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之战后，前秦元气大伤，不仅先前收的小弟鲜卑、羌、丁零、乌桓等部族纷纷举兵造反，就连曾经的爱将慕容垂、姚苌，“爱妃”慕容冲等人也背后插刀。
其中慕容垂还算有点良心，跑回前燕老家自顾自当起了皇帝，未与故主兵戎相见，而慕容冲和姚苌就过分了，一个落井下石，歼灭秦军数万后围殴长安，一个趁火打劫，将逃至五将山的故主缢杀。
历史学家陈登原认为，苻坚有四大善事：文学优良，内政修明，大度容人，武功赫赫，却因“骤胜而骄（司马光语）”急起骤灭，一夜回到解放前，让人唏嘘。
但苻坚自己估计都没想到，他死后竟然还能以一种荒诞至极的方式继续影响人间——他的仇敌与族孙居然在战场上互立其神位，展开了一场堪称古代战争史上最魔幻的对决。
乱世烽烟之双雄对峙苻坚死后，留守长安的太子苻宏也守不住长安，率数骑突围而出，一路辗转，最后竟向东晋投降。
一直镇守邺城的苻坚庶长子苻丕，则受慕容垂大军暴揍，也向东晋求救，谢玄派刘牢之将兵两万来救。
鲜卑势大，东晋又无意中原，刘牢之不久就受命撤回江东，苻丕只得仓皇逃往晋阳。
苻丕虽师从邓羌，颇有将略，政治上却实在幼稚。当时，关中鲜卑由慕容永统领，要经河东回河北故地，向其借道，苻丕非但不肯，还派麾下大军急攻，结果被急困思归的鲜卑人揍得只剩下3000人。
即便如此，苻丕还不消停，他率手下南奔东垣，又想偷袭东晋地盘。东晋扬威将军正想找个软柿子捏捏邀功，闻讯也不请示，于半路邀击，苻丕于乱战中被杀，其子苻宁等人也被执送建康。
苻丕败死后，氐族残部推苻坚族孙苻登当老大，扛起前秦大旗。此时前秦仅剩陇西一隅，而姚苌的后秦占着关中，堵死了前秦的东进之路。
苻登虽然与苻坚血缘不近，却是其精神上的绝对铁粉。他登基后，直接在军中立苻坚神位，并“车建黄旗，羽葆青盖，以精甲三百护卫”，每次打仗前还都先向神主致礼，慷慨流涕，因此麾下将士都感动得不行，皆在铠甲上刻“死休”二字，于是皆“欢健能斗”，战斗力直接拉满。
前秦后秦既是恶邻，又是宿仇，双方必有一场恶战。
太初二年（387年），苻登决定对后秦用兵。
魔幻战场之荒诞对决氐军战法奇特，每战以长槊钩刃为方圆大阵，厚薄得体，故人自为战，所向无前。苻登军至胡空堡时，已有十余万氐、汉民众归附。
然天下大乱，日久无食，苻登便把**作为移动粮仓，美其名曰：“熟食”，还激励手下说：“汝等朝战，暮便饱肉，何患于饥！”
姚苌闻讯，赶紧招回与苻登相持的弟弟姚硕德，说：“汝不走，必为苻登所食！”后者吓得连夜逃回姚苌大营。
公元389年，氐族大军终于逼近姚苌驻地。苻登率先祭出“心理战”——率铁骑万余在姚苌大营环驰，“四面大哭，哀声动人。”
姚苌也不甘示弱，下令全军：“给我哭回去！”
于是，中国古代战争史上最离谱的一幕出现了：氐军万口同哭，羌军也万口齐嚎，双方于阵前展开了一场史诗级的哭丧大赛！
此情此景，世莫有二。
最终，氐军因为真情实感，哭得气势如虹，羌军则因为心虚，越哭越乱，不得不败下阵来，偃旗息鼓。
姚苌起初还对此嗤之以鼻，却在连吃败仗后慌了神。《晋书》记载，他夜观星象，见“荧惑守东井（大凶之兆）”，认定是苻坚在搞事，于是……他也在军中立了苻坚神像，并祷告说：“往年新平之祸，非苌之罪，陛下万勿记仇。”
更荒诞的是，作为刽子手的他还将神像置于阵前，试图借苻坚之威名震慑苻坚之族军。
苻登一看，直接爬上木楼，指着姚苌的鼻子大骂：“古往今来，岂有杀君反求其神庇佑之理？”接着又放声高呼：“弑君逆贼姚苌出来，吾与汝单挑独斗！”
姚苌羞怒交加，却又不敢应战，只能龟缩城中。
后来发现拜苻坚也没用，姚苌恼羞成怒，命人击鼓数遍，砍了神像脑袋，然后扔到苻登阵前：“打不过你，还恶心不死你？”
苻登连战连捷，俘斩羌军数万，但此时他也犯了和祖父同样的毛病——赢太多飘了。
为扭转颓势，姚苌采纳谋士建议，决定冒险偷袭前秦辎重基地大界营。
此前，姚苌之子姚崇已经偷袭过一回，被留守的毛皇后亲自率军击破，还损失了二万五千多人。
得意之下，苻登根本没有料到姚苌会故技重施，他将主力连同留守大界营的万余精兵推进至苟头原一带，远离了后勤重地。
389年七月，姚苌亲率三万铁骑，利用夜色掩护穿越苻登防线，而大界营守军也因连续作战疲惫不堪，又值深夜，未能及时组织有效防御。毛皇后仓促间率数百亲卫与羌军巷战，张弓射杀敌军七百余人。但羌军凭借兵力优势，最终将她擒获。
据《晋书》载，毛皇后被俘时“鬓发散乱，血污满身”，仍大骂姚苌，姚苌见其美貌，竟欲纳其为妃，毛皇后仰天怒骂：“宁为苻坚鬼，不作羌贼妻！”姚苌羞恼之下，将其斩首，时年二十一。
毛后之死使前秦士气崩溃，苻登被迫撤军，途中又数败于鸯泉堡、新罗堡等地，姚苌趁机大掠，将五万余百姓驱往后秦境内。此役后，前秦失去战略物资储备，苻登不得不率部在陇右以桑葚充饥。
因果轮回之姚苌最后的疯狂姚苌虽取得战术胜利，却始终无法摆脱苻坚“神罚”的阴影。据《晋书》记载，他晚年精神错乱，常于宫中狂奔呼号：“苻坚持剑追我！”太医令程延诊视时，见其遍体鳞伤，自言“鬼击之”。393年，姚苌在如厕时突发中风，临终前仍高呼：“缢杀陛下者乃姚襄，非臣之罪！”
这就是著名的“死苻坚吓死活姚苌”！
姚苌死后，其子姚兴继位。苻登闻讯大喜：“姚兴小儿，吾将折杖以笞之”，亲率全军为苻坚举哀，然后挥师东进。
但此时前秦已油尽灯枯，苻登最终在马毛山被姚兴击败，前秦灭亡。
余韵：苻坚的“神格化”之路苻坚虽败，却在民间逐渐被神化。新平百姓因瘟疫改佛寺为“苻家神祠”，每年正月初二以太牢祭祀。这种荒诞的转变，恰似他生前“仁德帝王”与“亡国之君”的矛盾形象。而他的神位，最终成了乱世中各方势力争夺的精神符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