乌孤任命为西平内史,镇守西平。
慑于南凉威势,后凉乐都太守田瑶、湟河太守张裯、浇河太守王稚,以及驻守兴城的后凉建武将军李鸾等人相继投降南凉,岭南各部落数万胡人也宣布退出后凉,归附南凉。当然,还有带着数千部众的杨轨和王乞基两人。
南凉一时声势大振。
公元398年十二月,秃发乌孤将封号由“西平王”改为“武威王”。
就在南凉进据岭南各郡之时,西秦乞伏乾归也决定对早就看不顺眼的吐谷浑下手。
吐谷浑上一任君主吐谷浑视连原本对西秦称臣,被乞伏乾归封为白兰王,但其子吐谷浑视罴继位后拒绝称臣。当时西秦实力不足,无力顾及,如今已过去多年,乞伏乾归终于腾出手来。
公元398年十月,乞伏乾归派弟弟乞伏益州、武卫将军慕容允、冠军将军翟瑥率两万骑兵在度周川(洮河上游支流,位于青海黄南州河南蒙古族自治县)大破吐谷浑视罴。吐谷浑视罴败逃至白兰山(今青海玉树州曲麻莱县黄河源西北布尔汗布达山)后,派使者带着贡物向乞伏乾归谢罪,并以儿子吐谷浑宕岂为人质,再次向西秦称臣。
公元398年十二月,已对后秦称臣的后仇池君主杨盛又派使者向北魏称臣,被拓跋珪封为仇池王。次年二月,杨盛又遣使带着一大堆特产向东晋称臣,被晋安帝司马德宗封为仇池公。
南凉渐渐做大,秃发乌孤再看不上廉川堡这个“穷乡僻谷”,于是在公元399年正月将都城迁至乐都城,今青海省海东市乐都区。
秃发乌孤以乐都为中心,分派宗室镇守四方。
秃发乌孤的弟弟、西平公秃发利鹿孤镇守安夷(今青海省海东市平安县),弟弟、广武公秃发傉檀镇守西平(今青海省西宁市),叔父秃发素渥镇守湟河(今青海省海东市化隆县),秃发若留镇守浇河(今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贵德县境内),从弟秃发替引镇守岭南(具体位置不明),秃发洛回镇守旧都廉川。
内政方面,南凉大小官员,无论在朝还是外放,都没有胡汉之分,一律按才能分配职务,因此秃发乌孤身边聚集了一大批各族才俊。如金石生、时连珍都是当时胡人豪杰;阴训、郭倖等则是西州德高望重之人。另外还有赵振、杨统、杨贞、卫殷、金树、薛翘、王忠、赵晁、苏霸等,或是凉州大族,或是关中豪门,甚至还有中原士族。
朝廷内外被秃发乌孤安排得井井有条、相得益彰。“秦雍之世门,皆内居显位,外宰郡县。官方授才,咸得其所”(《晋书.载记第二十六.秃发乌孤传》)。
当然,南凉的地盘还是太小了,只集中在祁连山南麓、青海省东北这么一小块地方,秃发乌孤肯定觉得管理起来太不过瘾。
有一次,秃发乌孤对群臣说:“陇右、河西本来也就几个郡的地盘,现在却分成大小十几块,其中吕氏、乞伏氏和段氏最强。如果要扩展,这三个势力,我们先打哪个合适?”
杨统答道:“乞伏氏和我们同族,早晚必会臣服我们。段氏不过一书生,成不了气候,且现在正和我们通好,攻打他会陷我们于不义。而吕光老溃昏庸,世子暗弱,吕纂和吕弘虽有才但互相猜忌,如果我们趁其不备,从浩亹、廉川出兵北上,吕氏必会疲于奔命,用不了两年就会兵疲民困,到时姑臧唾手可得。一旦拿下姑臧,段氏和乞伏氏自不在话下。”
秃发乌孤沉默良久,最后说了一个字:“善!”
杨统原是吕纂的司马,在吕纂从张掖回救姑臧时曾劝堂兄杨桓杀吕纂举兵,被拒后投奔了郭黁,后改投南凉。杨统、杨桓出身弘农杨氏,杨桓的女儿是吕纂的王妃,后来的杨皇后。
杨统给秃发乌孤定下的战略是:先灭后凉,再取北凉和西秦,最终一统凉州。吕光当年不以为意的南凉,却是最想灭掉吕光的政权。
公元399年二月,段业废掉原来自称的凉州牧、建康公封号,改称“凉王”,改年号为“天玺”。正因如此,后世将段业建立的政权称为“北凉”。
段业早前不过是吕光身边一个小小的著作郎,这样的人都敢称凉王,吕光自然不爽,当即派太子吕绍和太原公吕纂讨伐北凉。
段业一边严防死守,一边派人向盟友、南凉秃发乌孤求援。秃发乌孤便派弟弟骠骑大将军秃发利鹿孤带着新归附的杨轨北上增援。
吕绍和吕纂很快进入北凉,段业准备率军迎战,沮渠蒙逊却建议:“杨轨虽为援军,但心怀鬼胎,一旦有机会很可能趁势取代我们。吕绍、吕纂长途奔袭、孤军深入,最希望和我们一战而决胜负。所以对我们而言,据城死守则有泰山之安,出城迎战则有累卵之危。”
这次段业很听话,决定闭城坚守,结果不出沮渠蒙逊所料,吕绍和吕纂久攻不下只得撤军,北凉有惊无险。
后秦这边,一心想挺近中原的姚兴始终对洛阳念念不忘,于是在399年七月派齐公姚崇和镇东将军杨佛嵩攻打洛阳。
驻守洛阳的东晋河南太守辛恭靖一边固守城池,一边快马报告给雍州刺史杨佺期。
此时,东晋因王恭、殷仲堪、桓玄等人相继举兵,国内早已乱成一锅粥,根本无法派出援军。无奈之下,杨佺期只好就近求助北魏常山王拓跋遵,拓跋遵又上报给拓跋珪。最后,拓跋珪派散骑侍郎张济担任拓跋遵的从事中郎,负责和杨佺期联络。
见到张济之后,杨佺期问:“你们魏国正讨伐后燕,不知用了多少兵?”
张济答:“四十余万。”
张济没有夸张,按史书记载,拓跋珪确实是率领四十余万步骑兵征讨后燕。就在此时,北魏大军已经将后燕都城中山团团包围。
不知杨佺期听完后是什么感觉,东晋建立近百年,鼎盛时期总兵力也就一二十万。
杨佺期便说:“以你们魏国之强,这小小羌人(姚兴)不足挂齿。我晋朝与你们魏国本为一家,如今又已结好,我对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在河南之地兵力很少,粮食也极度缺乏,洛阳能否保住,全赖你们能不能相救。如果你们能帮我们保住洛阳,日后必有厚报。如果洛阳保不住,与其让羌人拿去,倒不如让你们魏国拿走。”
张济回去后将杨佺期的话传给拓跋珪,拓跋珪便命太尉穆崇率六万骑兵赶赴洛阳增援。
不过很可惜,这张济一来一回,加上中途行军,穆崇的骑兵还未抵达洛阳,已经坚守百余日的辛恭靖终于支撑不住,在公元399年十月被后秦军攻入城中。辛恭靖被俘,随后被押送长安。
面见姚兴时,辛恭靖站而不拜,誓死不降,姚兴便将辛恭靖关押起来。后来辛恭靖竟然找了个机会逃了,辗转又回到东晋。
洛阳失守后,淮河、汉水以北大批城池相继投降后秦,东晋势力基本又回缩到淮河、长江以南。
穆崇被拓跋珪就地任命为豫州刺史,镇守野王(今河南焦作沁阳市)。
正当后秦将士奋力围攻洛阳的时候,姚兴在长安也在努力处理各地不断上报的灾害。这几个月,后秦各种天灾明显增多,救灾、祈福、祭祀各种办法都尝试了一遍,还是不见好转,于是,姚兴认为这是上天在惩罚自己。
公元399年九月,姚兴下令去掉皇帝称号,降为“秦王”,王公大臣等各级官员全部下降一等,同时大赦境内,改年号为“弘始”。
姚兴还下大力整治内政,举贤任能,精简繁文缛节,清查典狱诉讼,简化法令,抚恤独居和贫困老人,严明奖罚制度等等。
自从杨统为秃发乌孤定下“先攻后凉,再取凉州”的隆中对之后,秃发乌孤就一直为此做准备,不过很可惜,有句话叫“出师未捷身先死“。
公元399年八月,某天,秃发乌孤因醉驾发生事故,坠下马后断了几根肋骨。一开始秃发乌孤还不以为意,对众臣开玩笑说:“大家以后切记,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我这次差点就让吕光父子大喜了。”
可说完还没几天,秃发乌孤伤势突然加重,很快就奄奄一息。临终前,秃发乌孤留下遗言:“我凉国大业未成,要立君以长!”
秃发乌孤自公元397年正月对外自称西平王,建立南凉,至此在位三年,年龄不详。
秃发乌孤的嫡长子秃发羌奴年龄很小,群臣便根据“立君以长”的遗言,将秃发乌孤的弟弟秃发利鹿孤立为新君主。秃发利鹿孤继位后便将都城由乐都(今青海海东市乐都区)迁至西平(今青海省西宁市)。
这边,南凉首任君主刚去世,那边,后凉的首任君主吕光也很快就要驾鹤西去。
公元399年底,吕光突然病重。
为了让政权顺利交接,吕光没有按照传统让太子在自己死后才继位,而是提前让太子吕绍继了“天王”位,自己改称为太上皇帝。太原公吕纂改任太尉,常山公吕弘为司徒,二人辅佐吕绍。
吕光自称太上皇的举动在十六国时期堪称一大创举,尽管太上皇并不是吕光首创。
中国历史上有四百多位皇帝,太上皇却寥寥无几。
最早相当于太上皇的就是战国时期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当时,正当壮年的赵武灵王突然自称“主父”,将国君位置让给儿子,没想到最后却因权力之争,被儿子活活饿死在沙丘宫。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太上皇是刘邦的父亲刘太公,这是刘邦称帝后正式下诏拜的。刘太公可不是死后被追尊,他是实实在在做了十年的太上皇。
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太上皇无疑当属乾隆。因为不想在位时间超过祖父康熙,所以乾隆皇帝提前让位于嘉庆,只不过,乾隆是让位不让权,大部分权力还掌握在自己手里。
主动让位做太上皇的还有宋徽宗赵佶和宋高宗赵构。赵构主动让位给养子赵眘(shèn),而赵眘是赵匡胤后裔。所以,当年赵光义处心积虑得到的江山,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哥哥赵匡胤这支。
当然,也有被迫做太上皇的,唐朝就有两个,唐高祖李渊和唐玄宗李隆基。还有明朝的明英宗朱祁镇,被瓦剌放回京城的时候,弟弟朱祁钰已经做了一年多皇帝了,朱祁镇只能做太上皇。
吕光做太上皇,目的是为了让太子吕绍把君位坐稳,确保后凉平稳过渡。只可惜,吕光这个太上皇只做了不到一个月时间,根本无法稳住政局。
吕光把三个儿子的分工都安排好了,可还是不放心,又单独交待太子吕绍:“我这次估计挺不过去了。如今国家多难,外有三寇窥视,万不可让他们有机可趁。我死之后,你让吕纂统帅六军,让吕弘处理朝政,你踏踏实实坐在位置上,让两位兄长辅佐你。如此,凉州便可渡过艰难。如果你们互相猜忌,祸起萧墙,则晋、赵之乱必将重演。”
晋赵之乱指西晋八王之乱,以及前赵、后赵出现的皇室之争。
吕光又叮嘱吕纂和吕弘:“永业(吕绍的字)的才能不足以拨乱反正,只是因嫡庶之分才继承了我的位置。如今外有强寇,国内人心不宁,你们兄弟只有和睦,才能保凉州无忧。如果你们互相图谋,凉州必将倾覆。”
公元399年十二月,吕光病逝于姑臧,时年六十三岁,在位十年,谥号懿武皇帝,庙号太祖,臧于高陵,位置不明。
与其他处心积虑,只等时机成熟就割据自立的势力不同,吕光建立后凉只是一种顺势而为,或者说是乱世中的求生手段。吕光是氐人,和苻坚同族。苻家历代都是首领,吕家世代都是贵族,父亲吕婆楼官至太尉,是苻坚的坚定拥护者,云龙门之变的参与者。吕光对苻坚亦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如果是和平时期,班师凯旋返回长安的吕光将是何等荣耀!可现实却极为残酷,当吕光满怀喜悦带着数万将士踏上故土时,等待他们的竟是国门都不让进。
吕光能做什么?天下已经大乱,前秦如何?长安如何?苻坚如何?吕光一概不知。除非掉头返回西域,从此扎根边疆,否则,吕光只有打败挡在眼前的凉州刺史粱熙这一条路。
吕光赢了。因为当时还不清楚前秦和苻坚到底如何,所以拿下凉州的吕光只是自称“凉州刺史、护羌校尉“,仍旧是前秦地方官员。如果后来苻坚不死,能保住长安,稳住关中,吕光一定还会是苻坚的臣子。
苻坚遇害后一年,消息才传至凉州,吕光大为悲恸,在城南举行了隆重的丧仪,并下令三军缟素,年薪百石以上官员穿丧服三个月,余者痛哭三日……吕光用他所能做到的最虔诚的方式来纪念自己效忠的主子。
如果非要说问题,那就是吕光或许还存有私心,没有继续向东进入关中,没有和苻登一起死磕后秦。对吕光来说,凉州已经到手,这是既得利益,如果继续东进,前途未卜。而且从时间上来说,即使吕光继续东进,也赶不上姚苌杀苻坚的速度。但不管怎样,吕光终究是止步凉州。
吕光虽是名将,却不是明君,其治下的后凉问题多多,又如此短命,即能证明。
吕光临终前还算清醒,知道问题所在,并做了自认为妥善的安排。只是,他能如愿以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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