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南疆有一部落以画皮为生,数百年来只传男不传女。
而我便是族里最厉害的画皮师。
我勾画出来的皮精妙绝伦,可使七十岁老妪穿上后宛如二八少女。
想让我画皮的人自然多不胜数。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啊,本身就是一张活生生的画皮...
1.
我叫云。
没人知道我的来由,只知道族里突然多出来一位顶级画皮师。
有的人说我是族里那位老画皮师的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
别人需要半年画一张皮,而我只需要一月,且张张都是极好的美人皮。
族里是靠画皮为营生的,经常会有人来求族人画皮。
所谓的画皮,就是将人皮直接活生生地剥下来,用族里特殊的药水洗皮,再由画皮师用咒灵绘画,而其中要数我的咒念最为强大,画出来的皮自然也是最好的。
想来这也是老画皮师为何愿意收我为徒、认我做干儿子的原因。
一张美人皮需要九十九张人皮绘制,且必须要年轻姿容好的少男少女的皮。
因为这些人的皮最为紧致,佩戴的效果也是最好的。
最为上等的画皮甚至可保穿戴者永久光鲜,至死都是那副美人样。
可是至今也没有画皮师达到这种程度。
每张美人皮都十分昂贵,千金难求。
族里立了规矩,画皮是画皮,可这美人皮所需要的材料,需得买皮的人自己筹备。
但这美人皮并不是那么好戴的,戴久了就容易皱。
皱呢就要重新洗,才能保持光鲜。
2.
近日族里来了个陌生的女人,三十多岁,一身贵气,容貌宛如少女。
听族长说我的皮绘得最好。
女人便日日跪在我的屋前,说无论什么代价她都付得起。
只为自己的夫君求得一张定制的美人皮。
果然啊,那大名鼎鼎的将军黎阳,真是有位爱惨了他的夫人。
甚至愿意为他折下千金之腰来,跪我一个诡技之人。
我并没有立马答应她的要求。
而是一连七日都坐在屋内,看着她从白天跪到晚上,才堪堪答应。
「至于代价,画完之后我会提的。」
什么代价?
当然是你,还有你夫君的命。
我看着眼前的女人开心喜悦的样子,暗自勾了勾唇角。
真是好久不见啊,母亲。
3.
再一次回到将军府,还是那么奢靡。
都说大将军黎阳战功显赫,威武无比。
远远地就瞅见,他身躯魁梧如松柏般伫立在门口迎候。
可是等马车走近了些再看,才发现他脸上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腿上似乎也有伤。
「这位便是大师吧,可真是久仰大名。」
我跟李丽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而她看向黎阳的眼光中含情脉脉。
「将军抬举了。」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其实黎阳的皮并不皱。
脸上的刀伤虽然可怖,但其他地方明显不像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所有的。
倘若没有这伤疤,估计还是那副二十多岁的英雄少年模样。
也不知这皮下已经埋葬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
李丽也当真和传言一样,对自己的夫君爱之深切。
纵使画皮一族远隔千里之外,她也要去为夫君求得个机会。
「大师请进。」黎阳搂住李丽,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如此,我便在将军府住下来了。
4.
隔天,黎阳和我就在大堂讨论美人皮。
他想定制一张和现在的容貌一模一样的皮。
我一口应承了下来。
「大师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此次画皮,需要新皮。」我沉思一下说了出来,手中作画却不停止。
「行。」
到底是黎阳打听了画皮的规矩,便承应了下来。
对于他来说九十九张皮而已,很轻松,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我可不打算让他继续霍霍那些无辜之人。
我抬手制止他打算外出寻皮的步伐,盯着他的眼睛说,
「将军,您此番脸上的伤势过重,寻常的画皮手段恐怕很难帮您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闻言,他端举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那......大师可有良方?」
「有倒是有,而且只需一张皮就够了,只不过......」我故意卖了个关子。
「大师无需多虑,只要您开金口,就没有将军府办不到的事,你说对吗?夫君。」
李丽打断我俩的对话,风姿绰绰地走进堂内。
「只不过需要佩戴者至亲骨肉的皮,才能让佩戴者永久地保持那副年轻模样。」
黎阳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爽快,他在犹豫。
到最后也没有说自己的抉择。
他和李丽膝下就只有一个儿子,三年前与刑部尚书的女儿宋钰喜结连理。
两家人给这对小夫妻置办了一座偌大的宅院,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惹得旁人艳羡不已。
说到底,亲生的骨肉,舍不得也正常。
不过我想知道,到底是他的人皮重要,还是他和夫人生下的儿子重要?
我冷笑一声。
黎阳啊,自会有人替你做抉择的。
5.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就传来宋家千金的夫君不知所踪的消息。
与此同时在我的密室里,赫然就是那位失踪的主人公黎欢。
此刻他的嘴巴被塞着破布,手脚被绑着,不停地挣扎。
惊恐地看着面前我和他的母亲在讨论着剥皮的事情。
夫人一脸恭敬地问我说,
「大师,我儿在这了。」
「我夫君画皮的事情就麻烦大师了。」
「需要剥皮的话,大师可以让下人做。」
李丽手持佛珠,一直在用手转动,似乎觉得这样能抵消她的罪恶。
似乎黎欢也不敢相信这是最疼爱他的母亲,听到“剥皮”的字眼,他眼孔开始放大。
「母…」
可嘴巴里面的破布让他发不出来声音。
黎欢便开始疯狂挣扎,企图唤醒李丽最后的良知。
「愿为将军和夫人效劳。」我颔首低眉说道。
李丽看也不看自己正在地上挣扎的儿子,继续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密室里,就只剩下我和黎欢。
他有些惊恐地看着我,看着我拿着剥皮的刀走近,不断地挣扎往后退。
「这就受不了了?」
「这可还没开始剥皮呢,我的好弟弟。」
6.
我轻轻笑了一下,缓缓地靠近黎欢,剥皮刀慢慢地在他的脸上游走。
我一把扯下黎欢嘴里的破布。
「你…你…是黎云!」
黎欢更加惊恐了,开始挣扎得更加激烈。
「父亲、母亲…救我!」
他开始用最大的音量,企图引起刚走没多久的李丽的注意,可是这密室可是非常隔音呢。
这还是他的好爹娘特地为我安排的。
「我这皮你用得舒服吗,黎欢?」
我死死盯着黎欢,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黎云,冤有头债有主。都是我娘她干的,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啊!」黎欢开始朝我疯狂地磕头。
「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了很久。
我用手指抬起来了黎欢的下巴,轻声说道,
「你每日用着我的皮囊与我的心上人耳鬓厮磨,你会不知道自己这副皮是谁的?」
「这是你本来的样子吗?」我加重了音量,咬着牙问道。
「想当初我也是这么跪在地上,求你的娘,让她别剥我的皮!」
「谁又有来可怜可怜我呢?」
「真的,都是我娘干的,黎云,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黎欢泪水滑落,不断地哀求着,「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放过你?」
「谁来放过我?」
「你这张皮,还有你跟宋钰所过的生活,原本都是属于我的!」
7.
我叫黎云。
我的父亲是天启威远将军黎阳。
母亲是江南大族李氏的嫡女李丽。
我出身显赫,颇有将门虎子之风。
我是父母最疼爱的儿子。
父亲对我有求必应,再离谱的要求都能应下来,
母亲更是不让我舞刀弄枪,反倒把我当女儿家家一样养着。
整天生怕我哪里磕着碰着。
光是给我按摩的侍女都有十来人,更别提我母亲专门重金聘请宫里退休的老嬷嬷,她们先前可都是伺候贵妃的。
京中有哪家公子过得比我舒服?
甚至连宫里的受宠皇子都没我这般奢靡,我的皮肤也被养得如女子一般光滑白嫩。
我下面还有个庶弟,黎欢。
他总是被我母亲呵斥,说是貌丑不方便见人,就常年戴着面纱。
我也不太清楚他长什么样。
只晓得他整天裹着厚重的面纱,手上还戴着手套。
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要这么穿。
母亲一直让我不要去府里最里面的那间小院子。
母亲说里面住着的是父亲的小妾,是我那庶弟的母亲。
她喜静,母亲让我不要打扰她。
可八岁那年,年幼的我还是好奇的推开了那扇门。
看到了那位姨娘。
一身皱巴巴的皮,松松垮垮地像是披在身上的一样,正在用手捧着奴才给的吃食。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中露出光亮,还有些许当时的我看不懂地神情。
她猛地向我扑过来,可是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咿呀咿呀地坏叫着,怪瘆人的。
「呃...我的...呃!」
我被她活生生给吓晕了。
醒来之后,我便被母亲罚跪在祠堂。
这大抵是母亲第一次重罚我。
可是我一直都忘不了那一身皱巴巴的皮,还有那瘆人的眼神。
至此,八岁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那间小院子,就连带着我那庶弟我也不想交谈。
8.
十四岁,我有了自己心慕的女子。
她叫宋钰,是刑部尚书的千金。
她会偷偷替我抄写被夫子罚抄的作业。
也会悄悄的给我带我喜欢吃的桃酥。
宋钰及笄前夕,她悄悄把我拉出学堂,红着脸问我能不能在及笄之后的七夕,和她一起赏河灯。
当时的我满脸欢喜地答应她。
却没想到在那天,我便被人活生生剥了皮。
而亲手剥皮的人,正是我的母亲李丽。
转眼我的皮就套在我那庶弟的身上。
我却戴上了我弟弟那松松垮垮的皮,这时候我才终于知道庶弟到底长什么样。
我那高高在上的母亲,用像是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向我。
一脸嫌弃地让她的心腹赶紧将我拖走。
原来我啊,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
我那庶弟才是。
那位我八岁起便嫌弃至今的姨娘,才是我真正的母亲。
看得好难受,一会儿夫人一会儿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