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姐姐同一天穿上了嫁衣。
她一身红,而我一身蓝。
她要嫁给乌镇的巡抚大人,而我则是当做祭品献给河神。
但她不知道,所以羡慕我要嫁给神。
「姐姐,你想嫁给河神吗?」
她眼中有一抹光一闪而过:「你想跟我换?」
我点了点头。
1
清水族有一个习俗,每三年必有一位刚及竿的女子献于河神。
这些女孩自幼便被选中,称作「神妾」。
作为神妾,必须是族中身份较高的女子。
我与姐姐出生时,仅凭一片树叶的正反,便决定了我是神妾之一。
十岁那年我躲在山丘上,亲眼看到那只送神妾的船在乌河翻了。
神妾,不过是献给河神的祭品罢了。
还好,我姐姐觊觎神妾之名很久了,这个机会我便让于她了。
反正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而我则是穿上火红的嫁衣,坐上了去往陆府的婚轿。
陆洵揭开我盖头的那一刻,我清楚瞧见他脸上的满怀期待顿时化为了失落冷漠。
我知道,他上次巡访清水族,是被姐姐的笑颜所迷倒的。
可我从小被当做神妾苛刻所待,而后得知真相心中全是命运不济,无法展现那样纯真的一抹笑颜。
「原来,那日你对我笑,是你装的。」他扔下盖头怒道。
真好,他至少没有怀疑我是假的。
只不过,在我脸上他见不到曾经让他心动的那一面,故此他对我尽是厌恶。
即便我冲他笑,待他体贴,可他只会拿起手边的东西向我砸来。
「笑得真难看,以后尽量别在我面前晃悠。」
他想休了我,可我们成亲不久,作为巡抚大人,他不想被他人骂背信弃义。
我想讨他欢心,因为我需要扮演好我的姐姐柳陌儿。
可我对他百般照顾,换来的确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2
他常常去风月之地带回不同的女子,甚至专门从我面前经过。
我瞧见那些女子,笑起来跟姐姐很像。
我努力地学着她们,却只会换来陆洵的嘲笑。
一个月以后,他又娶了一位名为玲珑的女子。
我见过她一次,笑起来跟姐姐一模一样,比那些青楼女子还要好看。
我不在乎。
那日他们大婚,我一身白衣,在池塘边烧起了纸。
这也是姐姐去世的满月,除了我,没人为她烧纸了。
恰在这时,陆洵跟那个跟姐姐一般的女子来了我这里。
身旁还有一些身着华贵的来宾。
玲珑说是为了给我这个姐姐敬酒,但我明白她的心思。
不过是想要在众人面前示威罢了。
或者是打听到了我在这里做什么,特地来寻麻烦。
之前她来过陆府,将我当做下人侮辱,她似乎很享受见到我落魄的一面。
当然了,这不重要。
我就是想要她嫁进陆府,我便可以做个伤心人跟陆洵和离。
阿爹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怀疑我不是柳陌儿。
「柳陌儿,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陆洵大发雷霆,还下令撤走了我准备的火盆。
我便掩面而泣:「大人,你有所不知,上个月的这个时候,我妹妹柳襄儿因为族中陋习葬身在乌河,所以……」
说着,我又失声哭了起来。
在场的人一一都为之震惊,寂静片刻之后又开始相互议论。
「我记得大夫人的妹妹是清水族的神妾。」
「神妾怎么就葬身了?」
「你笨啊,神在天上,怎么让人到天上你一介文人难道不明白?」
陆洵已经气得涨红了脸,狠厉的目光似是要将我吞噬了。
「好啊,那今日给你染一身红衣,为我与玲珑的新婚讨个彩头。」
随即,他又命人拿来长倒刺的木棍对我进行仗刑。
在场有人劝他,他却不听。
玲珑也是如此,指着我骂道:「是你活该,谁让你在我的大喜之日如此晦气!」
即使周身刺痛难忍,而我依旧含着血说道:「襄儿,我不能给你烧纸钱了,只能以姐姐的血泪当做为你祭奠了。」
这也是个机会,让各路权倾得知清水族的陋习,未必是坏事。
就在我痛得难以呼吸之时,突然有人站了出来。
「住手!」
3
我虚弱得看了过去,是一个身姿傲然的高大男子,周身散发着盛大的侠者气焰。
「玲珑,你大喜之日,还是不要闹出人命为好。」
「哥,你不觉得她该死吗?」
话出,男子眉头一皱,仿佛是要动怒了。
玲珑立马收回目光,走到我身边俯身悄声道:「这是你选择的路该承受的代价,但还不够。」
我当头一愣。
随后,她又起身怒道:「瞧瞧你挑的好日子!」
说罢,便气鼓鼓地离开了。
我抬起头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如此熟悉,分明就是姐姐!
而陆洵向众人致以歉意后也追了上去。
众人见此,便一一散去,除了方才那位男子。
他是玲珑的义兄,章羡之,是乌镇方圆百里赫赫有名的青剑山庄少主。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蹲下身询问:「你妹妹是柳襄儿?」
我点头。
「她逝世了?」他又问。
我再次艰难地点了点头,可我心中却有些困惑。
他似乎不关心什么神妾,而是我所谓的妹妹。
这倒不算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玲珑,我能感觉到她就是姐姐,可她为何会站在这里?
难道章羡之无意间救了她?帮她易容后才认她做了义妹?
趁着玲珑一人在婚房等待陆洵时,我满身血淋淋地走进他们的婚房。
玲珑果然一惊,惊恐道:「你来做什么?」
我悠闲地抹去嘴角的鲜血,继续向她走了两步。
「姐姐,你难道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为何还要出现?」
玲珑冷冷一笑:「既然被你知道了,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凭你?你怎么杀我?」
稍作停顿,又道:「我若死于你之手,清水族不会放过你,你若让阿爹知道真相,以族规,我死你也死。」
一言出,玲珑瞪向我:「行,既然都不死,那咱们看看到最后是谁生不如死。」
我轻蔑道:「不用等,准是你。」
说完,我又拖着傲慢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隔日,她送来了两只雪白的垂耳兔,甚是可爱。
陆洵知道「我」养过兔子,姐姐也知道我怕兔子,只因小时候的一场噩梦。
「来人,把它拿下去做麻辣兔头,送去二夫人那里。」
陆洵得知以后,果然气不过来找我了。
「你之前那么喜欢兔子,玲珑也好心给你送来,你为何要这样待她!」
我悠哉地伸了个懒腰。
「好一个晌午扰人清梦,还以为多大事呢,这府里喜欢兔子的,有她一人不是够了吗?」
陆洵居然沉默了,他大抵认为我是吃醋了,怨他娶了个替代品。
不曾想,他居然破天荒地没再追究,
4
我只当他是脑子烧了,晚间我又得迎接另一尊大佛。
玲珑几乎是嘲讽道:「他来教训过你了?」
随后又得逞一笑:「瞧瞧,赝品就是赝品,我与他一见定情,哪怕你成为我,就以为可以得到她的心?」
闻言,我不禁轻叹一声,略微同情地回道:
「你不会也以为我真的爱他吧?姐姐你得到他的心,真是委屈你了。」
她脸色忽僵:「什么意思?」
「他虽然来了我这里,可你没发现我毫发无伤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她继续追问。
我清了清嗓子,道:「我装作你的样子去爱他,他只会厌恶我,可我做回我自己的模样,他似乎对我不一样了。」
玲珑听了,果然不淡定了。
「等着,你给我瞧好了,他爱的只有我」
看她如此痴爱陆洵,我不由得笑了。
这样一来,这个戏就有意思了。
接下来几日,她居然每次哭哭啼啼地跟陆洵哭诉我又欺负了他。
然而,陆洵居然象征性地说了我两句便不再追究,眼中甚至莫名流露出几丝喜色。
要我来说,他定是被猪油闷了心。
一日我在房里无聊地翻阅书籍,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缕青烟。
我抬头看向源头,纸窗居然破了一个洞。
我意识到不对立马捂住口鼻,奈何烟雾已经被吸入,防不住了。
「姐姐,之前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今日我又为你准备了一份。」
玲珑推门而入,满脸笑意。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发现身后居然跟着一个神志有些模糊的男子,双脸通红,像是中了什么毒。
若猜的不错,应该是春毒,而我吸入的,也该是迷情散。
「这是大人最得手的侍卫,中意你很久了,你伺候好他,想必大人也会赏你的。」
说罢,便把男子推了进来。
虽然我觉得身子有些燥热,可我依旧镇定自若地站起身。
淡淡一笑:「玲珑妹妹,你这一次倒是没让我失望了。」
说罢,我便举起刀捅向男子的后背。
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可中了毒,还是疼晕了过去。
玲珑登时愣在了原地,惊恐道:「你杀人了!他可是大人最……」
「多谢妹妹救我。」我笑道,随后将刀塞进了她手中。
她有些不明所以然,微愣之际,陆洵恰好经过这里。
而我此时眼中的惊恐,比玲珑还要浓几分。
「大人,请你管束好自己的侍卫,如果不是妹妹及时感到救我,后果真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