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孤儿》作者：查尔斯.狄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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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节，我们讲到围绕着奥利弗，以费金、蒙克斯为主的邪恶势力想要拉他去地狱，而罗丝小姐和布朗洛先生则要保护他在天堂，而这场战争的关键人物就是南希。在一次失约后，这个女孩终于再度出现了。

身在泥淖，仍然不忘星空

第二个星期天的晚上，南希终于找到机会，偷偷溜了出来。这是一个星月无光的黑夜，鹅卵石地面闪着微弱的亮光。路上并没有多少人，南希匆匆向前，浑然没意识到自己身后吊着一个尾巴，那是老费金早就安排好的密探。

南希来到伦敦桥上，焦急地东张西望。就在十二点钟敲响时，一位年轻的小姐由一位头发斑白的绅士陪同着，从离桥不远的一辆马车上下来，径直向南希走来，那正是罗丝小姐和布朗洛先生。南希浑身一震，立即迎上前去。

南希匆匆说道：“我们不能在这里谈，要离开大路，到那边的石阶下面！”他们来到上岸下船的石阶处，却没有注意到有个身影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到那里，一个闪身就溜到旁边，背靠壁柱，把自己藏在了桥墩阴影里。

布朗洛先生温和地说道：“上星期日我们在桥上等了两个小时，没看到你来。”南希痛苦地回答说：“我被关在家里了，没法出来。他们虽然还没有对我产生怀疑，但也不会放任我随便外出。今晚那个人出门了，我才能出来见你们。”

布朗洛先生说希望能找到蒙克斯，并利用他的胆小诈出隐藏的秘密。一开始南希连连摇头，不愿意告诉他蒙克斯的下落，因为害怕他被捕后会牵连到赛克斯。布朗洛先生反复解释说自己只想替奥利弗讨个公道，并查出这个可怜孩子的身世之谜。

最后南希被说服了，这才说出蒙克斯经常去的客店位置，并告诉布朗洛先生哪个时间段更容易在店里找到他。南希说得又轻又快，以至于那个盯梢的人要把耳朵紧紧贴在壁柱上，连蒙带猜，这才了解了个大概。

当南希开始讲述蒙克斯的长相时，布朗洛先生突然喃喃说道：“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皮肤枯皱，嘴唇煞白，脸色发黑，脖子上一道红色伤疤。这么明显的特征，不是他又是谁呢？我怎么就没想到啊，小奥利弗竟然是他的儿子！”

布朗洛先生又温和地对南希说：“姑娘，你为我们提供了很有价值的帮助，我也希望能帮你做点什么……”但南希却哭了起来，说：“不需要，先生，您是帮不了我的。说实在的，我已经在那个泥坑里陷的太久了，拔不出来，没任何希望了！”

布朗洛先生没有轻易放弃，而是建议南希跟他们一起离开。他可以把南希送到国外，忘掉过去，从头再来。

南希听完，哭得更伤心了，说：“好心的先生，如果一年前您这样说，我会立即同意。可现在太晚了！对不起，我要回去了，我只能走我自己的路！”

罗丝小姐激动地掏出自己的钱包，想要给南希一点补偿。南希却摇头拒绝道：“不，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钱，请让我问心无愧地离开吧。”最后，南希要走了罗丝小姐的手绢，留作纪念。她坚持看着罗丝小姐和布朗洛先生离开后，才流着泪，拖着疲软的脚步向家走去。

那个盯梢者躲在阴影里，已经听呆了。直到南希的脚步声远去，四周鸦雀无声，他才溜出隐蔽点，翻身到了桥上。等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引起他人注意后，他才撒开双腿，以最快的速度向老费金家里飞奔而去。

阴霾四起，吞没人性之光

听到盯梢者的报告后，老费金气得一夜未睡。他弯腰曲背地坐在冰冷的壁炉前，身上裹着破旧的床单，面朝烧残的蜡烛，陷入了沉思。他脸色发青，五官变形，眼睛血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并无意识地举着手，啃食那些又长又脏的指甲。

他的内心充满恨意，恨南希竟然敢同外人勾结，同时他又感到害怕，怕东窗事发、贼巢覆灭、性命难保……他已经让人去找赛克斯了，他要掀起这个强盗内心的复仇火焰，让他把南希撕个粉碎，然后丢入地狱。

赛克斯听完老费金的讲述后，一路飞奔回家。尽管怒火烧灼着体内的每一滴血，他仍冷静地拿出钥匙，悄悄地打开大门，走上楼去。走进自己的房间后，他转两次钥匙，把门反锁起来，再用一张很重的桌子将门堵住，最后掀开帐幔，把南希扯醒。

南希睁开眼睛，高兴地喊道：“是你啊，赛克斯，你回来啦！”看到窗外晨光微露，她想去把窗帘拉开。赛克斯却挡住了她，阴沉地说道：“有这点光线就够了！”他抓住南希的头和脖子，把她拖到房间中央，用一只沉重的大手捂住她的嘴巴。

南希拚命挣扎，回应她的却是恶狠狠地回答：“你这个鬼婆娘，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有人盯你的梢，听到了你的每句话！”

南希挣扎着搂住赛克斯的腰，辩解道：“那他一定听到了，我没有出卖你！我可以发誓，我对得起你！”

赛克斯狂暴地扭动身躯，却被南希的手臂牢牢地搂住不放。南希竭力把头偎依在他胸前说：“再给我点时间，我去求求那位好心的绅士和小姐，让他们发发慈悲，安排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悔过自新，重新做人!”

赛克斯终于腾出了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枪。尽管狂热已冲昏头脑，但他还是知道不能开枪，否则罪行很快会暴露。于是他使出所有的力气，对准南希的脸，用枪柄猛击。一道深深的创口出现在南希额头，鲜血上涌，几乎淹没了她的眼睛。

南希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倒在了地上。接着她勉强撑起来，半跪着从怀里掏出罗丝小姐送她的白手绢，十指交叉地握着举起，向她的上帝低声祷告，祈求宽恕。而赛克斯则踉踉跄跄退到墙边，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抓起了那根沉重的木棍，狠狠地打在南希的身上。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这个可怕的房间。颤颤晃动的血泊，在天花板上留下淡淡倒影。赛克斯扯下毯子，盖在南希的尸体上。他又擦亮火柴，生起炉子，把作案凶具——那根木棍塞进炉火，任其在火焰的吞噬下渐渐烧成灰烬。

在整个行凶过程中，赛克斯那只大狗趴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直到洗干净手和衣服上的血迹，这个凶手才牵着大狗倒退到门旁，关门上锁后离开。走到街对面时，他抬头看向窗户，窗帘仍然低垂着。可是阳光却不停地朝那个地方倾泻。

之后，一人一狗开始了逃亡。赛克斯漫无目的地走着，饿了就偷点东西吃，困了就躺在旷野的沟壑中睡一觉。天渐渐黑了，夜幕开始吞噬一切，此时赛克斯出现了越来越严重的幻觉，他看到了南希，额头裂开口子，鲜血四溢，淹没了她的眼。

赛克斯大叫一声，浑身剧烈颤抖着。他像疯了一样在旷野中奔跑，却始终摆脱不了幻觉。最后他做出了孤注一掷的决定——回伦敦。哪怕南希的尸体已经被发现，哪怕通缉令已经下发，哪怕迎接他的是死神，他也不要独自一人，被幻影折磨。

真相进一步浮出水面

就在赛克斯四处逃亡时，布朗洛先生在南希提到的客店附近，发现了蒙克斯的踪迹。他轻轻走上前，在蒙克斯耳边说出了奥利弗·特威斯特的名字。看到后者的背一下子绷紧后，布朗洛先生一挥手，两个手下上前，控制住了蒙克斯。

在书房内，这位老绅士向蒙克斯讲述了整个故事的始末。原来蒙克斯的父亲叫埃德温，是布朗洛的好友。埃德温20岁时与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婚后不久就有了蒙克斯。此时这对夫妻已经交恶，最终两人分道扬镳，蒙克斯由母亲抚养。

蒙克斯十一岁时，埃德温认识了一个叫阿格尼丝的19岁女孩。两人彼此相爱，并悄悄定下了神圣的婚约，那枚金戒就是信物。但没等宣布婚事，埃德温就收到一封急信赶去罗马，结果在那里患上急症，很快去世，没有来得及留下任何遗嘱。

布朗洛对蒙克斯说道：“你母亲带着你赶过去，继承了你父亲的全部遗产。但埃德温出国前曾来伦敦找过我，还留下了他那位美丽新娘的画像。埃德温说要把所有的财产都变卖求现，只留一部分给你们母子，剩下的和新婚妻子开启新生活。”

布朗洛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得知你父亲去世后，我赶去阿格尼丝那里，结果发现他们一家人在一个星期前就搬走了。他们为什么离开，去了什么地方，没人能说的上来。”听到这里，蒙克斯松了一口气，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但布朗洛没容他笑太久，接着说道：“不过，我在无意间找到了你的弟弟，他和你父亲，还有画像中的新娘长得是那么像。那时候你母亲已经去世，我知道要想了解真相，只能找你问了。在弄丢那个孩子后，我在国外国内四处找你，直到今天……”

蒙克斯顶嘴说：“你找到我了又能怎样?就凭一幅画，你就能让法庭相信那个小贼和我有关系？”

布朗洛先生冷冷一笑，说：“靠一幅画的确不能，但如果我有证人呢？如果那个证人可以证实你和盗贼头目勾搭，并听到了你们密谋的每一句话呢？”

蒙克斯顿时脸色惨白。他想起了和费金见面时有个女人的身影，难怪布朗洛知道的这么多，并且轻而易举地抓住自己。他犹豫片刻，终于服软了，哀求道：“我愿意讲出所有的真相，只要您别告发我，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求求您，别让我去坐牢……”

布朗洛先生让人把罗丝小姐、大夫和奥利弗叫来一起听。直到这时奥利弗才知道，自己经历的重重磨难，竟然是眼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造成的。但即便落到了这个地步，蒙克斯仍对着小奥利弗怒目而视，轻蔑地称他是小私生子。

蒙克斯说父亲埃德温去世后，母亲带他赶了过去，拿到了父亲的遗物。其中有封写给阿格尼丝的信，提到了有个金盒和金戒指，那是两人的定情信物。此外，他父亲还留下遗嘱，把几乎所有遗产都留给了阿格尼丝，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但埃德温给这份遗嘱列了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阿格尼丝的孩子在到达法定年龄之前，不能以任何不名誉的、下流的、卑怯的或违法的行为玷污家族的姓氏，否则就要剥夺继承权。所以蒙克斯才要跟费金合作，一定要把奥利弗拖下水，这样自己才能继承父亲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