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去姥爷家里串门,经常有很多人来来往往,每次吃饭时,除了自己家里人以外,总有很多陌生的面孔。
那时候,我年龄小,不懂得人情世故,以为姥爷人缘好,他们经常到彼此家里吃饭,你请我,我请你,后来才得知,原来那些人是从城里下来的知青,他们家里早已弹尽粮绝,姥爷看着可怜,所以隔三差五就把他们叫到家里吃饭。
姥爷年轻时当过兵,退伍后本来有机会去县里上班,但他心系家乡,而且姥姥也生活在农村,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决定回农村做一名很普通的农民。
姥爷上过高中,但后来由于家里贫穷,拿不起学费,他只好辍学去参军,退伍之后的姥爷和姥姥在农村做本分的农民。
后来有一天,姥爷在部队时的教导员回到地方当了小领导,陪上面领导来姥爷的家乡视察时,举荐了姥爷,就这样,没多久,姥爷成为了村支书,那一年他才32岁。
姥爷当村支书期间,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比如开荒种地,修水渠,在鸟不拉屎的地方种植树木。
从姥爷当村支书开始,之前的最贫困村成为整个公社最富裕的村子,这多亏姥爷的功劳。
后来知青下乡时,姥爷把这些人视为座上宾,让他们发挥自己的长处,带领全村人致富。
据说当时其他地方的知青下乡,村支书都不爱搭理他们,把最脏最累的活分配给他们,哪怕他们提出合理要求,也根本不搭理,唯独在我姥爷所在村的知青享受的待遇最好。
七十年代末期,有些村支书不愿意放知青返城,就故意刁难他们,而姥爷不会,尽量帮助他们说好话,然后每一批返城的知青,都会收到姥爷送来的礼物。
姥爷不止是对知青好,对村里人也同样如此,尽最大的努力为他们谋福利,大家都在背后夸赞他是“最美的退伍兵”。
姥爷在村里干了整整20年村支书,52岁那天卸任以后,他再次拿起锄头,当起了农民。
姥爷是一个苦命的男人,大舅11岁那年得了白血病,由于当时医疗技术有限,从发现得病到去世还不到一年时间,大舅可是姥爷唯一的儿子。
大舅去世时,姥爷挺住了,但姥姥因此精神失常,经常一个人跑到大舅入殓的地方嚎啕大哭,后来有一次,姥爷去外地开会,我妈不在家,姥姥黑夜出去,那是一个冬天,第二天发现她时,身体已经僵硬。
中年既丧子又丧妻,姥爷一夜之间白了头,苍老了十多岁,虽然他从不说自己有多苦,但他经历的事情,外人看在眼里,都能切身感受到,纷纷为他竖起大拇指。
我妈嫁给我爸时,身边人劝说姥爷,让我爸入赘,以后为自己养老送终,但他死活不同意,说自己没儿子,不能让女婿顶替。
姥爷一生光明磊落,而且特别要强,在他还有自理能力的时候,根本不愿意去我家养老,那是两年前,他瘫痪之后,才肯同意去我家。
两个月前,姥爷刚过完自己的生日,他就去世了,我当时正在外地出差,听到这个噩耗赶忙往家里赶。
姥爷准备下葬时,家里来了很多陌生人,看他们的着装打扮,应该是领导级别的人物。
葬礼现场,突然有人跟我说,他们都是处级的领导干部,听到姥爷过世以后,都过来家里,并且抢着为姥爷抬棺。
他们说姥爷之前对自己有恩,现在姥爷过世了,他们要为老人家抬棺,算是回馈当年对自己的恩情。
我们风风光光为姥爷举办了葬礼,当葬礼结束以后,那些人临走之前跟我爸妈说,如果有需要就给他们打电话,只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会鼎力帮助。
我们都明白,那些人之所以愿意帮助我爸妈,主要是因为姥爷曾经对他们有恩情,如今才肯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