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23年，我爸出了非常严重的车祸。送进医院后，马上做了开颅手术，在重症监护室住了5天。转到普通病房后，他进入了植物人状态。
上一次见面时，还好好的一个人，再见面，却是在医院的病房，情况不容乐观。任谁碰到这种情况，难免会心有戚戚焉。
我跟我妈在医院照顾我爸，闲聊时，我妈说，去年腊月你爸过60岁生日，你不应该给他放鞭炮，要不然他也不会出这事儿。
我一脸懵逼，非常不理解，我爸出车祸，跟他生日我放鞭炮有什么直接联系?
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没心情和她争辩这些，她说我就听。
过了几天，我跟我弟聊起这事儿。他也是满脸问号，不明白放鞭炮和出车祸有什么因果关系。
跟我妈吃饭时，说起这事儿，她也说不出条理清楚的理由。反正就一句话，60岁生日不能放鞭炮，打发了我们。
这话充斥着满满的玄学味道，我们忍不住反驳了她。
她又说，门前的两棵树挡住了家里的风水，才导致家里有祸事。回家后，要把那两棵树砍掉。
我跟我弟更懵了，这又关树什么事儿？人家树还想喊冤呢，我好好地扎根在这里，什么都没做，招谁惹谁了？
这下，我弟不留情面了，话说得直接且直白。
02
爸出车祸是因为酒驾，交警的勘察结果说得明明白白，血液里的酒精含量超标。还怪什么放鞭炮，怪树，为什么不怪他自己？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是常识。
到处都是这样的宣传标语，他怎么就听不进去？还不是抱有侥幸心理。
我妈不吭声了，因为我弟说的是事实。
如果是我妈一个人这么说，我可能不会太往心里去，后续又有两个长辈跟我说了类似的话。
一个是我老公的堂叔，他在村里算是比较能干的人。
我爸过生日那天，买的烟花和鞭炮数量较多，我自己的车装不下，请他帮忙送到我娘家。因为是庆祝60岁生日，特意邀请他在家里吃了顿午饭。
他跟我说，过60岁生日请客吃饭可以，但是不能放鞭炮。
为什么不能放鞭炮？他没跟我细说。
另一个是我村里的长辈，她的年龄跟我爸妈同龄。按辈分来说，我喊她奶奶。
她问我，我爸过60岁生日时，满60岁，过了60岁生日没？
我说，满60的生日已经过了。
她说，满了60，过60岁生日就不要动响，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妈也真是的，你们年轻人不清楚，她也不知道吗？
你爸过生日那天，听到鞭炮响，我就想提醒你妈。可鞭炮已经在响了，说再多都没用了。
这让我想到了一个词，三人成虎。
03
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爸已经去世一段时间了。再去说这些马后炮式的话，没有多大意义，这世上没有如果和假设。
我也没有提前预测和先知先觉的能力，已经发生的事，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结局已定。
他们说的话，对我个人的心情并没有什么影响，我很庆幸自己给我爸过了60岁生日。
他是一个好面子的人，别人有的东西，他想要。别人有的，他想比别人更好，更高级。
我了解他这个心思，因此，在他过生日时，他想要的东西和仪式感，我这个做女儿的全都满足他了。
我爸生日，我妈给我的生日计划有两个版本。一是，带我爸到我们县城餐馆去吃一顿饭，吃完饭，带他去买一套衣服。
二是在家里，一家人一起吃顿饭，聚一下。买些鞭炮放放，我爸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这两个计划，我只需二选一就行了。
当我把这些计划转述给我老公听时，他坚持要去家里放鞭炮。不然，不像样，没点儿动静，村里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最后，我和他决定，两个计划都做。
04
我妈把我爸过生日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六。
腊月二十五，我们一家四口带着我爸妈，去县城比较有名的餐馆吃了一顿午饭。吃完饭，带他去逛街，买衣服。
当时想着，60岁生日，一生也就这一回。一整套衣服，从上到下，袜子、鞋子我都买了。
我爸不戴帽子，要不然，从头到脚我都给他买。
腊月二十六，我买了一个小的生日蛋糕。
我爸喜欢打麻将，喝酒，蛋糕上的图案，我选的是麻将和茅台的花样。
订蛋糕的时候，我爸坚持说不用订，他们都不吃蛋糕。我个人觉得，没生日蛋糕，怎么算过生日呢，买个小的，意思一下也行。
60岁嘛，我买了6箱烟花，6卷鞭炮，取意六六大顺，还有他最爱的烟酒。
我爸见到这些东西，脸上一直带着笑，他的开心，显而易见。
只要我爸高兴，一切都值得。
此刻再回想，在对待我爸的事情上，我没给自己留什么遗憾。能做的，该做的，我都做了。
如果有时光穿梭机，可以回到过去，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做，我的遗憾会更多。
那些响在耳边的杂音，听听就好，不必往心里去，更不必在意。
我爸出车祸，跟其他人，其他事没有任何关系，是他自己的侥幸心理造成的。
05
他喜欢喝酒，早餐之外的每一顿饭都要喝一点儿，不论是啤酒还是白酒，只要是酒就成。
在出这事儿之前，他已经因为喝酒骑摩托车，出过两次事故了。
一次是走亲戚回来，下雨天载着我妈，没把握好方向，车子冲到马路边的田里去了。他及时反应过来，刹车，熄火。
马路和田是平行关系，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另一次是过年走亲戚，吃完晚饭回来的路上，他骑着摩托车直行，撞到人家小汽车的车门上。人当即倒到地上去了，好在他的意识是清醒的，给我表弟打电话。
把我表弟两口子吓坏了，赶紧带他去医院检查。人是从他家回来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势必会心存愧疚。
这次事故，把他的脸撞花了，伤痕非常明显。冬天，衣服穿得多，其它身体部位有没有伤不清楚，他不肯说。
我特意跟他说，以后不要喝酒开车。如果你以后能做到骑摩托车不喝酒，要喝什么酒，我都给你买，茅台也行。
所有人都在提醒他，骑摩托车不要喝酒，他应该没听进去。要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这次出车祸也是，喝过酒骑摩托车，晚上，大雨天，视线不好，脑袋也不是太清醒，撞到路边停着的货车尾巴上去了。
06
去派出所处理这起事故时，交警让我看现场照片，我不敢看，太血腥，我怕。
我在想，我爸撞到货车尾巴上去的时候，身体该有多疼？
我不敢去想象他有多疼，一想，就忍不住流泪。
当他独自一人，孤零零地躺在湿漉漉的水泥路面上，雨滴不断地落在他身上，路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时，想求救，叫不出来。
想喊人，喊不出来的时候，他有没有后悔过，要是不喝酒该多好？
可惜的是，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唯独后悔药一直没动静。
在我爸喝酒这事儿上，我看到了成就他的东西，最终变成了限制他的原因。
喝酒于他来说，是放松，是解压的一种最佳方式。酒入喉的那一刻，是他体内多巴胺分泌旺盛的时刻，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快乐。
但也是喝酒，让他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究其原因，是他过于自信，心存侥幸。
事情没落到他头上，他就觉得自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儿，时时刻刻有锦鲤护体。
其实，隐患早已在日常的生活习惯中悄悄埋下，就看什么时间点被有幸踩到而已。
幸或不幸，可能就在那电石火花的一念之间。
做事情之前，想想那个万一的结果，你能不能承受得住，再考虑要不要去做。
所有事后的各种猜测和想法，都是自我的心理安慰，于事无补。
我们要做的，是如何避免掉进幸运儿陷阱，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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