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 【性命攸关的脑筋急转弯】 文 ｜ 程 旭 毕赣导演的文艺片《狂野时代》让人看得晕晕乎乎的，直到小女孩出来考脑筋急转弯，立马让人来劲儿了： “什么门永远打不开？” “什么事情一个人能做，两个人做不了？” “人身上丢失了什么东西，永远也找不回来？” 脑筋急转弯这种东西，出题者可以根据目标答案无限增设条件，或用极端反例来驳斥你。比如你答“心门”永远打不开，他会说你知不知道有开胸手术这回事。为了讲好一个故事，答案或寻找答案的过程也是剧情的一部分，深者得其深，浅者得其浅。“人丢失了光阴，永远找不回来”，这可能是劝子惜时的寓言；寻找丢失的记忆，就有了存在主义的悬念；《狂野时代》给的答案是“臭屁”，为的是圆影片“视、听、嗅、味、触”五感的叙事结构，这一段对应的是嗅觉。 令我惊叹的，是电影里人物答题的速度，像参加知识答题综艺《一站到底》一样，答案脱口而出，聪明的一休还得拿手指沾唾沫转脑壳呢。叙事里的问答不代表真实的反应，现实生活中我遭遇过几个“要命的”脑筋急转弯，都是洋相百出。 最早是七大姑八大姨老拿来戏弄我的一道题：“你更喜欢姥姥还是姥爷，大舅还是二舅？” 一段时间，我心中的天秤都会左右为难，想要选一个确切的答案。得到的反应往往是：“哎哟，你看你妹儿心眼就多，她每次都会不假思索：‘都喜欢哦’。” “都喜欢”或“都不喜欢”的答案真能保命，能应付亲戚、恋人、网友甚至匪徒。《霍乱时期的爱情》里教我们：兵荒马乱之际，你出行时遇到有人拿着枪顶着你的腰，问你是自由党还是保守党，答“都不是”就能活命。“你是猫奴还是狗奴?”“都不是，我是植物人。” 一次是研究生复试面试考官的问题：“请在中国小说中找一位与浮士德对应的人物，并说出你的理由。” 我当时应该是吐了舌头挠了头皮抖了腿杆，才鬼使神差地答“猪八戒”，然后胡说八道地解释了一番。 还有一回是毕业找工作，用人单位面试我，问我：“现在有个活儿，给和尚卖木梳，你打算怎么完成?” 我当时第一反应不是怎么答题，而是想：我来应聘的这家，是正规单位吗? 电影《石门》中，女大学生去中介机构做捐卵志愿者，业务员逐一问询了她的身高体重、父母病史，最后还出了一道题妄图考她智商：“如何任意移动一个数字使‘101-102=1’这个等式成立?” 智商测试这件事，即使像韦氏智力量表这种成套的东西，也跟过家家似的，何况一题定生死呢。但一题定生死的故事总能激发人的热望，诱发人的狂妄。“没有一道脑筋急转弯解决不了的事、检验不了的人性、判断不了的品质”，如果有，就三道： “世间万物，是什么生于黑暗，逝于黎明？” “什么东西像火焰而非火焰，一旦失去生命，它就变得冰冷？” “是什么可以给你自由，也可以让你为奴，你点燃了寒冰，回报你的却是更多的寒冷？” 这是《中国公主图兰朵》中，公主给求婚者出的脑筋急转弯，答对者可成为公主的夫婿，答错者，则会被处死。迎娶公主，如同穿行斯芬克斯把守的村口，要展示你的“买路才”————但世上最惨的脑筋急转弯出题人可能正是斯芬克斯，俄狄浦斯猜出了从早到晚腿脚变来变去的动物是什么，斯芬克斯居然羞愧地跳崖了——这应该警醒全世界所有爱出题的“大聪明”：你以为自己在考别人，其实命运也在考你。 对了，那个让“101-102=1”等式成立的题目，似乎并不复杂，你只需要把等式左边减号后面的“ 102 ”改变为10的2次方（如图2 所示，把数字2变成平方号）即可。 （来自12月15日出版发行的《三联生活周刊》第50期，总第1369期“生活圆桌”专栏；我的输入法无法用数字形式显示“ 10的2次方”，文章最后一句有改动，谨向作者致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