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越是想努力呈现自己符合某种评价形式时,他就越是在抛弃原有本质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他越是想要控制事物的客观结果时,他就越是会失去自己想要控制的结果。
所以老子认为:“企者不立;跨者不行。”
一个人的高度是不可抗的先天限制,踮起脚跟虽然让自己显得更高,却会导致无法站立;一个人步子能迈出的距离也是不可抗的先天限制,通过跨步而使自己迈出得更远,却会导致无法行走
所以,成大器者深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因此不敢擅自占据“上天”的权利去控制事物的结果,他们只会顺从“上天”带给自己的先天限制,将自己的全部精力用于开始,而不敢对事物的“成败得失”有所作为。
因为,唯有“无为”和“无成”才是他们所能做出的最好选择,所以老子认为:“大器免成。”
孔子用“君子不器”表达了同样的看法:君子即使才能卓越,也不会自器和自用,更不会自夸和自诩,君子会始终保留其淳厚朴实的处事态度——让自己的才能在实际事务之中自然呈现,而不会对结施加任何的影响力。
这使得君子就如同“水”一样无形无状——没有高低长短的特定形态,却使他人无法与之争于高低长短。
如果世上小人当道,君子就会外小人而内君子;如果形势并不允许有所作为,君子就会退而独善其身。
因此如果是君子做了某种善举——而使外界为君子赋予“慈善家”的标签,君子却不会接受——即使名义上接受了心理上也不会接受。
因为君子接受之后,心理上就会预设一个自己是“慈善家”的形象,使得自身就会为这个形象所束缚——去做相应的事,说相应的话,甚至还要控制念头,进而由内而外地逼迫自己符合“慈善家”的定义。
同时,因为主观意志拥有了特定形态,就会激发维护形象存在的本能。进而,对于反对的声音产生本能的抵触,对于名声更大的“慈善家”产生竞争心,对于不符合自己期望的客观结果而感到怨愤不平。
但是客观自然性是一种不可抗力,就如同太阳东出而西落——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君子又如何会为了改变客观自然性而将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即使伪装了成另一个人,并因此得到某种非常耀眼的外在光环,但是那个人就真的是自己吗?
有一个明显的客观事实是:即便全世界都将君子神化,君子也不会真正变成一个神,他仍然会作为一个平凡的个体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如果君子将一个不以真实为基础的“神化形象”当成是自己,那么他将要为此定义做多少违背客观自然的事情,又会产生多少妄作胡为?
由此,留给君子的最好选择,唯有“去伪存真,去华存实”———始终以“无为”的态度,顺应客观自然性的变化而变化,从而“无不为”。
由于君子深知与自然和谐相处才是明智之举,因此不会将自己定义为任意的形象——而是始终如同“水”一样,顺应客观形态的变化而变化——无形却无所不形。
这使得,君子固然不争于名声的高低之分,却更善于产生实际成绩;固然不争于能力的强弱之分,却更善于解决实际问题。
那么,君子即使不争于形式的高低强弱,却又如何让人们轻视君子?
所以,君子之德诚如老子所说:“不可得到亲近,也不可得到疏远;不可得到有利,也不可得到相害;不可得到尊贵,也不可得到卑微。所以它是天下最尊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