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潇寒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无力地躺在地上，鲜红色的液体还在不停地往外冒。

“如烟，你为什么这么傻！”意识模糊中，我隐约听到耳旁传来狮子般的咆哮。

我用十年换来此生错爱，被最爱的人和最亲的人一起刺伤。

1

深邃而无声的黑色像深渊一般吞噬着每一个晚归的人。

我一个人步履匆匆地行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周围树影绰绰，风声阵阵，只有脚步声噔噔作响。

今天本来是去平城出差的日子，按计划此刻我应该降落在了平城机场。

好巧不巧，距离登机仅剩一小时，在盘点包中物件的时候，我发现最重要的数据文件竟然落在了家中。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即刻返回，我必须赶在飞机起飞前取回文件。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盘旋而上，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一间旧式铁制大门前。

出租屋在一个老旧的胡同里，几十年的筒子楼，无处不刻画着泛黄岁月的痕迹。

以一直没搬离这里，只因这是当初我和秦潇寒两人起步创业时期租的第一套房子。

眷恋旧物，难舍情愫，就算现在手头宽裕了，我们俩决定还是在这里长住。

右手从包里掏出金属钥匙，顺时针旋转90度，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60平米的小屋正门对着就是卧室，只见卧室门紧闭，从狭窄的门缝中透出了丝丝光亮。

“潇寒也是，回到家也不把客厅的灯打开，黑漆麻黑地，找个东西啥都看不见。”我暗暗抱怨。

正当我要进屋，伸手去把门侧墙壁上的开关点开时，卧室里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

“今天她不在，你总可以亲我了吧？”听得出来屋里女的语调温柔而妩媚，在昏暗的夜色中平添一份撩人的意味。

不对，为什么听上去这么耳熟？

“你个小妖精，就知道粘人，好啦好啦，今天你姐不在，特许你在这里放任一回。”男的声音我就算化成灰都知道，是秦潇寒这男人！

为不惊动屋内的人，我蹑手蹑脚来到主卧门口，双眼贴近门缝往里张望，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沈知梦和我男人秦潇寒搂在一块儿！

好你个沈知梦，虽然你妈嫁给我爸的时候我不同意，但是后来我还是出钱送你出国留学，毕业后回国安排进自己公司工作，我做的比你亲姐都要到位吧！

可到头来，你竟然抢我男人！还要不要脸！

失望，愤怒，绝望共同编织了一张大网将我牢牢吞噬。

情绪在此刻爆发，我一掌推门而入，平时连毛巾都拧不干的我竟然将一把锁硬生生地撞坏了。

杵在门口的我，与躺卧在床上的狗男女面面相觑。

“你怎么回来了？”几乎是同时，对面的两人向我抛来同样的问题。

“我倒要问问你们，为什么在我床上？”我用尽最后的一点理智，对着空气嘶吼，双拳在两侧发力握紧。

2

事情如所料想的那样，秦潇寒和沈知梦在我面前，疯狂向我下跪磕头认错。

对天发毒誓，对地发狠话，我都不在意，因为眼泪早就在心里流干了。

“我就想知道，你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姐，其实我早就喜欢潇寒哥了，从进公司实习那天起，我就满心倾慕他，工作能力强，人又风流倜傥，不自主就上头了。”沈知梦倒是毫不遮掩对我男人的爱慕之情，啊呸，是前男人！

“秦潇寒，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如烟，我……感情这事，你知道的，没法控制……我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开始对知梦……都怪我，都怪我！”说着说着，跪在地上的秦潇寒就抬起手对自己脸上扇了几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呵，呵呵！好啊，合着你俩是苦命鸳鸯，我才是阻碍你们实现美好爱情的大冤种是吗？我这十年的青春是喂了狗吗？你们俩现在就给我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还有你，沈知梦，从今往后，我俩断绝关系，你也不要再喊我姐，我嫌恶心！”我全身颤抖着，强忍着哽咽，耗尽最后的元气，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夜晚的楼道里再次响起噔噔的脚步声，与往日欢快又充满希望的脚步声不同，这次更多的是情绪的崩溃和冷冽的绝望。

我漫无目的地在风中跑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两旁滑落，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十年来的点点滴滴，这就像一场正式的告别，与过去的自己告别，与十年的光景告别。

感情是会变的，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3

第二天，平城的一切又恢复的往日的模样。

擦干眼泪，重整心情，我再次投入到了忙碌的事业中。

只不过，为眼不见为净，我从平城公司总部主动申请调到了江城。

“如烟，你在哪儿，爸有话要和你说。”

“爸，我等会就要开会了，有什么事你就说。”

“最近，爸知道了你和潇寒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儿女情感的事本来作为长辈我们不该多过问，但是有些事我想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三十年前，爸在平城一家公司与一位阿姨有露水之缘，后来因工作调动我去了外地就没再联系。但是，最近一两年再次碰到那位阿姨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当年分别的时候阿姨已经怀孕。她选择独自承担这份辛苦，把孩子养大成人。我知道真相后，深感愧对她们母子。对了，你想知道那个悄悄长大的孩子是谁吗？”

“谁？”

“秦潇寒。他正是我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我脑袋嗡的一声，这消息就像一个惊天大雷在我面前爆炸，将我这一辈子来所有的理智都击溃了。

“爸，所以你的意思是，秦潇寒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是吗？”我紧紧咬着牙齿，缓缓从齿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对。我刚知道这事时，也无法接受，但转念一想，还好你和潇寒没有孩子，一切都还来得及。对不起，如烟，是爸爸不对，我犯的错误要让你来承受。”

握着电话的手颤抖地越来越厉害，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这样残忍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十年啊，我全心付出，真心投入的十年，怎么突然就成了荒诞和虚无的十年。

“爸，所以你特意安排知梦插入我和秦潇寒的感情，就是为了让我死心，对么？”从小就是沈老爷子肚子里的蛔虫，我的直觉从来没有出错过。

“哎。这是爸实属无奈之举。原本我是想开口告诉你真相，让你主动放弃。但是，我看到了你和潇寒之间的感情，不是能断就断的。我必须要想一个法子让你彻底死心。所以，我就特意和知梦商量了这么个看似不是办法的办法，只有这样你才会恨之入骨，彻底将这段感情刨根去骨。”

我在电话这头早已泪流满面，一边是父亲的举动让我难以接受，一边是血缘与感情在身体里激烈对抗，我不知何去何从？

4

我久久地坐在路口长凳上发愣出神。

就算是父亲暗中设计的一策，但事实就是，不知内情的秦潇寒对沈知梦动心了。

此刻，我宁愿相信，秦潇寒也是做局的人，三人配合着对我演这一出戏。

那样，至少我可以不去怀疑你过去十年来的真心。

让我继续傻傻相信我会是你的唯一，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然而，我怎么也忘不了，那天晚上，秦潇寒望向沈知梦眼神里的缱绻和悱恻，嘴里顺口说出的撩人情话，透露着生理性接触和喜欢。

感情出现问题，Ok！

心里另有他人，Ok！

这些你都可以当面告诉我，我们可以好好坐下来谈。

但是，秦潇寒，你为什么要当我的面出轨？

出轨就算了，还是我的妹妹！

你真是肥瘦不挑，荤素不分啊！

算我瞎了眼，迷了路，才会在这十年里毫不怀疑你信誓旦旦的那些承诺。

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今天，我沈如烟就要和你秦潇寒做一次彻底的分别，但愿我俩永世不再相见！

想着想着，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顶楼天台，站在了天台边上。

顶楼的风尤其大，吹得我晃动地难以站稳。

我慢慢张开双臂，眼里不是当前的万丈高楼，而是白茫茫的一片原野，原野尽头是最疼爱我的姥姥在对我微笑。

“姥姥，如烟来了。”说罢，纵身一跃，整个人化作一只蝴蝶轻轻地往下坠落，只觉身体轻盈浑身释怀。

“秦潇寒，我沈如烟再也不欠你了，说好的要一辈子爱你一个，我做到了。”我闭上眼，任由身体自由坠落。

5

秦潇寒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无力地躺在地上，鲜红色的液体还在不停地往外冒。

“如烟，你为什么这么傻！”意识模糊中，我隐约听到耳旁传来狮子般的咆哮，和急救车鸣笛的刺耳声音。

是啊，沈如烟，你陪着秦潇寒一起创业，一起看尽满城繁华。

他却在事业渐趋佳境的时候，转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你。

他怀里的新人不是别人，正是妹妹沈知梦。

不知睡了过了多久，我浑身酸痛，渐渐有了一点意识。

“快，医生，她醒了，她醒了！”耳边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只觉眼前由黑暗的隧道逐渐明亮，我吃力地张开眼睛，看到了一张高冷清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