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葬礼上，忽然来了一个陌生女人。她刚进门，母亲的眼睛就看直了。

那女人从包里拿出2万块，放到了账本先生面前，没有留下名字，转身就想走。

在她转身一刹那，母亲喊住了她：“是兰姐吗，是你吗，你别走啊！”母亲哭着，扑了过去一下，跪倒在她面前。

我见状立刻上去搀扶母亲，想让她起来说话，母亲却一把把我推开，抱着那女人的脚，大声喊着求她原谅。

我不再劝，她不明白，他们老两口当年造的孽，一句道歉怎么可能终了？

我父母是因为爱情在一起的，但他们的爱情是建立在大表姨的痛苦之上的。

我父亲在跟我妈结婚前，有过一段三年的婚姻，对方便是今天上门的兰姨。

大表姨跟我父亲不仅是指腹为婚，更是青梅竹马。

两个人一路相伴到了18岁，在两家父母的主持下，喝了喜酒，打了结婚证，结为了少年夫妻。

父亲跟大表姨没有急着孩子，他在结婚后，跟着家里的长辈去了南方做生意，说要先挣点钱。

从此夫妻二人聚少离多，除了逢年过节能够在一起待上几天，一年都见不到一次。

1983年年尾，我父亲在回来的火车里，遇上了我母亲，不知为何两人擦出了爱情的火花，还非要结婚。

那个时候在我们那里，离婚是非常不体面的，特别是对女人来说，离婚等于要了她的命。

大表姨跪下来，哀求丈夫，不要抛弃她：“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爷爷奶奶也痛恨儿子不检点，告诉他：“敢离婚，以后就不要回来。”

可是，我父亲被爱情迷昏了头，执意要跟认识没多久的新人在一起。

他跪了很久，跪碎了妻子的心。

父亲跟大表姨短暂的婚姻便结束了，他跟我妈顶着巨大的压力走在了一起，两个人为了躲避流言蜚语，跑去南方定居。

一年后，我出生了，父亲带着我跟母亲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当年因为儿子要离婚，打断了两条扫帚的爷爷，看在我的份上，还是开了大门让我们进去了。

从此，父亲跟大表姨这件事，不再有人提起，仿佛他们没有结过婚，两家从来不认识一样。

我只记得过年爷爷会带着我们一大家人去走亲戚，一路上都会跟邻居打招呼，唯独会绕开村口的张家人。

父亲更是叮嘱我说，不准靠近那里，会挨揍。因为兰姨的兄弟恨透了我父亲，恨透了我们一家。

小的时候我不明白，离个婚而已，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放不下？

长大了我才从一些传言里面听到更多的事！

原来，父亲不止是离婚，而是抛家弃女。当时，兰姨怀孕了，只是月份小，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女儿只比我大半岁。

听说，兰姨离了婚以后，没多久就被父母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一个肚子里有孩子的女人嫁人。可想而知，兰姨是进了怎样的火坑。

孩子生下来，那家人立刻明白了，这足月的孩子不是自家的种。从此，对兰姨非打即骂，拿她当牲畜使唤。

如果不是那家男人喝酒喝没了，兰姨母女俩被赶出来，她这辈子真完了。她们母女俩过了6年不是人的生活。

兰姨没敢回家，家里封建的老父母根本不心痛女儿，只怕她们母女俩回来会丢面子。兰姨的哥哥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带着孩子去南方了。

我在17岁那年，终于见到了素未蒙面的姐姐。她长得跟我很像，特别是那双眼睛。她是回来参加外婆葬礼的，只有她一个人，兰姨没回。

那一天，村里人都去张家帮忙了，爷爷奶奶也去了，父亲坐立难安，他很想去。

我母亲不让，她心里有愧，从不敢见张家人。更害怕丈夫去见他跟别人的女儿。

我从张家回来后，父亲把我拉在一边，一脸苦涩：“儿子，怎么样？她收了吗？”我点头，他如释重负。

父亲在我出门前偷偷塞给我一个信封，里面装着1万块钱，这是他让我给姐姐的。

这些年过去，父亲早已清醒了，懂得自己当年有多么的混账。父亲很惭愧，只能补偿对方一点钱。

“我按照你的话说得，她听了就收下了。没说什么。”我如实转告姐姐的反应，很冷淡。父亲听了，有点失望。

毕竟，父亲跟我说：“你跟她提一下自己跟她母亲的处境，她就会把这笔钱收下的。”这不是拿刀戳人吗？

张家祖母葬礼过后，姐姐又走了，过两年，她外公去世，母女俩没回来。

直到今天，我父亲离世，兰姨一个人来了，她带来了两万。兰姨看起来非常苍老，一看就是奔波了一辈子的人。

她冷眼看着扒着自己裤腿的女人，弯下腰，把我母亲推开了：“你是不是以为对不起有用？我告诉你，我不会原谅你，你最好愧疚一辈子！”说完，她走了。

留下坐地痛哭的母亲，我跟其他亲戚一样，站在一旁，不敢上前，看着我母亲哭累，我才背起她送回房。

我父亲死于大肠癌这，他去世前痛苦了半年，母亲心里留下了阴影。她总觉得这是报应，她身体一不舒服就觉得是报应来了。

“啊华，怎么办？妈不想跟你爸一样。有没有办法弥补？妈知道错了！”

年轻时的母亲可从来没愧疚过，她觉得是自己魅力大，才会让一个男人放弃一切都要跟她在一起。

随着我长大，她变老，父亲越来越愧疚，母亲才渐渐后悔，但她没处弥补。因为没人知道兰姨母女俩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夜深了，唢呐声又响起，人造孽不可恕。

我的内心同样充满煎熬，但又能怎样呢？根本没办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