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结婚四周年纪念日,也是我的生日。
老婆在外面应酬没回家,我做好饭后,等来的只是一份外卖。
我吃了外卖之后,瞬间呼吸急促,蜷缩在地上差点窒息。
我爬到药箱旁翻出抗过敏药吃下去后,回家就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发给谭婉。
第二天中午,她给我打了个视频。
「阿良又不知道你香菜过敏,你有意思吗?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视频那边,她穿着白色性感内衣,躺在一丝不挂的艾良身边,只觉得我小题大做。
「累了,离婚吧,就这样。」
「离就离,你威胁谁呢?」
谭婉嗤笑,随手挂了视频。
对她来说,不过是件小事而已。
再见面,已经是三个月之后。
「老公,记得给我煮红糖糯米丸,我这几天大姨妈来,好痛。」
她出门跟着男闺蜜在外面野了一个月,说是应酬,其实就是游山玩水,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有家。
结婚三年,她跟我感情一直很稳定,就在我们准备去领养孩子的时候,她爸娶了艾良的母亲。
这次从男闺蜜升级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两人出双入对,让所有人误以为他们才是夫妻。
谭婉总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亲密无间。
我觉得提出离婚,谭婉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跟我去民政局,反正她也无所谓。
一打开门,我却看到一个巨大的玩偶。
她拉开拉链露出玩偶里面藏着的‘宝贝’,
「老公,这里都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哦,全都是我亲自给你挑的。」
我看到这些所谓的礼物,只觉得反胃、恶心。
这些东西我统统在艾良的朋友圈里见过,这些全都是他丢掉不用的垃圾而已。
比如眼前这块手表,就是艾良淘汰下来的二手货,因为昨天艾良的朋友圈发了谭婉送了一块新手表。
我甚至能在一件T恤上看到二人一起手牵手抹上去的彩绘手印,还有二人姓的首字母缩写。
这些都是我跟谭婉一起做过的事。
现在这些残次品全都成了对我的施舍。
我跟这些二手货一样,全都是被淘汰、抛弃的东西。
我躺在沙发上,脸色冷漠,没有看她一眼,继续看我手里的报纸。
往常,或许我会惊喜,或许我会嘘寒问暖,去厨房给她做她喜欢的甜品。
谭婉见我不动,甩开手里的布偶,拧着眉头道:
「黄宇,我肚子疼不舒服,你听不到吗?红糖糯米丸呢?」
「哦,想吃自己煮。」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语气里没有任何音调。
谭婉脸上笑意敛去,冷着调子说:
「你还在吃醋?不就因为应酬没回来吗?你这样闹有意思吗。」
「我都说了,这次是大单,很重要,生日大不了我给你明年补一个,可单子丢了就真的丢了。」
我没说话,
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愤怒。
她觉得三个月时间就能让我乖乖听话,像条狗一样对她摇尾巴,讨好她,舔着脸对她嘘寒问暖。
冷处理,
这是谭婉惯用的伎俩,以前百试不爽。
要是当时她应酬,只是一个人,又或者她提前告诉我一起去的人里面有艾良,会走到这一步?
她却不知道,艾良早就把他们这三个月到处游玩,如何增进家人亲情的亲密互动全都记录在直播上了。
我本来就用小号加过艾良,开播时我这里会立刻收到提醒,至于为什么我有艾良的账号,自然是他主动发给我的。
我在医院病床上忍受痛苦时,手边就播放着他们在游山玩水秀恩爱的亲密互动。
三个月,足足三个月时间,真正的开会只有三天。
因为艾良只有三天没开播,剩下的时间两人都在一起吃喝玩乐。
我瞥了一眼谭婉手指空荡荡的地方,那里没有婚戒,也没有跟艾良一起买的钻戒,只有一道刺目的白痕。
大概是回家前刚摘下的。
我收回目光,只觉得恶心、刺眼。
「你想多了,我没吃醋,也不生气。」
谭婉看着我平静到几乎冷漠的脸,发现我竟然真的没生气。
她再三确定后,才甜甜地笑着坐在我怀里。
「老公,人家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我现在好想喝一碗你亲手做的红糖糯米丸好不好嘛。」
柔软温热的身体让我没有丝毫的欲望,更没有激起半点爱意。
反倒是她身上那股古龙沐浴露的味道让我胸口堵闷,厌恶。
这是男人用的沐浴露,想来也是艾良常用的牌子。
我板着她的胳膊,把她从身上撕下来,
「要吃自己去做,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谭婉还要缠上来,动作一顿,怔怔地看着我。
她抓过一旁的布偶,发泄一样将其扯得七零八落。
棉絮漫天飘荡,就像我们的婚姻,一地鸡毛。
谭婉红着眼眶质问我,
「为什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再回答我!」
她是在逼我低头妥协,平时要是这招用出来,我会立马改口。
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好笑,
当了这么多年的乖宝宝,凤凰男,我居然醒悟了。
以前,我认为自己和谭婉的爱情根本不需要在乎旁人的目光。
凤凰男、家庭煮夫、吃软饭、倒插门...
等等诸如此类的称呼,我都不在乎,也甘之如饴。
可今天,我不想再跪下去舔她了,
「要么你给艾良打个电话,叫他过来给你煮,他煮的肯定更好吃。」
这话像是踩到了谭婉的尾巴,她怒不可遏,抓起水杯就朝我脸上泼过来。
「黄宇,你是不是要死?你要死就快去死,别在这恶心我!」
我听到这话只想笑。
但凡她关心过我一星半点,她也该知道,我真的快死了。
头皮上的冷水有些黏腻,我索性直接摘掉了假发,露出发青的头皮。
谭婉看到我的光头,愣了片刻,随即更加愤怒:
「你疯了?就为了演戏,连头都剃了?还搞几个针眼?」
「三天后就是我儿子的生日,你搞成这个鬼样子,我怎么带你去?」
「你想干什么?在我面前装就算了,还想用这个办法在大家面前演戏?」
哦,原来她回家是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要过生日。
我还以为是她呆够了,原来是想起这个连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儿子。
谭婉的话让我只想笑,我想笑她,也想笑我自己。
但凡她能多看我的手一眼,就能发现缩在袖子里的胳膊上全都是针眼,头皮上的针眼是因为我血管不好找,实在没处扎了。
她的声音让我的心像是被一根针刺穿,
我却感觉不到痛,
或许该痛的已经痛过了。
以前,她为了我想吃的美食,连夜开车三个小时,只为让我开心,那个我不小心切到手,就会哭成傻子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就像我们的婚姻和感情,全都被风吹散。
我随手拿起纸巾擦拭冷水,却被伤口的肿块疼的直冒冷汗。
「嗯,那你就当我是在演戏。」
听着我平静的陈述,谭婉却觉得我在阴阳她。
「你要演是吧?行,那你就自己演独角戏,别去晨晨面前吓唬他。」
又是拿儿子威胁我,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没必要用晨晨威胁我,他是我养大的,你说了不算。」
谭婉对我没有感情无所谓,晨晨肯定是垫着脚等我去跟他一起过生日。
我不会让儿子失望。
想起晨晨,我的脸上就有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来得快,去的更快。
「呵,晨晨是我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才是他亲妈。」
当年,她被人酒后下药欺辱,是我出手相助,为此我差点被人打死,脑瘤也是那时候才得的。
我带她离开,她又不敢跟家里说,也不敢报警。
等到发现她已经有孩子了,去医院却被医生告知这是她最后一个孩子,要是再流产就会不孕不育。
她要上吊,正好我去看她,把她的小命又救回来。
两经生死,我终于鼓足勇气把暗恋她的事说了出来。
一来二去,我们走在一起,我却没想到,自己对她的宽容和爱意,现在全都变成了她手里利刃狠狠扎进我的心窝。
她这是在笑我上赶着做接盘侠吧。
在我眼里,谁都能嘲笑我,唯独他谭婉没资格!
「嗯,没错,晨晨确实不是我亲生的,要不你赶紧离婚,去给他找个更好的后爸,实在不行你贴告示也行,去把他亲爹找出来。」
谭婉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大概是想到了以前不堪的往事,也许是被我的反击说破防了。
既然她想聊,那就好好聊聊她的噩梦。
结婚这些年,我一直悉心呵护,不愿意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就怕她再回首看到那段难以启齿的记忆。
话说到这,我觉着她肯定会愤怒之下跟我离婚。
我似乎已经看到她扑上来跟我拼命的场面,谭婉却咬着下唇站在原地不动。
可能是在想一次来个大的?
无所谓。
我随手敲了敲桌上的离婚协议,把笔丢到她怀里。
她却转头走到冰箱面前翻弄,没有半点签字的意思,
直到翻了半天发现冰箱空空如也,谭婉忍不住了,
「黄宇!你这三个月都在干什么?冰箱里连一棵菜都没有,你就是不想跟我好好过了是吧?」
好好过?
我愣了半秒,笑出来声,
「过什么?你以为我在家里是等你回来过日子?我是在等你把这东西签了!」
我把结婚协议摔在桌上,等她暴怒。
话音在客厅里回荡,随之便是沉默。
我觉得,这回她总要签字了吧?
谭婉抓起笔,红着眼睛就要签字,只是笔尖刚落,又被放下。
我笑道:
「等什么呢?反正你跟艾良已经是一家人了,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谭婉猛地抓起离婚协议直接撕成碎片,扬的到处都是。
「呵,我还以为你是吃醋了,想激我离婚,门都没有!」
「艾良现在只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你给我记住了!」
我揉着眉心,觉得自己就不该多嘴。
这时,谭婉的手机响起,我听到了晨晨的声音。
「妈妈,我想要一件生日礼物行吗?」
我冰冷的心,听到晨晨声音的一瞬间立刻融化了。
我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三个月,我不愿意去见儿子,也不敢去见他,可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他。
「乖儿子,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妈妈都会帮你实现哦。」
「真的吗?那我想要艾叔叔给我当爸爸,他比爸爸有意思多啦!」
我眼前一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怎么也没想到,艾良这个王八蛋抢我老婆也就算了,居然连我儿子都不放过。
他们一直都在一个大院里,晨晨住在爷爷奶奶家,难免会碰到艾良。
可这个结果我接受不了。
「乖宝贝,爸爸可不能乱叫哦,等你生日那天,我带你和爸爸一起去过生日好不好?」
我心里不是滋味儿,看着谭婉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不要,不好,我就要艾良爸爸嘛,小朋友都说我没爸爸,他不要我了才把我丢在姥姥家里。」
三个月前我做手术,怕孩子害怕就把他送到谭婉妈妈那了,没想到就这点时间,他竟然不认我了。
「所以我一定要找个爸爸,艾良爸爸就很好,他会一直陪着我的!」
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气得眼前发黑,心如死灰。
更可笑的是,谭婉居然还答应了这个荒唐的要求,
「好好好,宝贝都依你,你这么喜欢艾良舅舅,那就让舅舅给你当干爹好不好?」
我笑不出来,更哭不出来,只觉得心像是玻璃一样,彻底碎了。
我一转头,正巧对上谭婉似笑非笑地目光。
「听到晨晨的话了吗?你养了这么多年,他也知道艾良更好。」
「你跟我说实话,你这三个月到底去干什么了?」
谭婉挂了电话,以胜利者的姿态抱着胳膊俯视我。
我面对她的盘问,第一次觉得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然这么恶心。
「我说过了,信不信是你的事。」
「当年的事……算了,你不会记,也记不起来。」
我躺在沙发上,头上的疤痕醒目刺眼,我跟她不一样,至少不会把自己的爱人丢在家里自己出去鬼混!
忽然,谭婉的脸凑了过来,泪水掉在我的脖颈上。
「老公,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在吃醋。」
「我收到消息,但我以为这是你故意演戏骗我回来的。」
我随手将她推开,没有丝毫情感。
谭婉站在原地,看着我冷漠的脸手足无措,只有两行眼泪不停涌出。
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想摸我的伤疤,
「疼不疼,对不起,老公。」
我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她。
上手术台前,我都找不到家属来签字,只看到她们在外面秀恩爱。
她宁愿陪着自己的男闺蜜,哦,亲弟弟出去拍照打卡,也没时间接她老公电话。
我脑里的肿瘤,就是当年救她时留下的,现在已经成了恶性肿瘤,再不治就离失明不远了。
「大夫,我没家属,自己签行不行。」
我到现在也忘不了,当时那种绝望和失望。
「老公,我,我现在就去外面买菜回来给煮饭,算了,你最爱吃哪一家,我开车带你去,咱们现在就走。」
「放手。」
我瞥了一眼谭婉拉着我的手,脸色依旧冷漠。
肚子这时候却不争气地响了起来,惹得谭婉笑着擦掉眼泪。
她要说话,却被手机铃声打断。
「接吧,艾良的。」
我看着她犹犹豫豫地样子,只觉得可笑。
「老公,那你别生气啊,阿良找我肯定是为了上次那个单子。」
谭婉慌慌张张地接起电话,不愿意给艾良说话的机会,
「有什么事到公司再说,我在家陪我老公不知道吗?天大的单子也没我老公重要!」
她一股脑说完,就挂了电话。
「老公,不想去吃外面的饭是吗,那你想吃什么,我亲自给你做,外面的不干净,家里吃的最舒服。」
我有些恍惚,上次听到这话的时候,似乎是在三年前。
听着她的电话铃声再响,我清楚,这是艾良被骂了还不死心,继续死缠烂打。
尽管谭婉想在我面前装的像个好妻子,可我却能看到她一直在撇手边的电话。
我看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干脆帮她接了电话,
「婉婉,我在医院,你能不能……」
「你怎么了?伤哪了?我立马就过去。」
挂断电话,谭婉似乎才看到我冷漠的眼睛。
「老公,你也听到了,阿良他在医院,所以我……我回来再给你做饭好不好?」
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艾良身边。
「你要是不放心,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我听到这话只觉得荒唐,
怎么背着我偷人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让我伺候他?
「签字,走人。」
我多一句废话都不想说,我没抽她是因为现在根本没那个力气。
谭婉却红着眼睛,怒道:
「阿良他是你小舅子啊!他晕血,而且哪有姐夫吃小舅子的醋的?!」
「还闹离婚?!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小舅子?
这身份变的真快,前面还是男闺蜜,现在就自定义成小舅子了。
他也配!
谭婉真觉得我是个傻子,两人出去三个月住在一个套房里,这是我兄弟亲自去查出来的铁证!
直播间里两人的东西扔在一张床上,是个傻子都不信她的屁话。
谭婉满脸失望地摔门离开。
我躺在沙发上,淡淡地平复呼吸。
三天后是晨晨的生日,不论他怎么看我,可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我不愿意因为离婚这事伤害孩子。
可我到了大院接晨晨过生日时,看到的却是其乐融融。
艾良正抱着晨晨玩游戏,谭婉像个贤妻良母一样站在旁边,给他们递水擦汗,笑的很灿烂。
怎么看,他们才像是一家人。
我岳父和艾良的母亲坐在桌旁,看着他们心满意足。
我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等了一个小时,就这么看着他们玩闹。
谭婉早就看到了我,装模作样地走过来将礼物拿给晨晨。
「晨晨,看看你爸爸给你的生日礼物。」
晨晨抓着艾良不松手,对礼物二字也没有任何反应。
谭婉拆开礼物,看到里面是个机器人时,撇撇嘴,
「艾爸爸已经给我买了一整套,我不要这个。」
「艾爸爸,你带我继续玩好不好。」
我心里一疼,没说半个字。
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带到这么大,就算是条狗也养出感情了,我没想到,竟然会被这样背叛。
最可笑的是,当初我救了谭婉要结婚时,谭婉他爸说孩子必须跟他们家姓,否则没人继承谭家的香火。
当时,我觉得谭婉跟我本就是夫妻,这些事没必要让她为难。
每每想起这些,又想到我妈等着见孙子的模样,我都觉得愧疚。
他们谭家的香火要有人继承,我们黄家就不需要?
家里我妈还在等着见孙子,我不愿意让她再失望。
「晨晨,奶奶给你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跟爸爸回家过生日好不好?」
「不去,奶奶做的不好吃,我要跟艾爸爸玩!」
谭婉脸色微变,尴尬地对我解释:
「老公,你别跟孩子计较。」
「艾良也要当面给你敬酒道歉,你千万别生气,我爸妈还在等着呢,别搞得大家不开心,不然我和我爸都没面子。」
我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把礼物扔在地上,径直走进去。
小孩子有什么心机?
有人在背后挑唆而已。
我进去,不是为了跟艾良争个什么,也不是看不出这顿饭没那么好吃,只是因为这个生日大概是我最后一次陪晨晨了。
饭桌上,艾良抱着晨晨亲昵不已,偶尔看着我时,脸上还带着几分挑衅和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