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64年，赵匡胤灭了后蜀，见到了艳名远播的花蕊夫人，一番交谈后，就迫不及待将她纳入后宫。七天后，花蕊夫人的丈夫后蜀主孟昶暴毙而亡，史书只留下“七日而卒”几个字。野史就有点意思：宋太祖毒杀降君，只为夺其爱妃。 孟昶的灵堂设在汴梁驿馆的西厢房，素白的幔帐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供桌上那碗尚有余温的莲子羹。花蕊夫人跪在蒲团上，指尖捏着的素绢早已被泪浸透，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窗外的槐树上，几只乌鸦聒噪地叫着，倒像是替这短命的亡国之君喊冤。 三日前，赵匡胤还亲自来驿馆探望孟昶。那时孟昶刚换上宋廷赏赐的锦袍，正对着铜镜整理幞头，见了大宋天子便要下拜，却被赵匡胤一把扶住。“孟兄在蜀地治理得不错，朕久闻芙蓉城的繁华，往后还要多向你讨教呢。”帝王的笑声洪亮，震得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落在孟昶新染的乌发上。 谁也没留意，那天御膳房送来的点心匣子，比往日沉了许多。孟昶最爱的糖蒸酥酪，碗底沉着几粒不易察觉的黑色药末。花蕊夫人当时正为夫君剥荔枝，晶莹的果肉在指尖打转，抬头时恰好撞见赵匡胤的目光——那眼神里有欣赏，有贪婪，还有一丝不容错辨的狠厉，像盯着猎物的孤狼。 入殓的时候，孟昶的指甲泛着青黑。负责殡葬的老仵作刚要开口，就被身后的禁军踹了一脚，“瞎看什么？蜀主是积劳成疾，陛下都亲自赐了谥号，轮得到你多嘴？”老仵作缩了缩脖子，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低头用布巾擦掉指尖蹭到的黑色污迹。 夜里，花蕊夫人被接入宫中。赵匡胤在明德楼摆了宴，命她献舞。当她提着裙摆旋过殿中玉柱时，腰间的银香囊掉在地上，滚出几粒莲子——那是孟昶今早亲手剥给她的，说要等来年回成都，再陪她去摩诃池边采莲。 “爱妃为何愁眉不展？”赵匡胤执起她的手，掌心的厚茧蹭得她腕间生疼。花蕊夫人望着殿外的月亮，忽然笑了，“臣妾想起蜀地的芙蓉花，每到秋深便开满全城。陛下可知，那花晨粉暮白，就像有些人，白日里是君臣兄弟，到了夜里，就成了索命的无常。” 帝王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中的酒杯晃了晃，酒液溅在龙袍的十二章纹上，洇出深色的痕迹。阶下的乐师们识趣地停了奏乐，整个大殿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 三日后，孟昶下葬。花蕊夫人捧着灵位经过朱雀大街，见百姓们沿街跪拜，却无一人敢抬头。她忽然想起孟昶临行前说的话：“我治蜀三十年，从未亏待百姓，可到头来，还是成了阶下囚。”那时她还安慰夫君，说大宋天子仁德，定会善待降君。 如今想来，所谓仁德，不过是给猎物的诱饵。就像蜀地的猎户捕捉锦鸡，总要先撒把谷米，等猎物放松警惕，再扣动扳机。 汴梁的秋风越来越凉，吹落了宫墙上的枯叶。花蕊夫人在御花园的角落种了株芙蓉，每日清晨都亲自浇灌。有宫人说，这花不该种在宫里，犯了忌讳。她却只是笑笑，用银簪将落在鬓边的花瓣别好——她知道，这花迟早会开出像孟昶指甲那样的青黑色，替那段被史书轻轻带过的七日，说句公道话。 参考书籍：《宋史·太祖本纪》《蜀梼杌》《烬余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