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巧霞所著《家的食单》评点:借由舌尖上的味蕾,品味人生的百味

文学私秘 2024-07-14 11:27:36

颜巧霞与前江苏省作协主席范小青

蒙颜巧霞老师赠新书《家的食单》,得以一窥她凝结在这本新书中的蕙心兰质。之前,笔者曾经为她的两本散文集写过读后感,现在回过头来看,再去复读一遍,觉得自己写得太过严肃,太过密植,自己都读得都透不过气来。

其实,颜巧霞的文字没有那么沉重,相反,却带着一股温润的恬淡的轻灵气息,一种泰然处之、云淡风轻、内视吟味的自足情怀,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的超然态度。

这也是她之前的文风中一直贯穿着的恒定的观望世界、积淀文字的视角惯技,用这样的视角,作者以平均一年一本文集的速度,不断扩大着她的观望领域,延续着她的描摹视域,而这一次,她将她的视角,瞄准了家,瞄准了家的食谱,并且放大地观看着每一道菜肴的溢于言表的色香味,细腻地条分缕析着这背后珍藏着的那份亲情、至爱与感怀,从而让司空见惯的家常便饭里,解读出了记忆中的美味之源,剖解出舌尖上的回味之本,淅沥出家的食单中的真味之质。

因此,一本小小的食单,开出的是一份爱的鸿篇巨制,透视出的是百味人生,折射的上下纵横的文化图景。

一、动用文学技巧,写出味的多维情态

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虽然写的是食单,但呈现出的却是作者对语言的修炼,正是因为作者有着这一份对语言的掌控有力,才使得食单的每一丝沟回,都被披揭得如见其形,如闻其香,如品其味。

1、 直陈文本的严谨性,如实呈现。

作者将全书分成四部分,其实对应的是我们日常食谱中的四个维度,用最通俗的话来讲,就是素菜类、面食类、水鲜类、肉食类。

可以看出,打造一份完美的食单的文学抒写,给作者的写作提出了更高更苛严的要求,这也是作者在面对她的这一项选择的时候,必须直面的最初的挑战。

相比于作者之前的生活随笔作品,这一次作者显然要攻克的第一个难关,就是她必须把“食”的层面如同X光一样作出深层透视与纵深剖切,而我们看到,作者迎难而上,动用了她的全部的文字描写功力与呈现具象到意象的十八般武艺,为我们打造了一道活色生香的饕餮大餐,而这其中,作者就像一个收放自如、运斤成风的厨师,用她的语言的斧斤,斩获了莫不中音的语言的节奏美感。

作者将全书的主旨定性为“食单”,必定要担负着一个描写食单里的各个维度、各个层面的操盘手的职责。我想,逃不掉这下面的三个方面,就是:状物,你总得描写食单里的每一个食品的形貌吧;制作,食单里的每一个食物,都有一个制作的过程,这对作者的描摹提出了要求;味感,食物之美,在于它在口腔中的反应与味蕾上的回应。

而事实上正是如此,在作者四个维度食单的逐一披揭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笔下那些家常菜蔬里每一个伴随着季节轮回而展现出的生命的履痕,看到米和面从地头到餐桌的粒粒皆辛苦的转化过程,看到水乡鱼虾如何跳进现实生活丰润着齿颊的每一道流程,看到以顶梁柱方式支撑起食单美味中的压轴荤菜。而这四个部分,作者都以食单的忠实、严谨、细致的规格,规范着每一个制作过程中的前世今生,也让这一部分保留了说明文的品味、实录体的忠实、菜单式的谨严,足可以让书籍的基本叙事部分,成为洞察作者里下河一带民众衣食住行的透着生命活力和鲜活气息的实证报告。

因此,这本书里的每一个章回,每一个小节,作者都倾注了一种可信的叙事态度,展现了季节的真实、种植的真实、捕捞的真实、饲养的真实、家居的真实,这些真实的写照,合成在一起,就是融铸造了“食单”命名的这本书里的必备要素与必备框架。这也是我在作者的系列作品里看到的最新鲜的一种品种,笔者也因为作者在这种严谨的抒写中的一丝不苟,而相信了作者写作的诚实性与忠实性。

2、描摹细节的灵动性,拟人展现。

作者的笔下的一蔬一菜、一勺一饭,都因为作者情感的输入,而具有了生命,拥有了呼吸,作者的文字也因为这份灵性的加入,而奔涌着童话般的灵动与灵气。

看看作者写菜园里的南瓜:

南瓜好似什么都不知道,四平八稳、踏踏实实地只管活自己的,像那些烟火凡俗的人们,早起去菜市场就能看见的……(P26)

这里,将乡间的菜疏,对应于乡间的人,展现出“天人合人”的一种怡然的情境。

再看看割毛豆的过程:

割下毛豆来,放在太阳下晒,用棍子捶,毛豆们吓得连滚带爬地从豆荚里蹦出来……(P42)

那些农家的菜蔬仿佛都是一个个快乐的生命,在变形的世界里具有了动感与动能。

而烧菜的过程中,作者也赋予了单调的烹制流程以奇思妙想:

慈姑被猪肉改了性子了,简直就像有些坏脾气的汉子遇到他心上的人,温柔了。(P54)

这样的描写太多了:

她在灶头上使铁铲不住地翻炒,花生就在锅里像跳皮筋的小女孩哗啦啦地跳过来,哗啦啦再跳过去,炒花生的声音就像一阵阵急雨噼里啪啦落在天棚上。(P192)

鱼圆像夏季海滨浴场上一群穿着黄色游泳服挤在水面上游泳的小孩,可爱极了。(P146)

总之,作者从爱的原点出发,对食单里的食物制作过程,赋予一种拟人化的釉彩,令整个文本里洋溢着出人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的妙趣横生。

3、要言妙语的奇诡性,通感再现。

作者在状物与叙事部分,是忠实的,但是,作者还必须瞄准那食单里的食物,通过“舌尖”,达及心灵,直到沉淀到记忆,并进而融注到人生里的更深远的营养的汲取与滋润,对这一部分,仅靠实录的忠实与诚实,显然是不深入,也注定是不深刻的。

如何写出味对于心灵的触摸,我想,这实际上是人类感触的“两个平行世界”的复现技巧,把不可见的味,用可感的动作可见可感地表现出来,实际上相当于一种“通感”技巧的应用,把色香味的不可捉摸的存在,用可以感受的动作呈现出来,作者这方面的抒写,实际上把“状物”借助于“平行世界隐喻”这一道语言的加工,升化到“感知”领域,从而让那些美味的感受与体验,可以在文字的符码天地里,用显性的动感方式呈现出来。

我们不妨看一下作者为了使食之味能够传导到读者那里,如何不断动用这样的技巧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声音的设喻(声音通感):相当于对制作食物的声音进行修辞,央视今年推出了一个新专题,叫《听起来很好吃》,显然试图在食物的通常的“色香味”的维度之上,再开辟一个“声”之维度,美味配美声,才能更好地激发味蕾。而作者也在文字中,努力开掘声音之于美食的添油加醋的促进作用,试看:

“接着又是‘哗啦’一声,像一树的麻雀惊飞了,那是母亲倒入田螺肉的声音,不一会儿,锅里的嗞嗞声变成了沙沙声……”(P7)

“哗啦”一声,作者用“一树的麻雀惊飞”这个“平行世界”里的形象化画面,呈现出来,主要是撷取这两个平世界的无关事物,有一点上是相似的,那就是“动作之快”,炒菜的哗啦声,与“麻雀惊飞”在“两个平行世界”里的找到了相似点,而被作者赋予了灵动的处置。

再看一例:“顷刻之间,油锅里就跟放烟花一样,发出吱吱的声音……”(P145)

这里也是取两个平行世界里的声音的相通,构成了设喻。“放烟花”并非是取烟花爆发的烟火这一层面,而是取其发出的声音维度。

再看:

“只等到一锅粥浓稠得浆糊一般,咕嘟咕嘟地喊叫着,像一条条大鱼藏在锅底吐无数的气泡……”(P98)

作者为了生动地描摹着煮粥的景象,用“大鱼”这一平行世界里的物来设喻,但这里仅仅取其大鱼吐泡与煮粥时的气泡上涌的相似性,更大的设喻相似点还是立足“泡”的破裂发出的声音相似,以此建构了妙喻的相似点。

作者对制作食物发出的声音,情有独钟,在另一处,作者继续发挥着类似的写作技巧,再次复现了食之音:“大概半小时的工夫,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继而吱吱地叫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生长,空气里氤氲着让人馋涎欲滴的糯米香和葱油香味……(P163)

再看:“拿出数块臭豆腐干丢在油锅里,本来平静的油锅立刻油花四溅,像乡村里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开了……”(P178)

——味道的设喻(味道通感):“尖辣椒就不是那么好惹的了,谁要冒失地侵犯来,那‘辣’保管跟刺刀样直刺上来,要你好看”。(P15)

这里“辣”味是“于无声处”的一种状态,它的尖锐与刺激程度,很难形容出来,但作者借助“平行世界隐喻”的技巧,直接把“味道”转化为“刺刀的刺”那样尖锐的刺点,来达到对“味”的特别感受的定性与凸显。

实际上,“平行世界隐喻”的技巧就是钱钟书先生所称的“通感”技巧,在作者的书中,这种技巧无处不在,屡屡展演,一方面,通过读者可能感知的“喻体”感受,传达食单里“味”不好表达的虚无飘渺情态,另一方面,也给叙事文本带来了一种时尚与新潮的活化风格,造成文本的活跃与感染力。

二、动用记忆储存,写出味的情感灵魂

写物,写食单,那是餐厅里的菜谱,是大厨手里的流水作业,那不是食单真正的味。而《家的食单》却以“食单”为名,写出了“家”的味道,“亲情”的况味,“怀旧”的精髓。在这里,作者找到了她独擅胜场的用武之地,正如她之前的散文集里一以贯之所表述的那样,那就是通过她的纤细而敏感的笔触,来解析灵魂的秘密,而“食单”里,同样隐藏着“家”的秘密,“亲情”的秘境。

1、 味中的回忆,让食单牵连着怀旧情结。

在作者的笔下,“食单”牵连着过去,牵连着童年,我想,这是因为“食”对于童年来说,有着太过强烈的诱惑,甚至可以说,人类的大多的对美味的好感,都来自于童年的记忆。

这应该是生存的本能,赋予人类的一种天赋。因为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孩子,要让他活下去,必须赐给他一种贪食的欲望,只有这种本能支撑着他强烈地去渴求“食”的满足,他才能逃过童年时缺乏自控力的那段无意识时期被饥饿的蚕食与吞噬。

这大概也是我们觉得小时候,总是容易围坐在成人制作美食的周围,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家人端上一道美味,满足我们的贪婪的期待的原因吧。

在《家的食单》中,作者几乎在每一篇关于家之食单的忠实记录中,都写下了一个孩子如饥似渴地期待着亲人捧上一道童稚眼光中的美食这样的熟稔的共情。

时过境迁,这份童年的对于食的热衷与嗜好,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沉淀进记忆,成为我们对美味的记忆,同时也扩展到那份童年时代自己坐享其成时光里的那份无忧无虑的快乐感觉的吟味,直到延伸到对那一份与亲人分享着、共享着在一起的幸福情境的怀念。

这时候一种怀旧的情结,冉冉升起,萦绕在我们的心际,使得“家之食单”里恍然能找回那温暖的时光,那桔色的童年,那一家人团坐在一起、似乎永远不会分离的蜜一样的氛围。

这就是《家的食单》里那一份潜藏在食单背后的回忆的暖意,总是瞬间把我们融化的原因,也在这一份对过往的一遍遍守望的吟味中,我们体验到作者倾情表达出的那一份沉吟在过往的怀旧情结,同样在瞬间能够把我们濡染得湿漉漉的原因,并由此激发我们懂得珍惜过往,获得奔向未来的新的力量。

我们看看作者笔下,总是从“食单”里提炼出丰盛的精神的营养,这或许就应该是“家”的食单里的真正的精髓所在吧。

——每每去见母亲,还是愿意母亲把我童年时的吃食还原,每每这时,我总感觉自己不是小孩子(P30)。

——记忆穿过绵延悠长的光阴,再回去,母亲的怜惜慈爱、粽子的绵软香甜、童年的安闲像井水汩汩而出。越是年岁渐长,越愿意把这些滋味温习一遍又一遍。(P64)

——聪明的老板们知道人们的味蕾最是有记忆,胃口总是在怀念中变得更好。(P67)

作者总是用这样的发自灵魂、来自生活的感触,提拎起整本书的结构与纲领,让“食单”形散而神不散,全书贯穿着一个主线——那就是“有温度、有爱心的食单”才是“家的食谱”永远保鲜的诱惑与引力所在。

2、 味中的亲情,让食单折射着家庭层理。

食单,还有一项功能,就是像一道X光射线,透视着一个家庭的层级肌理,因为“家之食单”,并连着“家”的所有以其为核心的辐射网络,所以,从“家之食单”为源来扫描“家的内在结构”,就像用射线去探测着原子核结构一样,会发现深藏不外露的“家”的隐秘的结构。

在《家的食单》中,我们看到一个典型的中国家庭,围绕“食”而建立起来的相互关系。

这里有老辈对下一代的隔代亲。作者在文章写到她的祖父,虽然年老力衰,但是他还是用自己的辛勤关顾,给予这个家庭源源不断地注入着老一辈的那种深情的爱,努力用自己的绵薄的力量,为孩子们撑起一块温馨的天空。他为了孙辈们,外出采买做美食的食料,在街头摊点上,陪同孩子们品尝当地的小吃,而最感人的地方,是他在弥留之际,他想去重温一下他一生中并不舍得去尽情享用的一道最普通的美味,但他只是在那一份家人送来的满足面前,享受着人生最后的那一刻富足,作者力透纸背地写道:

祖父去世要吃饺子,但却不肯吃一口,“时至今日我悄然明白,在人世辰光有限的祖父也许不是为了嘴里的美味,他只是想起从前一家人一起包饺子的丰润时光了吧!”(P72)

这里有夫妻的相互关爱。作者笔下的母亲是一个能工巧匠,是所有的家的美食的最主要的操持者。

在作者的笔下,总是把母亲与食单里的那些素材作着类比,努力还原母亲看似文弱但却是家中的核心梁柱的角色形貌:

“丝瓜的一生,常常让我想到农村里那些朴素的父母亲,把一生都献给了儿女,不到最后一刻,绝不罢手。”(P30)

看似平凡的母亲,却传承着中国传统文化里生生不息的价值观与道德观,在最不起眼的灶台炉火旁和锅碗盆勺前,用限量的资源,就是屋前屋后的小菜园,大野里的稻麦,加上家里男性角色从河边沟渠打捞上来的水鲜产品,以及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点荤腥,打造出一道道令人垂涎的家之味道。

但母亲更在这种食物的分配里面,体现出她对家庭成员份量的先后酌定。我们看到,母亲会把适宜的食物,优先给予年老的祖父,折射出乡村伦理潜移默化地作用于食单排序的布局。

一度在家里总是被列为最不馋对象的父亲,也会在母亲的悄无声息的食物倾斜中,体现出母亲的关爱的深意:

母亲嗔怪父亲:“你自己吃,等他们长大了,什么没得吃?”

这就是平凡人的那种只有“食”才能透视出来的深情的爱。

而孩子们,因为他们馋的天性,往往在家庭里得到特别的眷顾。正是中国家庭中这份对孩子的命定里的纵容,才使得一代一代的食谱里烙印着浓浓的怀旧与乡愁味道。我们也可以在作者这本书中反证着中国的家里,哪怕这个家曾经面临着窘境,依然不会减少对孩子的丰裕的美味的哺育。

在家的食谱的透视下,我们还可以看到,以食建立的联系,辐射到邻里、涉及到远亲,简单的“食”,缔结着国人的情谊与情份,作者笔下的来自于安徽的远亲的香椿(《母亲带回的那两把香椿》)、曾经的同行在远地寄来的一道苏南的笋干(《借着笋的名义》、单位保洁阿姨馈赠的一罐普通萝卜干(《托萝卜干的福》),都可以看出,这些由食单互通背后的人情的传输与表达。

因此,食谱,在中国显示的就是人际关系谱,以食物的关联,可以解读着中国人际的处置与联系方式。食单,像一道描红的中国人情谱,勾勒出中国人看不见的背后的隐性的情感关联。

3、 味中的变迁,让食单铭刻着成长体悟。

在作者的笔下,还以一种饶有趣味的坦陈笔触,写出童年时的食物口味,会发生悄然的变化,尤其是那些不好吃的食物,随着时光的流逝,自己重新认识了这些食物,并且发现了其中的味美点。

为什么会这样?

作者对此作了深刻的分析。

味的变化与人生的历练有关。在《茼蒿》一节中,作者写道小时不喜欢吃的一道菜在成人之后,发现了其中的值得喜欢之处:“大概是成年以后,人世纷繁经过,酸甜苦辣的滋味尝过,再吃到茼蒿时,竟然爱上那特殊的滋味,少许的清香,少许的中药味,少许的清苦都与味蕾特别相融,吃了兵力甚至通体变得清凉自在起来。”

味的变化与幸福的期冀有关。在《红苋如丹照眼明》中,作者写到小时候不喜欢吃红苋菜,但后来随着父亲的去世,作者的味的体验发生了改变,这是因为菜里有着幸福的凝结与固化。

作者写到:“那么喜欢吃红苋菜的父亲患了病,生病之后未足两年的时间,他就去世了。到了苋菜上市的季节,我会想起他,他会开心地把苋菜搛碗里,像个孩子似的把整碗饭都染红了。自此,我对苋菜转了性,变得喜爱红苋菜。”(P10)。

这反映出,一道中国菜里,沉淀着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传承,一代代地传下去,这种味觉,不是以味道的直接的美与丑决定的,而是由背后的一种源自于心灵的感受操控的。父辈的那一份幸福感,借由食谱的传递,而使我们感应出上一代的代代相传的幸福体验。

在《喝一碗腊八粥的幸福》一节中,作者更是解析了一道家常的食谱蕴含的情感慰藉功能:“直到成年后,我才渐渐体悟了一碗腊八粥的滋味。平日里,上有老下有小被生活的重担压着的父母亲,哪有空子去收罗那一堆吃食材料,再费劲劳神地熬一锅粥?腊八这天,似乎得到了生活的赦免,可以过一次与以往不同的日子。吃一顿与以往不一样的饭食,这样的粥食不仅满足了他们的口欲,更是慰藉了他们的心,使他们品尝到生活给予的一丝幸福。”(P98)

味的变化与环境的融入有关。在《“母亲”牌猪大肠》一节中,作者写到幼时不喜欢吃猪大肠,但成人之后,作者逐渐接受了家庭其他成员以及进入婆家之后的新的环境里的影响,“我陡然也觉得猪肠的气味是它独有的魅力”。这背后的原因,大致相当于“入乡随俗”、“近朱者赤”所蕴藏的道理吧。一个食的爱好的培养,实际上潜因是自己对这个环境的融入,在这份融入中,也会接受这个环境中共性的口味。改变的背后,依然是一颗爱心。

三、动用文化累积,写出味的文化底蕴

作者在埋头描写定位于苏北盐阜地区的食单的时候,时常跳出一步,跃上“形而上”的高度,来鸟瞰作者孜孜以求、津津乐道的美味在整个中国文化体系里的方位与海拔,这便使得局限于一隅的食单,有了中国整个文化的观照,也有了它接榫上中华文化宏阔体系的底气与地气。下面略述之:

一是在袁枚《随园食单》、朱彝尊《食宪鸿秘》这类正宗食谱中,找寻鲜活的当下食单中,有着历史久远的深脉。

二是在汪曾祺、张爱玲等与作者身处在一个共同的地域中的文化名人对食的记载中,找寻文脉之源。

三是在《红楼梦》、《儒林外史》这些经典的文学作品中,感受每一道熟悉的味道背后曾经相伴着的那些奠定了中国人的文化心理与习惯的喜怒哀乐。

作者对相关食的文化书籍涉猎深广,在这种对古典文化涉笔成趣的联想中,我们感到了即刻的生活,是历史的延续,是中华一脉的一枚断片。以“食”洞窥历史,映射文化,在作者的蓄意主导下,完成了它自成体系的叙写与谋划。

一本《家的食单》,调动的是人的馋涎,触及的是共同的记忆,同频的是整体的中华文化纵深,里面藏着作者释放的家的秘密,也曝光出中华文化为什么历久弥香的秘密,值得我们品茗般的回味与如饮佳酿般的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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