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著名女作家池莉 图/作者提供
大东直播:1982年,二十五岁的池莉在武汉市文联主办的《芳草》杂志上发表了短篇小说《月儿好》。《月儿好》讲述了襄河边一个“留守女人”月儿好的故事。月儿好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农村姑娘,是男青年在乡下时家里为他定的“娃娃亲”,并生活在他家里。男青年考上大学离开家乡,毕业后与一个上海姑娘结了婚,可他的妻子对他并不好。在他回家乡处理遗产时,襄河边的姑娘月儿好早已为人妻为人母。家里的遗产本该有月儿好一份,但她坚持没有接受。故事委婉动人,文字清新如风,有一种传统的、乡土的、质朴的美。小说发表后,立即被《小说选刊》及国内多种文学刊物选载,并被译成英、法、日等文字介绍到国外。这篇行云流水般自然,又有一种悠远情怀的极富抒情意味的作品,奠定了池莉作为一个小说家最初的风格基调,并开始享誉文坛。
此后,池莉一发不可收拾,作品不断问世,她的创作才华日益展示出来。由一个文学爱好者成长为一个作家,池莉深感责任重大。她认为,生活是纷繁复杂的,决不会因为作家的虚构而改变生活的原貌,生活中既有爱情、忠诚,也有欺诈、陷害;既有天灾人祸、大喜大悲,也有柴米油盐、家长里短。池莉从小镇到大都市生活后,思想和视野愈益开阔,她努力通过注视生活的每一个层面及人物命运的升降沉浮,来把握整个社会的脉搏。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中国的社会形态发生了巨大变化,思想界理论界文艺界开始向国际社会打开了窗口。如何反映社会发展的历史轨迹,反映民众在变革时期的心理状态和生活变迁,对每一个作家都提出了严峻的挑战。池莉在武钢当医生期间,对中国产业工人的现状有了深层了解,他们有主人翁的自豪感,也有住不上房子的悲哀;他们有责任心,又为责任心所累;他们厌恶单位的人事矛盾,却又深陷其中;他们怜爱老婆,却又挡不住对新鲜事物的向往;他们努力想过上好日子,却又为物价上涨而烦。他们是已经预感到改革开放风暴来临而躁动不安的群体。一股强烈的创作冲动,使池莉在几天之内一气呵成完成了中篇小说《烦恼人生》的创作。
这部小说像一部新闻纪实片,长长的镜头将一个普通工人印家厚生活的辛苦和无奈聚焦在一天。从印家厚百般不情愿地离开暖烘烘的被窝写起,煮牛奶、排队如厕、哄儿子起床穿衣、三步并作两步地挤公共汽车赶早班轮渡并吃早点,上班午休下班做晚饭……凡此种种。投稿时,编辑要她大动干戈改稿,认为这哪像工人阶级呢?小说中的爱情又哪像爱情呢?但她坚持不改,她宁可把小说拿回来给自己读,给丈夫读,然后锁进抽屉。
她要撕裂传统的文学观念,她认为,中国人禁锢的难道还不够吗,但中国人的生活状态又如何呢?她就是要写出社会组成的基本细胞人,写出他们实实在在的生存状态。这些认识与她的成长经历密切相关。她回想自己在童年时代穿漂亮童装抱洋娃娃吃丹麦奶粉时,人们都朝她讨好地微笑,“文化大革命”一来,父亲被打倒,生活天翻地覆,备尝冷眼与歧视。这引发了她对生活最初也是最根本的怀疑与思考。她想,发达国家过的是高度文明的物质生活,而中国人呢?被紧紧约束在狭窄如一线天的意识形态之下,温饱都未解决,一家人拥挤在窄小的空间里,连购买火柴、豆制品都还要票。摆脱了“文革”的中国文学,至少首先应该有一个对于假大空的反对和纠正;有一个对于中国人个体生命的承认、尊重和抚慰;有一个对中国人本身七情六欲的关怀;有一个对于在逼仄的意识形态下的窘迫,有一个对贫困的现实生活的检讨和指责。
《烦恼人生》几经波折后,终于在《上海文学》发表,结果好评如潮,全国各主要文学刊物都争相转载,并先后荣获《小说月报》百花奖、《小说选刊》优秀中篇小说等十多项奖。
(作者/黄晓环 注: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