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我爸妈告诉我了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好消息。

妈妈又怀孕了，而且是个男宝。

「盼盼，你就要有弟弟了，开不开心？」

我妈拿着B超单一脸幸福得看向我。

「你从小到大都没一个玩伴，肯定很孤单。现在好啦，有了这个弟弟，就有人陪你玩啦。」

陪我玩？

让我一个18岁的姑娘和一个只会喝奶的小婴儿玩？

1

我是独生子女，从小到大不缺吃不缺喝的，爸妈不仅从未短过我的零花钱，就连我成绩的好坏也从未在意过，他们时常和我说，成绩什么的都是浮云，最重要的就是你开心。

我闺蜜乐莹经常羡慕我有这么好的爸妈，她有一个小她八岁的弟弟，从有记忆开始，她爸妈就告诉她，你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于是，只要弟弟哭了，她爸妈不由分说就将弟弟哭泣的原因归结到她身上，有时候是一顿痛骂，有时候是一顿胖揍。

「盼盼，你真的好幸福，你爸妈就生了你一个，她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不像我。」乐莹叹了口气，「我爸妈说如果我能考上一本他们就继续供我读书，如果考不上一本就让我去打工养弟弟。」

「哪有这样的爸妈的！」我愤愤不平道，「既然都生下来了，就都是他们的孩子，为什么如此不公。」

乐莹的弟弟从小成绩就不好，但是她爸妈却依旧愿意花大价钱将乐莹的弟弟送入私立学校。反观乐莹，就算考试考了第一名，也换不来父母的笑脸，有时候还会冷嘲热讽。

我一直都很同情乐莹，所以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和她分享。我曾天真的以为，我爸妈真的就如此爱我，直到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我爸妈神秘兮兮的将我拉倒客厅，一脸兴奋的告诉我，「盼盼，你就要做姐姐啦！」

「姐姐？！」我还没反应过来，我妈就迫不及待的将B超单塞到了我的手上，着急的想和我分享这份喜悦。

「妈？你？怀孕了？！」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喜事儿，我爸妈都是普通员工，薪资不高。而且我妈今年已经48了，前几年还做过一个小手术，妥妥的高龄产妇，生娃这种体力活儿，怎么吃得消呢！再说了，生下来的孩子谁来带呢？

「开心吧？！」我妈将我手中的B超单拿了过去，仔细端详着，像是再看一件绝世珍宝。

「医生说了，是男孩。」我妈完全没有注意到我逐渐阴沉的表情，还沉浸在这份喜悦当中，「盼盼，你要有弟弟啦！」

「可是妈，你今年快50岁了，属于大龄产妇了，生孩子很危险的。」

「没事的，现在的医学那么发达，别说50岁了，就是60岁也有生娃的。」我妈是真的没听出我话里的意思。

「可是妈，孩子生下来谁带呢？你和爸爸都要上班啊。」

「这不还有你的么。我和你爸都商量过了，以你的成绩，上我们Z大的师范专业绰绰有余，毕业后就留在这边当老师，还能辅导辅导你弟弟，多好啊。」我妈拉着我的手，细细磋磨着，我却觉得后背阵阵生寒。

「可是我想去A大读法律专业，我的成绩可以上A大的，为什么要上Z大。」我有些不悦，声音提高了一些。

我妈看到我这副模样，显然是没有想到从小听话的我会有反驳的心思，愣愣的看着我。我爸却是第一时间看出了我的想法，他冷下脸道，「盼盼，你不会这么自私吧？想着一个人跑去外地上大学，留下你年迈的爸妈和年幼的弟弟在老家不管不顾吧？」

2

我被我爸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心里是满满的憋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反驳。我该怎么说？你们自己要生娃的，自己负责啊！难道你们生的孩子还要我负责么？

可是回忆我从小到大的生活，我爸妈对我确实是不错的。至少相较于乐莹，我的日子已经很幸福了。

但我又不愿妥协。

僵持了一会儿，我妈开口打破了宁静，「好啦，我知道盼盼是为了我好。妈妈都懂得。咱们家突然要添一个新成员，盼盼还小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妈妈也理解的。好啦，不说这个啦，晚饭想吃什么？」

因为妈妈的开口气氛也逐渐活络起来，我爸起身去了菜市场买菜，我妈转身进了卧室，留我一个人愣愣的坐在客厅，脑子里一幕幕都是乐莹小时候因为弟弟被挨打的场景以及乐莹身上的伤痕。我会成为下一个乐莹吗？

我转头进了卧室给乐莹打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传来一声咒骂，「你个死丫头，女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

「要你管！要你管！」是乐莹的声音，声音嘶哑，明显是哭过。

「乐莹。」我对着话筒喊了一声。

「盼盼！」乐莹终究是没忍住，在电话里那头哭的撕心裂肺，「我的分数线明明上了一本，他们却还是不愿意让我读书！他们答应过得，明明答应过得！」

我想告诉乐莹我要有弟弟了，我因为有了弟弟分数线明明够到了A大法律专业，却因为弟弟没得去了。可是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我终究还是没说得出口。

「乐莹不哭不哭，没事的。填志愿还有几天时间，到时候你来我家填志愿。」我心里也是满满的委屈，但现在却也没法和乐莹讲。

我就不明白了，男孩女孩真就这么重要？重要到宁可放弃女儿的前程就为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爸还是开了口，「过几天填志愿，我们和你一起填。记住了，填Z大的师范专业。」

我妈用手肘碰了碰我爸示意他别再说了，转头给我夹了一块肉，「盼盼，做老师也蛮好的，有暑假有寒假的，关键是稳定啊，女孩子就适合这种稳定的工作。」

我一口一口的扒着饭，却觉得食之无味。弟弟的出现究竟是意外还是他们的计划，我不得而知，回忆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因为我是女孩不仅一次迁怒我妈，小时候经常听到我爸妈因为此事吵架，吵得很凶，但他们每次吵架都会将我关在房间里，我已经记不太清他们吵得内容了。

「现在工作不好找，女孩子更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以后结了婚也方便带娃你说是不是。」我听我妈絮絮叨叨的给我说着读师范的好处，当老师的好处，可这都不是我喜欢的啊。难道我连选择自己喜欢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可我还是没有反驳，低着头扒着饭一言不发。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3

终于迎来了填志愿的日子，一大早乐莹就来我家了，她眼睛还是红红的，明显是才哭过，我不好刺激她，只能安慰道，「没事没事，填了志愿等拿到录取通知书，难道他们还不想认吗？」

「他们，让我自己交学费和生活费。」乐莹将头埋的低低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其实我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团糟，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劝乐莹。

「盼盼，是不是要填志愿了？」我爸妈在外面敲了敲门。

「是的。」我起身开门。

我坐在电脑桌前，先给乐莹填了志愿，五个学校，乐莹却只填了第一个，专业也只选了她最爱的「国际贸易」。

「其他的呢？」我有点疑惑，万一第一所学校没录取呢？万一第一个专业没录取呢？真就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了？

乐莹摇了摇头，「我只喜欢这所学校的这个专业，其他的都随意，既然随意那就索性不填了，若是没录取，我也认了。」

我知道，她是想赌一把。

轮到我了，我爸和我妈跟盯犯人一般的盯着电脑屏幕，盯着我填了Z大的师范专业，然后点了确定，提交。五个学校，我也只填了一个，专业也只选择了一个。

乐莹也是一脸疑惑，我朝她无奈一笑，瞥了一眼一旁的父母，乐莹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志愿填好后，也算是了却了我爸妈心头的大事。他们俩喜滋滋的看着我，「下午我有产检，你爸陪我去，你和乐莹待在家里也行出去玩也行，不管怎么样，这个暑假好好放松放松。」

我看到乐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显然她也听到了「产检」两个字。我爸妈刚出门，乐莹就拉着我的手一脸疑惑，「你妈妈？」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妈怀孕了。」

「不是，你妈妈不是已经48岁了吗？怎么还能怀孕？」乐莹一脸不可置信。

「大概，我爸厉害吧。」我也很是无奈。

「所以，填师范是你爸妈要求的？」

我再次点头。

「我好像没法反驳，如果我不同意，那我就会被贴上自私的标签。而且，这么些年，其实我爸妈对我也不错的。我就权当这个孩子是意外吧。」

「就算是意外也不该你对孩子负责啊！他们是孩子的爸妈，你只是姐姐！」乐莹为我打抱不平。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我又有什么办法！

「不行，不能这样！我们要反抗！」乐莹拉着我的手，「我曾以为我爸妈是偏心的，现在看来你爸妈也差不多，都是想牺牲女儿来成全自己。打着我生你养你，你就要报答我，感恩我的旗号，趴在我们身上吸血。但凡我们有一点不愿就拿孝道来压人。这样的日子，我真的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我有点惊讶于乐莹的反应，我觉得她被磋磨了快二十年了，大概是习惯了，没成想看起来好欺负的乐莹也有奋起反抗的一天！我眼睛里冒着火。

「对！我们要反抗！我凭什么为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弟弟放弃我的理想！放弃我喜欢的专业！凭什么！」

4

反抗的第一步，就是和爸妈深入沟通一次。我坚信父母是爱我的，毕竟从小到大他们不曾打骂我，学习上不曾给我一星半点的压力，物质上也从未克扣于我，我以为只要好好和他们谈一谈，他们一定会理解我的。

晚饭后，我爸妈坐在客厅看电视，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爸，妈，我想和你们好好谈谈。」万事开头难，头一次发现和父母说心里话压力这么大。

「嗯？盼盼想说什么？」我妈转向我。

「我真的很喜欢法律专业，也很想去A大，这是我高一入学后就给自己定下的目标，现在高考结束了，分数线出来了，我的分数也足够去A大，我真的不想因为谁而去改变自己，也不想因为谁去放弃自己的梦想。我希望爸爸妈妈能够理解我，支持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都涨的通红。

我妈陷入了沉思，我爸迟疑了一下先开了口，「盼盼，我知道你喜欢法律专业，但是这个专业你知道的，做律师要考律师执照，这个证书是很难考出来的。就算考出来了，从底层做起，万一接不到官司工资也是很低的。而且这种职业就在大城市吃香，你难道打算毕业后就留在A市不回来了吗？你不打算要爸妈了？」

字字句句好像都在说是为了我好，却又字字句句都体现着我选了法律专业就不要父母了。怎么听怎么刺耳。

「盼盼是在怪妈妈剥夺了你的梦想吗？」我妈开口就是暴击。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怀了你，妈妈就升职做主管了。可因为怀了你，大着肚子不方便，升职的名额就给了另外一个万事都不如我的人。直到现在，妈妈都被那个人压了一头。盼盼，妈妈可从未怪过你。」

什么是道德绑架？这就是道德绑架！可我能反驳吗？这一次，我选择了反驳。

「可是妈妈，我那个时候就只是一个胚胎啊。如果你想升职完全可以拿了我升职的，是你在升职和生娃之间选择了后者，为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呢？现在的弟弟，是你们决定生的，那后果也要你和爸爸作为父母的来承担啊，为什么要我一个姐姐来承担呢？」

我的一系列输出可谓是惊呆我父母，在他们眼里我一直是那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家里的某些安排就算不愿意也半推半就的同意了，可这一次，我却像是带刺的刺猬，他们说一句我能顶十句，我看着目瞪口呆的父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我太乖了给了他们任人拿捏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