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首辅娶了弟媳为妻,轰动整个京城。
宴会上,面生的小姑娘凑到我面前小声问:
“你知道首辅大人家的事吗?据说他强取豪夺了弟媳?天呐,京城的官员竟然玩这么大。”
我微微一笑:“我就是那个被强取豪夺的弟媳。”
没人知道,为了让尹明征娶我,我设计了整整一年。
1
一年前,我重生了。
上辈子,我嫁给尹明征的堂弟尹见亭后,持家有道孝顺公婆。
尹家二房上下无不夸我贤淑恭顺。
尹见亭虽不喜欢我,但念在我父亲是威北大将军的份上,多少对我有些敬重。
我以为余生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了。
人前与貌合神离的丈夫举案齐眉,人后勤勤恳恳打理一家内务。
可是尹见亭那个婚前就与他有私的表妹,不甘心我只松口让她进门做妾,暗中对我下药,设计我和小厮有染。
我被关进柴房,折磨了三天三夜,始终不认这桩陷害的罪名。
可是尹见亭还是将我送回娘家,并在我娘家大门口宣读他给我的休书。
他说我与下人厮混有辱门楣,令他面上蒙耻,特将我休回娘家,以期让我父亲和嫡母好好管教。
我字字泣血,哭诉着向所有人解释我没有。
没人信我。
尹见亭不顾夫妻情分,故意将事情闹到人前。
威北大将军的庶女婚后与下人有染的言论传遍京城每个角落。
家中未出嫁的姐妹因我名声有损难说亲事,纷纷恨我入骨。
父亲对我失望,避不见我。
澄清无门,我心头绝望。
在祠堂关了几天后,嫡母端着一杯毒酒来找我。
她面上还是一贯伪善的模样,装模做样掉了几滴泪后说:
“悦然啊,母亲信你,可外面人言难辩。这杯酒是你父亲赐下的,你喝下后我们会对面宣称你不堪受辱,以死证明清白。这样一来,既挽回你的名节,你父亲也会破例开恩让你与你生母合葬一处。”
说得好听,总归来说就是要逼我去死。
就想当初逼我姨娘去死一样。
明明我是被陷害的,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
我摇着头不愿意喝那杯毒酒,嫡母身边的婆子压着我强灌。
虽有满心不甘,但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的我,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只能在腹中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下,彻底失去意识。
我没想到自己还能睁眼,并且重生回到被陷害与小厮有染之前。
或许是我死去的姨娘在天有灵,不忍见我含冤枉死,为我求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重生后,尹见亭的表妹孟青儿果然与上辈子一样入了府。
她当着我的面也不避讳,径自投向尹见亭的怀抱,嘤嘤哭泣道:
“表哥,我不过回扬州老家守孝一年,你怎就娶了她人。”
她生得娇媚,就是哭泣,声音也柔嫩得像含了水。
我听着耳根子都忍不住软了,更别提尹见亭。
他满是怜爱地揽住孟青儿的腰,柔声哄道:
“我与乔悦然只是联姻,并无感情,我爱的人始终是你。”
我想起上辈子的新婚夜,尹见亭一脸不耐地掀了我的盖头,跟我说:
“娶你为家中父母所迫,我有心上人,他日我会请娶她为平妻,望乔三小姐有容人之量。”
我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尹见亭显然也不关心我是否同意,说完就转身去睡了书房。
为此,婆母把我叫去训斥了一顿。
说我一介庶女,能嫁尹见亭本就是高攀,还不想法子抓住她儿子的身心,果然是个没什么出息的。
更大的委屈我在娘家都受过,此刻并不为丈夫的冷落和婆母的嫌弃而伤心。
只是婆母有句话说得对,我总要有个孩子傍身。
还记得姨娘死前拉着我的手,说她不奢求我能嫁给多高的门第,只求我不要跟她一样给人做妾,到头来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说了算。
尹见亭可以不爱我。
但是嫡长子必须由我来生,否则我坐不稳这个正妻位置。
2
我心头下了决心。
不管尹见亭多么冷漠,说多么伤人的话戳我心窝。
我始终柔顺温婉,处处关心他照顾他。
甚至他的一日三餐我亲手做,四季衣裳我亲手缝制。
我做足了一副爱他爱得愿意献出一切的样子,尹见亭也确实被我感动了。
他会在下值后来我院里和我共进晚餐,也会在外出当差时随手给我买点金玉首饰。
可是还不待我将他留宿房中,孟青儿就回来了。
她自小投奔尹府,和尹见亭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我这点微末情分,自然比不过人家十几年朝夕相处。
我心中有些危机感。
若是尹见亭一直不与我圆房,孟青儿又被抬为平妻。
他日她生下嫡长子,我如何自处?
因此我嫁进门第一次和尹见亭唱反调,只让孟青儿以贵妾的身份入府。
若不同意,那就和离。从此乔家和他们尹家二房,彻底断了关系。
因着大房长子尹明征虽做了内阁首辅,却不愿以权谋私,为自己堂弟安排一份能在御前得脸的官职。
所以公婆逼着尹见亭娶我。
只为了能搭上我父亲这层关系,以求给尹见亭谋个更好的差事。
我说要和离,他们自然不同意,硬以长辈身份逼着尹见亭同意纳孟青儿为妾。
就此,尹见亭和孟青儿恨上了我,不惜联手陷害我将我活活逼死。
从回忆里抽神,此刻看着在我面前深情相拥的两人,我心中恨意漫漫,面上也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跟上辈子一样,我说:“不如将表妹抬为贵妾,日后相伴夫君左右,以全了你们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
尹见亭看向我的眼神里蕴了怒火:“我不可能委屈表妹做妾,我这就向父亲母亲秉明我要娶表妹为平妻。”
我连一个假笑都懒得扯,冷冷道:“要想娶平妻,那先写了和离书来。”
自然,跟上辈子一样,公婆齐力拦着不让我和尹见亭和离。
只是我想和离的态度比上辈子更坚决。
见劝不动我,公公干脆狠心对尹见亭施了家法。
将他背上抽出道道血痕,押着来跟我低头道歉。
孟青儿恨毒了我。
觉得我让她做妾是看不起她,又觉得尹见亭是因为我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没多久,她就跟上一世一样,悄悄在我吃食里下了药。
我佯装不查,吃了加料的点心,在深夜装作神志不清的样子闯进尹明征房里。
整个尹家能在京中被众多世家贵族礼遇有加,皆因为尹明征是当今皇帝当太子时的伴读。
一路扶持着太子当上皇帝后,又入主内阁成了最年轻的首辅。
本来我只想做出与尹明征有染的假象。
想来这个一向端庄自持的男人,不会真的对我做出什么。
这样即使被孟青儿带着人来撞破,为了整个尹家的名声着想,二房也绝对不敢声张。
毕竟,尹家全靠尹明征一个人撑起整个门庭。
谁知那日恰逢首辅大人吃多了酒,被我痴缠后自制力瓦解,真的有了一夜荒唐。
3
我还记得昏黄罗帐内,尹明征捏着我的下巴问:“可悔了?可想逃?”
我忍痛不言,只伸手勾上他的脖颈。
翌日清晨,孟青儿挽着婆母的手,带着一群下人去找我。
自然在她提前安排好小厮的偏房里找不到人。
而我累极,昏沉睡到天光大亮才起。
房里已经没有尹明征的身影,只有绿柳守在外间,见我出来,她手里捧着衣物问我:
“夫人是要换新的衣裙,还是穿昨日那一身?”。
我问绿柳:“你家少爷上朝前可有说什么?”
绿柳低头恭敬答道:“大少爷只吩咐奴婢送二少夫人回东院,其余的您怎么说我就怎么配合。”
我垂眸思索。
尹明征将自己院里的头等丫鬟留给我。
那我和他这场风月乱事,他是希望我瞒下来还是捅出去?
我没能想太久。
外面有人进来传消息,说二房的人还在满府找我。
我换了一身新的衣物,带着绿柳一路从西院到东院,正好撞上孟青儿和婆婆。
见到我,孟青儿眼神在我身上过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端倪。
她试探着问我:“表嫂今早去了何处?我和姨母找了你一早都不见人。”
我倚在绿柳身上,装作头晕难受的样子说:
“早间醒来心情烦闷,独自去池边散心去了。谁知头晕摔倒,多亏遇到大哥院里的绿柳姑娘,将我搀回她房里歇息了会儿。”
前段时间尹见亭闹着要娶平妻没成,如今干脆宿在书房不回主院了。
我说我心情烦闷也算事出有由。
绿柳端着礼貌恭敬的笑,点头配合我说:
“奴婢听说二房在找人,这不赶紧将二少夫人送过来了。”
孟青儿的视线在我和绿柳身上来回转,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我隐约觉得她对我的敌意更重了。
但尹明征身边的大丫鬟,婆婆多少还是要给面子的。
有了绿柳的配合,婆婆没再继续问什么,只淡淡道:
“身子不适就回房休息吧,以后不要一声不吭就乱跑,连身边下人都不知会一声。”
我房中贴身伺候的下人都是娘家陪嫁过来的,自然不会抖落我昨晚彻夜未归的事。
我提前吩咐过,让她们在有人来问时,说我早上起身后就不知去了哪里。
4
等尹见亭下朝后,我走到侧院墙边。
这个位置与书房的后窗相连,能听到些书房的动静。
果然,我没等一会儿,孟青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表哥,你是不是移情那个女人了,不然为何给我假药,那女人吃了根本没事。”
上辈子我就怀疑陷害我的人不止是孟青儿。
她一个深闺女郎,如何能搞来那种迷乱心智的药?
只是当时我落入网中,心知是被他俩人联手陷害,却无法查出真相还自己清白。
如今亲耳确认自己的猜测,我一时气得浑身发抖。
我自认嫁给尹见亭后,对他算是掏心掏肺极尽讨好。
就连父亲那里,我也厚着脸皮去求过,让尹见亭从六品承议郎升到了五品朝议大夫。
公婆总觉得尹见亭智才兼得,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否则不一定比尹明征差。
他们对我父亲只帮尹见亭升了一级有些不满。
可是我嫁进来这半年已经看明白,尹见亭文不成武不就,做个中庸小官已是靠家里关系。
换做没有背景的寒门子弟,从六品到五品,起码得蹉跎几年十几年。
谁知一片付出都是喂了狗,到头来被害得惨死。
我恨得咬紧牙关,强忍住不发出一点声音。
听着尹见亭柔声安抚完孟青儿的情绪后说:
“那药是我从燕春楼拿的,不可能无用,兴许乔悦然察觉不对提前往外跑了。福林说昨晚没在院里看到她,说不定她是找了别人。”
福林便是那个被指与我有染的小厮。
听尹见亭这口吻,福林恐怕也是他安排的人。
只是上辈子福林因受过我恩惠,没有听从指使对我进行欺辱行为。
后来不知是被灭口还是自己逃出府了。
我被关起来的那些日子,也没听他站出来澄清。
书房里,两人继续商量着,猜测我若真的跟人有了什么,身上不可能没有痕迹。
尹见亭晚上破天荒回了主院,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亲手为他添茶:
“夫君可是想好了?你纳表妹为妾后,我保证绝不以正室身份欺压她,我也只希望家宅安宁,和你好好地过一辈子。”
见我示软,尹见亭看我的眼神有些软化。
可是他一低头,见腰间缠着的青绿色荷包,面色又是一凛。
一看就是孟青儿怕他见了我心软,特地送他一个信物时时提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