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深知我是李月瑶的替身，

皆对我嗤之以鼻。

断言我在顾司年身边定待不过半月，

可我不仅成功成为待在他身边最久的替身，

顾司年在他们的成婚当日，更是为了我，抛下李月瑶，让她颜面无存。

1.

我是风月楼有名的歌姬，卖艺不卖身。

一把琵琶，名动京城。

赫赫有名的顾世子因宴席中的惊艳一瞥，花重金将我包了下来。

楼里的姐妹酸话连连，纷纷表示:

“真是走了狗屎运，长了一张像李小姐的脸。”

“我赌她在顾世子身边定待不过半月。”

众人都不看好我，毕竟顾司年身边出现替身已不是第一次。

矜贵的顾世子名号在京城可是响当当的，他和李月瑶的爱恨情仇更是成为百姓的饭后闲谈。

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大家眼中的神仙眷侣。

可偏偏两人性格都十分强势，发生争吵之后谁也不肯低头，常常陷入冷战和僵局。

每当这时，顾司年身边就会出现一个替代品，李月瑶的替代品。

可能是舞女，可能是歌姬，可能是其他府中的小姐。

前不久，顾世子看上一街边的卖粥女，短短几日，两人便干柴烈火，情深意切。

可好景不长，那女子便跌入湖中溺水身亡。

这是谁的手笔，人尽皆知。

李月瑶骄纵蛮横，这是她一贯的做法，以此来宣泄心中的不满。

而那溺水身亡的女子，区区一个卖粥女，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死活。

就如一石子投掷到广阔的海洋中，泛不起一丝儿涟漪。

他们更在乎的是，顾世子和李小姐是不是又起争吵，

这次两人又要闹到何时。

而现在代替买粥女，成为李月瑶替身的人如今又变成了我。

2.

刚被顾司年包下来的几日，风月楼门前围满了人，有的甚至还带着瓜果，搬来板凳，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他们坐等着看我笑话，等着我被顾司年舍弃后，像前几个替身一样，跪在地上摇尾乞怜求他别离开。

为此他们还开设一个赌局，纷纷下注赌我能待的时日。

有赌七日的，有赌十日的，最多的有赌十五日的。

但这次让他们失望了，

七日，十日，一个月，半年过去。

我依旧还在，顾世子依旧每日都会来风月楼寻我。

除了李月瑶，我成功成为了在顾司年身边待最久的女人。

众人对此惊叹不已，

可却没有人因此当真，

因为顾司年对李月瑶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人会怀疑。

顾司年带我上街买首饰，我亲密挽着他的手臂，流连在大街上。

周围的路人频频回首。

“难怪能在顾世子身边带这么久呢，你别说，这张脸当真是像极了李小姐。”

“还真是，起码有五分像。”

当然像啊，

我也深知我像极了李月瑶，尤其是眉眼处。

在顾司年面前我总费尽心思找好角度，把最像李月瑶的一面展示给他。

生活的举动和习惯我也暗自打听，偷偷模仿。

当然，顾司年也最不喜我脸上出现任何大幅度的表情。

嘴边扯出相同弧度的微笑，像一提线木偶最好不过。

因为这样才能让顾司年在我身上看到李月瑶的影子。

3.

顾司年对我很好，总是源源不断地往风月楼送些奇珍异宝，新鲜玩意。

还带着我去纵马、听戏、踏春，将曾经和李月瑶一同做过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京城还流传出顾司年跪求顾王爷王妃，执意要娶我进门的消息。

堂堂身世显赫的顾世子屈尊迎娶一个歌女，不出半日便引起天下热议。

这般荒唐之事，自然也传入远在千里外的李月瑶耳中。

不出七日，李月瑶便从鲤城急匆匆赶了回来。

顾司年抱着我，眼中带着几分喜悦，修长的手指轻抚我的脸颊。

“明天瑶瑶回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嘴边挂起温柔的笑意，乖巧地点点头。

轻声说句“素薇明白。”

转头为顾司年整理凌乱的发丝和衣领。

虽然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但仍有不少人猜测这是顾司年刺激李月瑶的手段。

恭喜他们，猜对了。

自上次他们争吵，李月瑶出门游玩散心已近一年。

顾世子思她心切，就连梦中的呢喃都是她。

他心中焦急，只能出此下策。

从头到尾，我都无任何怨言，听从他的吩咐。

这也是我能够待在顾司年身边这么久的原由之一，

除了一张相似的脸，还有就是强烈的顺从和体贴温柔，就像是依附在顾司年身上的莬丝花。

李月瑶既然强势，那我就在身上营造出她身上没有的百依百顺。

这种百依百顺是无下限的顺从，

对顾司年的喜好支持，并且采取积极行动。

顾司年喜欢纵马，

我便早早起身去马场训练，即便身上摔得又青又紫，也要坚持陪同在他身边。

顾司年口味挑剔，

我便四处打听他的喜好，在厨房待上好几个时辰，只为做出合他胃口的饭菜。

顾司年喜好歌舞，

我便四处搜集舞册，没日没夜的练舞，跳到脚尖冒出鲜血也不见停。

直至一日，我体力不支昏迷过去，

顾司年知晓我的付出，自此他收敛了许多，对我也逐渐上心，

待在我身边的时间也渐渐多了。

我的付出，顾司年身边的兄弟自然都看在眼里，

原本对我鄙夷，藐视的态度也缓和许多，时常还在顾司年面前感慨。

“司年，张姑娘是真好啊，如此一心一意对你。”

“何止是一心一意，都算得上是掏心掏肺。”

哄闹间，顾司年只是不耐烦的皱紧眉眼，对此不以为然。

有个没眼见力的公子笑呵呵道：

“司年，你既不珍惜，不如将张姑娘给我吧。”

“我也想尝尝被人真心对待的滋味。”

说完，还抬起手想要抚摸我的脸颊。

还未触碰到我，便被顾司年猛的踹翻在地上。

他黑着脸，硬生生将那人的手骨给踩断。

对此我表示很是满意，这证明：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我在顾司年心中已占有一定地位。

也不枉费我看了那么多话本。

而李月瑶也回来了，这场好戏终于可以开始了。

4.

李月瑶刚到京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风月楼。

屋内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我被顾司年搂在怀里，柔柔的靠在他宽大的胸膛上。

今日我倒不是装的柔弱，实在是因为来月事，全身虚弱无力。

肚子泛着阵阵疼痛，额头不停冒着冷汗。

可即便如此，顾司年不顾我身体不适，还是将我带出来，

让我喝下杯中的酒，当众用嘴喂他。

这么做的目的，全都是为了刺激李月瑶。

我看了看站在前方的李月瑶，低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还未挨到顾司年的唇瓣，一道凛冽掌风便朝我脸上呼来。

我的脸被打偏了过去，没来得及缓过神，

她似乎觉得不解气，拽着我的头发往后扯，将我扯到地上。

顾司年没有理会我，他反而对李月瑶的反应很是满意。

他不动声色勾起唇角，又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询问道：

“李小姐这是作甚？”

“倒是坏我好事。”

李月瑶闻言很是痛心，眼眶通红。

“你明知我放不下你，为何还要刺激我？”

顾司年嘴角的笑意一下就放大了。

李月瑶面上带着委屈和气愤，又道：

“我知晓你这么做是为了让我低头。”

“可是有必要找一个低贱的舞女刺激我吗？”

“这简直是对我的羞辱。”

说完，便哭着跑出去。

顾司年见状面露慌张，朝李月瑶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扶着墙壁，艰难地从地上趴起来，

腹中下坠的疼痛让我面色发白。

屋内位置不小，

可我却不知该站何处，

只能缩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

5.

半晌后，

顾司年哄好李月瑶，两人甜甜蜜蜜牵着手回来。

只见李月瑶嘴巴红肿，眼角还遗留着泪痕，紧靠在顾司年身上。

周围的人一见了然:

“还是司年有法子，这么快就将我们李大小姐给哄得喜笑颜开。”

“怎么不在外面多停留一会呀。”

周遭的揶揄声让李月瑶一时羞红了脸。

她看着原先我坐的凳子，嫌弃地皱了皱眉。

转头便吩咐下人，替换一个崭新的雕花椅凳。

而后，她像是想到什么，四处张望，最后将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我。

李月瑶示意下人将我拽过去，

那人动作粗暴，我腹中的疼痛一时更盛了些。

她撑着下巴，上下打量我，语气讽刺道：

“这幅可怜的模样做给谁看呢。”

她咽下顾司年亲手喂的鱼肉，将擦过油污的手帕甩在我的脸上。

随后，轻捏起桌上杯盏，目光闪烁着狠毒的光韵。

“听闻你为了给司年练舞，脚尖都磨出血？”

我低垂着脑袋，没有应答。

她凑到我的耳边，故作懊恼的说：

“这该如何是好，我倒想看看你脚掌流血的模样，你不是最会装出可怜的姿态吗？”

“现在，装一个给我瞧瞧。”

说罢，便随意的将手中杯盏往地上一丢。

“哐当——”

杯盏瞬间破碎，锋利的边角闪着光芒。

李月瑶环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还恶劣补充道：

“对了，别忘了脱下鞋袜哦。”

我偏过头，向顾司年投出求助的目光，

可他只是置若罔闻，低着头为李月瑶剥虾。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理会我呢。

李月瑶此时此刻的行为，

在他眼里可是爱他，为他争风吃醋的最佳证明啊。

我只好脱下鞋袜，攥紧拳头，认命踏上碎片。

剧痛袭来，直冲天灵盖，

鲜血染上脚边的裙摆，

锋利的碎片沾染上了刺眼的鲜血。

脚尖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如今又添上几道新伤。

李月瑶笑得一脸明媚，满意地挑了挑眉。

她看见我面色苍白的模样又觉得晦气，轻啧一声，便让我滚了出去。

而全程，顾司年都未曾抬起过头。

我面容平静，轻声道：

“奴婢告退了。”

转身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门。

6.

短短几步路，身形摇晃走了许久。

每踏一步都遗留下淋漓的血迹，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为此我没少受到周围人的讥讽。

他们的眼神都在说，

看吧，

李小姐回来后，我便注定会被顾司年舍弃。

舍弃吗？那可不一定。

我回到房间，早早就卧床躺下。

半夜，我就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响。

这些年我的睡眠一直很浅，任何风吹草动都轻易让我惊醒。

我迅速掐了一把大腿根，眼泪迅速渗出眼眶，挂在眼角。

那人进屋后，先是在床前端详我好一会儿，为我细心擦拭泪水。

目光炽热到我差点没崩住。

而后掀开我的被褥，冰凉的膏药没由得刺激得我浑身一缩。

我算好时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看着站在床尾的顾司年，

湿漉漉的眼眸，雾气朦胧，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声音娇软：

“世子。”

事实证明，顾司年果然吃这一套，

他一瞬心软得不行，目光都柔软温和了许多。

涂完药膏后，

他一把将我搂住，喉结微动，手顺着我的脊背安抚地轻拍。

“今日委屈你了。”

我扯住他的衣摆，乖巧地摇摇头。

“世子开心便好，素薇不委屈。”

内心却觉得讽刺极了。

这就是他安抚我的方式，

李月瑶今日的所作所为在他眼中就是如此微不足道。

他伸手按住我的唇瓣，顺着轮廓细细描摹，作势要吻下来。

我微微躲闪,嘴角蓄着笑:

“世子夜深了，早些睡吧。”

顾司年一愣，他没想过我会抗拒他。

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认为我在耍小性子。

顾司年脱下外衣直接躺在我的身旁。

他搂着我的手紧了紧，将我乌亮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指尖，随后轻轻一嗅。

喟叹道。

“睡吧。”

待他沉沉睡去，

我悄然睁开眼，望向窗外皎洁的月亮。

时间再快点就好了，

一切就能早点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