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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栏杆本就矮小,这么后仰过去,苏瓷的整个身体重心都急急往下坠。
千钧一发之际,苏瓷紧紧抓住了简婴的臂膀,想要利用重力把简婴一起带下去!
简婴的身体也霎时失去了重心,她死死护住自己的腹部,上半身却抑制不住地被苏瓷往下拉,她绝望地喊出一声——“陆京安!”
就在简婴觉得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已经无可避免地要和苏瓷一同殉葬的时候,一双温热、坚定、有力的臂膀,死死攥住了她的身体。
面前的陆京安呼吸可闻,在最后的一瞬间,他用尽力气飞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将简婴护在怀中,浑身所有力量牢牢抓住栏杆,不断地把简婴往自己身后拉扯。
当务之急,是要松开苏瓷死死不肯放过简婴的那双手。
悬空在天台上的苏瓷睁着眼睛看着陆京安不顾一切地想要拨开自己的手拯救简婴的样子。
他的眼里,除了简婴,没有任何人。
他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死亡。
他甚至都没有想过,伸出手来拉自己一把。
苏瓷仰着头笑了,很开心地笑了。
在她的手被陆京安攥着剥离了简婴的身体的一瞬间,苏瓷将手里的枪对准了陆京安的身影……
“陆京安,她手里有枪,你当心……”
“砰——”
又是一声刺耳的声音划破天际。
刹那间。
简婴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身上的所有力量全部消失。
苏瓷的。
陆京安的。
所有附注在她身上的力气全部都消失了。
她像是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听见了有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
可她的眼前什么也没有。
只有不断映入眼帘的,鲜红的血迹,以及不断钻进鼻腔的,浓烈的血腥味。
简婴的视线缓缓向下,只能看见陆京安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黑红的血液不断从他的胸腔涌出来。
简婴的世界全红了。
在祁佑琛和凌风他们冲上天台的一瞬间,简婴的喊声充满绝望、撕心裂肺——
“陆京安——!”
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周围人的喊声不断徘徊在简婴的耳边。
她的耳膜像是竖起了一道屏障,听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但她却能听见陆京安逐渐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能看见他的胸腔不断涌出来的鲜血。
她脱下自己的外套按住他的伤口,鲜血很快浸湿了她的掌心。
温热的,一如他从前拥抱和亲吻她那样。
简婴就这么坐在陆京安倒下的身体旁边,任由旁人怎么拉她也不动,她感知不到除了陆京安以外的一切,甚至感知不到她自己。
她的眼里只有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的陆京安,只有脸色越来越苍白的陆京安。
直到最后,她连陆京安也感知不到了,一片黑暗彻底笼罩了她,所有的意识彻底消失。
……
简婴从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强烈刺激的消毒水味。
她做了个骇人的梦,猛地惊醒过来,一睁开眼,满目的鲜血陡然消失,简婴只觉得腹部一阵抽痛,却强忍着撑起身子。
“陆京安!”
她的一声喊叫让病房里的人全部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安抚她的情绪。
唐佳期明显是哭过。
“陆京安还在手术,简婴,你吓死我了,你刚才大出血,我……”
简婴因为被苏瓷劫持、一路上车途颠簸,又亲眼目睹了陆京安中枪。
导致她情绪崩溃,体内大出血。
送来医院的时候,医生甚至直接给简婴下了病危通知书。
只要稍不留意,那就是一尸两命。
简婴嗓音沙哑,手上的留置针疼痛无比,一双眼盯着唐佳期:“扶我去京安的手术室,快……”
乔淑容立马劝道:“简婴,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陆京安有医生在抢救,你去了也无济于事,你放心,我弟弟也就是你小舅已经到了,参与了专家会诊,现在也在手术室里面,有他在,陆京安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简婴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的过道传来一道护士急切的声音。
“快去血库取血!医院的血不够用了,让他们赶紧送过来!”
简婴一惊。
乔淑容也顿觉不妙,让傅又春看好简婴后,走出病房,找到那个护士。
“是第四手术室的病人需要输血吗?什么血型?”
护士点点头:“他大量输血,且血型是稀有的RH阴性血,医院里面库存本来就不多,现在已经全部用完了,联系了就近的几家医院也都没有,现在只能去市血库中心和一些医学院求助。”
乔淑容眉头一皱。
输血是一件很紧急的事情,耽误不得。
她说:“能不能利用广播先在医院问一下有没有相同血型的医护人员或者病患家属?能第一时间先救救急?”
护士连忙道:“我们已经紧急调取医院所有医护人员的血型了,至于病患家属……”
医院没有开过这个先例。
乔淑容道:“伤者受的是枪伤,情况紧急,且警方也已经跟进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只需要用广播通报一下,看有没有自愿愿意献血的,实在没有也没办法,总归多一点希望。”
护士想了想,点点头:“我给护士长报备一下,然后给广播站打电话。”
乔淑容“嗯”了一声,一转头就看见被傅又春和唐佳期搀扶着赶来的简婴。
简婴面色苍白,她听见了乔淑容和护士的对话,知道现在陆京安情况紧急,急需血液。
想起自己的掌心浸满了陆京安的血,想起他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简婴的心就痛得无以复加。
傅又春看着简婴苍白的脸色心疼不已,问乔淑容:“他需要什么血?”
乔淑容道:“RH阴性血。”
傅又春立马上前一步,抬起胳膊。
“抽我的,我是这个血型,抽我的。”
简婴一怔,看向傅又春。
护士闻言赶忙走过来:“这位先生,请您跟我来。”
傅又春点点头,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温柔地看着简婴,为她拂去脸上成片的泪水。
“不哭了,爸爸不会让他有事的,有爸爸在呢,别哭。”
傅又春说完就转身走了,唐佳期陪在简婴身边,也宽慰着她:“没事的。”
简婴沉默了很久,忽然说:“其实我真的没想过他会来。”
唐佳期和乔淑容一怔。
简婴落下泪来,说:“苏瓷逼着我跟她走的时候,问我,要京安的命还是自己的命。所以我才跟着她走了。我以为苏瓷会直接杀了我,她那么爱京安,不会对京安动手的。”
“我原本以为用自己的命,可以救京安的。我没想过他要来救我,没想过现在是我在手术室门外,等着关于他的判决。”
乔淑容的眼眶慢慢红了。
良久她才说:“真是傻孩子,真是和你妈妈一样的傻孩子。”
“渺渺当初也是为了傅又春,为了你,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简婴,有时候牺牲不难,死也不难,留下来的那个才是最难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简婴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只觉得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
她看见医生护士不停地进进出出,期间出来一个男人,和乔淑容说了几句话,随后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定定地看了好几眼。
即便乔淑容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做介绍。
简婴也知道,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她母亲的弟弟。
她的小舅。
男人戴着口罩,看了简婴几眼就重新进了手术室。
护士端出来的水盆里盛满了鲜血,和简婴在天台上时看见的一样。
闻见这股血腥味,简婴蓦地便吐了出来,腹部一阵翻江倒海,孩子剧烈胎动起来,似乎也是感知到了简婴的情绪。
护士急匆匆赶来,一边打电话询问血库情况一边告知乔淑容。
“广播通报了,医院内部符合血型的医生也都联系了,现在还是缺血。”
“伤者受伤的位置距离心脏只有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开胸手术需要的血液是不可控的,家属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简婴看着递过来的那张病危通知书,只觉得眼前一阵迷茫。
她不知道柳心娥是什么时候来的,只用余光看见柳心娥尖叫着冲过来,想给简婴一个耳光。
被乔淑容拦住。
乔淑容厉声呵斥她:“简婴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你们一家人这么信任苏瓷,养虎为患,能让苏瓷猖狂到今天吗?!你知不知道苏瓷早就给陆澈和陆京安下了毒,要不是简婴一直坚持,你两个儿子早就命丧黄泉了!”
乔淑容虽然不认识柳心娥,但从柳心娥的咒骂里也听出来她是陆京安的母亲。
想必是一直对简婴不满,才把所有的错全部归咎到了简婴的头上。
乔淑容一把推开了柳心娥,护在简婴面前。
“你现在最好安静一点,你儿子还在里面抢救,而简婴的肚子里还有你儿子唯一的血脉。你但凡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现在不是闹医院的时候!”
乔淑容说话自有一股威严,而柳心娥在发完疯以后,也颓废地倒在一边,差点跌坐在地上。
还是跟着一起来的管家顾叔扶住了她,她才没有倒下去。
柳心娥的眼泪一行一行地流。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他要是有什么事……我就不活了……”
“是我的报应,是我以前不要小澈,所以现在老天爷要把京安也从我身边带走……”
“以前大师说我命里无子,我不相信,现在我信了……都怪你,简婴,都怪你这么扫把星……”
“啪——”的一声!
柳心娥话没说完,只觉得面上一阵剧痛,眼前直冒金星,整个人晕头转向。
还是听见顾叔大喊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她捂着脸转过头来,瞪大眼睛看见眼前的人。
简婴愤怒地站在她的面前,一双眼睛红得骇人,明明脸上还挂着泪,表情却狠厉得仿佛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简婴冷着声音警告着她。
“京安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抢救,所以闭上你的乌鸦嘴!他一定会完好的、平安的、活着出这个手术室!”
“如果你再在这里废话一句,我不管你是他妈还是谁,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简婴签完病危通知和手术同意书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一样,身子都差点站不直。
唐佳期用尽全力扶着她,直到手肘处传来一道托力。
唐佳期转过头去,就对上了祁佑琛幽暗的眼眸。
祁佑琛接过简婴的肩膀扶好,唐佳期酸痛的手臂这才稍微得到一些缓解。
他压低声音跟她说:“你去旁边坐着休息一下,这里我来。”
唐佳期甩了甩有些酸的臂膀,还是不放心简婴的情况:“没事,我在这里陪着她。”
听见祁佑琛的声音,简婴缓缓回过神来。
哪怕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能让自己的情绪时刻处于这么紧绷的心情之中。
她渐渐冷静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是京安给你打的电话吗?”
在风间小院天台上,彻底失控的最后一秒,苏瓷是因为中箭受伤才让陆京安找到机会的。
动手的人是祁佑琛。
祁佑琛“嗯”了一声。
祁佑琛从小就喜欢射箭和高尔夫,甚至在射箭这一项目上考取了证书,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是海市射箭协会的副会长。
“京安提前让我锁定了他的位置,他知道让我们和他一起去的话,被苏瓷发现你会有危险,所以他等他到了以后再出发前往。”
“那个时候他会想方设法转移苏瓷的注意力,让苏瓷留意不到附近有人接近。”
“只是我没想到,他的方式这么极端决绝。”
简婴想起在天台的时候,陆京安一遍又一遍地刺激苏瓷开枪杀了他,风声鹤唳,就是为了转移苏瓷的视线,让祁佑琛找到机会下手。
他从一开始就是以自己为赌注,换得简婴活下来的机会。
就在这时,傅又春回来了。
刚抽完血的他身体还有些虚弱,脸色苍白,按着针孔的位置,还对着简婴强颜欢笑。
“简婴,放心,我的血好得很,陆京安那小子用了我的血,一定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开了。
医生和乔淑容的弟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摘下了口罩,松了一口气。
“伤者的血已经止住了,但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手术结束后会转到ICU病房,只要能度过今天晚上,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简婴的一颗心刚刚落下来,又重新被吊起来。
乔淑容说:“放心,他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简婴连忙问:“晚上我能在病房里守着他吗?”
医生摇摇头:“ICU病房家属探望时间一次不能超过半个小时,但你可以在外面的玻璃房陪着他,玻璃房有通话线,你说的话他能听见的。”
“病人昏睡的这段时间,如果有家属一直陪着他,和他说话,可能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简婴点点头,等医生走后,下意识就想跟着他进手术室里看陆京安。
要不是被乔淑容拦住,简婴就跟着进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手机震动声从简婴的掌心里传来。
是凌风打来的电话。
凌风的语气有些激动。
“太太,陆澈醒了!”
简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半晌才重新问了一遍。
凌风的声音也压抑着喜悦。
“真的,太太,德尔教授打电话来说小澈醒了,只是现在意识还非常模糊,不能认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太太,您和陆总也许要做好心理准备……”
不能认人……
简婴的内心一阵刺痛,她知道原因所在。
想到陆京安,简婴的心沉下来几分。
“凌风,你现在先看好小澈,我在医院守着京安。”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陆京安更重要。
乔淑容见状起身:“我让若愚去一趟德尔教授那边,他带来了一些药材,应该对小澈的脑部损伤有一定作用,在脑部方面,他比我更专业。”
若愚?
简婴反应过来,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和乔淑容说话、打量着看了她几眼的小舅。
说话间,陆京安已经被推出了手术室。
简婴想也没想就冲到他的推车旁边,看着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微弱的呼吸均匀地在氧气罩里起伏。
不知道是不是简婴的错觉,她觉得陆京安的浓密的睫毛似乎微微颤动了一瞬。
但随后很快就是一片死寂,他安静地睡在那里,如果不是氧气罩里的雾气,她甚至都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陆京安被送进了ICU,简婴就站在和他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隔着加厚防护的玻璃门,看见他躺在密密麻麻的仪器之中,身旁的仪器记录着他平整的心跳。
简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
等她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她才拿起一旁的电话,慢慢尝试着和陆京安说话。
“京安,小澈醒了。乔姨和我小舅已经过去看他了,你不用担心,小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也是,你一定会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劫,等你醒过来,我们一起去找小澈。”
“对了,”简婴的声音轻轻的,在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病房里,轻得像一根羽毛刮过陆京安的耳道,“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之前我在酒吧认错了人,把你错认成了陆淮生,跟你撒泼的时候。”
“那个时候,是你把我送去酒店的吧?”
“我记得当时,你跟我说了一句话,后来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你到底说了什么了,直到在梦里,我终于听清楚了,我终于听清楚你说什么了。”
简婴声音哽咽,眼眶微红,眸中不断闪烁着晶莹的液体。
她在梦里终于记起来,那天陆京安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喝醉了的她缠着他问为什么不爱她了,为什么要骗她。
陆京安说:“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一直爱你,至死不渝。”
一直爱你。
至死不渝。
简婴的胸腔仿佛破了一个洞,她甚至都不知道,陆京安一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地爱着和守护了她多少年。
很多年前那个出现在简云飞的墓地里,站在陆钧身旁的少年。
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而那一句早就被她忽略了、遗忘了的告白和诺言,终于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正中她的眉心。
次日一早,简婴从病房里醒来,被传唤到了警局配合调查。
她昨天晚上一整晚都守在医院里,原本是想一直在ICU病房的玻璃阻隔间陪着陆京安的,但傅又春坚持让她回病房睡觉,自己则在那里守了陆京安一夜。
接到警局的电话,傅又春陪着简婴去了一趟,刚走进去就看见呆呆地坐在大厅的苏老教授。
苏老教授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简婴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却终究什么话都没说,绕过他走了。
她知道老教授无辜。
但她现在也确实没有那个精力和圣母心,去说任何宽慰的话。
甚至如果陆京安……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
简婴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不会迁怒于苏老教授。
填写了自己的资料后,一个女警带着简婴走到了太平间。
“因为你是受害者的身份,所以现在需要跟你确认,嫌疑人已经坠楼身亡,无法再追究她的人身权利责任,但是离依然保留追究她的家属经济赔偿的权利。”
太平间打开,一股寒气从里面冒了出来。
连傅又春都皱了皱眉,打了个哆嗦,简婴却一脸平静漠然,抬眼看见了中间的停尸床上那个被白布遮盖的,隆起的身影。
简婴没有走进去,女警看了看她的肚子,心下明白了几分,没说什么,只是扯开了苏瓷脸上的白布。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简婴看得很清楚。
苏瓷七窍流血,额头上有一个巨大的紫红色的窟窿。
头骨已经变形,鼻子也有些歪了。
简婴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对着女警的方向,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简婴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和苏瓷的最后一次见面,竟然是在此情此景,竟然是这副模样。
她以为自己会很恨她。
会觉得她死得其所,死有余辜。
但真正看见她的尸体的时候。
看见她真的没有一点儿生命迹象的时候。
简婴的心里只剩下无限的凄凉。
她离开太平间,对女警说:“我不需要任何经济补偿,也不需要再给我打电话处理这件事的任何后续,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一切都快些过去。”
离开警局,简婴抬眼看了看天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今天是除夕夜。
除夕。
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举国人民团圆欢聚的日子。
可有的人已经和亲人天人两隔。
有的人躺在重症监护室中,生死不明。
有的人刚刚醒来,即将面对未知的一生。
简婴吸了吸鼻子:“爸,陪我去看看小澈吧。”
神话集团的私人医院在警局不远处,简婴到的时候,凌风刚好在给小澈喂药。
光是看见小澈坐在床上的身影,简婴的身体都忍不住晃了晃,有些不敢相信。
他真的醒了。
像一个奇迹般。
站在病房门口的是乔若愚,看见简婴,他没有乔淑容那般和她叙旧煽情,男人对于感情的内敛让他开口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有我在,你放心。”
简婴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她紧张地抿了抿唇,对上小澈抬眼看过来的一瞬间。
简婴觉得时间似乎回到了七年前。
小澈真的,一点儿也没变。
不管是高矮胖瘦,还是他眼底清澈明媚的眼神。
一点儿都没有变。
简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之间,她看见小澈很轻、很轻地笑了。
半晌,小澈的嘴巴缓缓张开,很用力、也很小心地说出了两个字——“灵……灵灵。”
简婴潸然泪下。
阔别七年。
她的小澈还记得她。
简婴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小澈艰难地喊出她的小名,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瞬间涌出来,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到他的床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脸。
陆澈能感觉到,简婴的手很冰,很凉。
他像从前一样把自己身旁的衣服递给简婴。
“穿……多穿点。”
陆澈抬起眼,眼巴巴地看着简婴。
一如学生时代那样。
好像这几年的时光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消失的只有时间。
简婴微微弯下身子,看着陆澈的眼睛。
“小澈,你记得我,还记得别人吗?你记不记得……”
简婴哽咽了一瞬:“你记不记得,你哥哥?”
陆澈很开心地点头。
“我记得……我会带哥哥和你认识的,灵灵。”
“我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简婴知道。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陆京安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也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和父亲。
她险些在小澈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匆匆离开病房,直到看见病房外等着的乔若愚,擦了擦眼泪,把脸垂得很低。
乔若愚看了她一眼,说:“陆澈的认知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只是智力水平停留在初中左右,他知道自己是谁,也认识他曾经认识的人,越后面的经历就越记得不清楚,倒是很多年以前的记忆,他非常清晰。”
“从心理学上来说,这代表他对后面的经历有非常强烈的抵触性,比如经历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以及生理和心理上的折磨。”
重大变故、生理和心理上的折磨。
简婴道:“他高中毕业那一年经历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后面的七年时间,他一直被人恶意控制着……”
“嗯,”乔若愚说道,“长期被下毒让他产生了创伤性应激障碍,他的大脑会自动屏蔽那段很痛苦的经历,所以会导致他的思维模式和年少时差不多。”
“但从他的状态来看,”乔若愚看了一眼病房里面的陆澈,尽量说得很乐观,“治愈的几率非常高,只要从此以后他正常生活,对他进行正常的生活引导,慢慢就会恢复心智。也许最坏的结果就是缺失一部分不好的记忆,但那未必是一件坏事。”
简婴想,这是她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她跟乔若愚道了谢,准备转身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很轻地叫了他一声。
“谢谢你,小舅。”
乔若愚眉眼微动。
男人的情绪没有女人那么敏感,相比乔淑容,乔若愚克制很多。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其实我姐当初离家出走的前一天晚上,我跟她吵过架。”
“我说她遇人不淑,识人不清,她那时候已经查出生病了,还是坚持不肯拿掉孩子,我一直骂她,到最后哭着求她,可她只是笑着跟我说,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一个妈妈。”
乔若愚说:“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都不能理解,母爱到底是什么,能让她放弃自己的命来选择你。”
“但我不需要理解,我只知道你是我姐姐带来这个世界上的,你就是她的延续。”
“简婴,坚强一点。”
简婴在病房里陪着陆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陆澈一开始说话不利索,慢慢地才能不结巴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察觉到了简婴的情绪不太好,但是不知道原因。
所以他说:“灵灵,等我出院了,我请你去吃……铁板鱿鱼。”
简婴笑着点头:“好,那就说好了,等你出院的那一天,我们就回学校吃铁板鱿鱼。”
陆澈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大概到了下午的时候,简婴才从私人医院离开。
傅又春送她回医院,在这期间,简婴一直在给乔淑容和唐佳期打电话,但有些奇怪的是,两个人都没有接。
简婴的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她是提前嘱咐过乔淑容和唐佳期随时看好陆京安的情况的。
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可是她已经有好几个小时联系不上她们了。
一想到昨天医生说这两天是陆京安非常重要的过渡期,简婴的内心不由得紧张起来。
关键是就连唐佳期和祁佑琛的电话也处于未接听状态,这让简婴更加忍不住催促傅又春开快一点。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简婴走得很快,傅又春跟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刚到了陆京安所在的楼层,一打开电梯门,简婴就看见走廊上站满了人。
简婴心里一个咯噔,一眼就看见了陆钧。
陆钧来了……?
简婴走上前去,声音微微颤抖:“爸……您怎么来医院了?”
陆钧自从上次住院之后身体一直不好,非必要不出门。
而他现在出现在医院,莫非是陆京安……?
简婴的脸上写满了恐惧,而陆钧转过头来的一瞬间,简婴看见了他有些红肿的眼睛。
陆钧,哭了。
简婴的心瞬间被冻住,整个大脑运行得越来越慢,所有情绪都被恐惧占据,手指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掐着傅又春的掌心,傅又春忍着疼,却不敢多说一句。
他看得出来,现在的简婴距离崩溃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医院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就连陆家的老爷子都亲自来了。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忽然,人群中央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哭泣声。
“我的儿啊——”
简婴心脏骤停,大脑麻木,机械地往里面走去。
陆京安……
陆京安……
她在心里不断地念着他的名字。
陆京安!
走到一半,简婴的手被人拉住。
她麻木地回头,看见了唐佳期不忍的一张脸。
她十分担心地看着简婴,欲言又止,眼里写满了慌张和惆怅。
简婴内心的恐惧和害怕更甚。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
“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简婴想要挣脱开唐佳期的手,她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要知道陆京安到底怎么了。
可唐佳期不让她离开,声音也染上了哭腔。
“简婴,你先不要去,你先不要……我怕你受刺激,你现在受不了刺激,简婴……”
可唐佳期越是这样说,简婴就越不能就这么站在这里。
人群中央的那道哭声越来越清晰,而那道声音,她无比熟悉,可在这一刻,她竟然无法分辨到底是谁的。
是谁在哭。
是柳心娥吗?
她为什么要哭?
陆京安到底怎么了?
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就这么几个小时,他不可能有什么事。
他不可能出事的。
简婴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但其实没有人比她更害怕。
她的力气忽然变大,挣脱唐佳期的手,往人群里走去。
不知为何,所有人看见她,都很自觉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简婴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最里面。
可是她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柳心娥。
她虽然也是紧紧皱着眉,但明没有哭。
不是柳心娥,那道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是来自柳心娥。
简婴猛地看向了坐在地上崩溃的女人——
竟然是陆青青?
简婴眼眸微闪,终于听清了一旁的医护人员说的话。
“陆女士,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陆淮生昨天晚上自行把化疗设备关掉,切断了他整个病房的电源,值班护士根本不清楚他的情况,等早上我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并发症发作,情况很危急了。”
“这些都是有监控可以证明的,陆女士,请您节哀。”
简婴怔怔地站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唐佳期这时候来到她身边。
“简婴,陆淮生死了,并发症发作,没能抢救得过来,我和佑琛担心你受不了这个刺激,毕竟……”
毕竟陆淮生也是简婴曾经真心爱过的人,唐佳期知道简婴的心是最软的,怕她接受不了,影响她肚子里的孩子。
简婴在原地怔愣了很久,看着陆青青哭喊、嘶吼、最后晕倒在地上。
她原本是一直在拘留所的,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才临时让她出来。
旁边还跟着两个警察,此刻一行人正拉着陆青青去急诊室抢救。
周围一片乱哄哄的,可简婴的心却在此时慢慢安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甚至有一个非常自私和阴暗的想法。
原来是陆淮生……
原来只是陆淮生……
她一句话也没说,怔怔地转过身去,抓住唐佳期的手。
“带我……带我去看京安。”
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简婴体验到了所谓生离死别的痛苦。
那种灵魂出窍的绝望,丧失一切感观的虚无和麻木,甚至感觉到身体都不再属于她自己。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见陆京安,看见真实的他。
在唐佳期的搀扶之下,简婴跌跌撞撞地走向了重症监护室的方向。
刚过一个拐角,简婴的脚步顿下。
两米之外的地方,陆京安出现在拐角处。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面色依然苍白,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一只手还举着吊瓶,手臂正轻微颤抖着。
四目相对,世界静止。
简婴无比缓慢地向他走去,站在他的面前,蹲下身子。
就好像从前无数次,陆京安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一样。
这是真正的。
劫后余生。
简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把手心贴在陆京安冰凉的面庞上,手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京安,这不是我的梦,对不对?”
这不是梦。
问完这句话,简婴就真实地感觉到了,这不是梦。
手指触及陆京安面庞时熟悉的触感,阵阵凉意从指尖蔓延到她的经脉,直达她的心底。
他的呼吸还是那样轻,飘若无物地落在她的脸上。
他看向她的眼神一如往昔,如墨一般的黑眸凝聚着所有的光线,悉数迎上她的视线。
是陆京安。
是她的陆京安。
简婴轻轻地笑了,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随后哭得像个泪人。
“陆京安,”她哽咽着说,泪流满面,“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
“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我带着我们的孩子重新找个爸爸,我……”
简婴的话戛然而止,陆京安伸出手来,将她扯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整个人都被包围在属于陆京安的气息里。
陆京安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边,似是久违。
“你要带着我们的孩子管谁叫爸爸?”
简婴想挣脱开他的束缚,忽然听见陆京安倒吸一口凉气,简婴闻声看过去,只见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一只手抚上胸口的位置,看上去很痛苦的模样。
简婴脸色一变:“没事吧?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陆京安还没说话,不远处传来医生有些责备的声音。
“护士说去拿个药的功夫你就不见了,着什么急?中了枪伤的人还这么逞强,你知不知道再有一厘米,你的命就算是阎王爷肯给,我们也不敢收了。”
医生看着二人难舍难分的模样,心下也明白个大概。
“年轻人,要沉得住气,你看你老婆还怀着孕,你自己也是个重伤患者,不急这一时。”
“以后有的是时间你侬我侬啊,快进来换药。”
这个医生说话嗓门大,语气直白,惹得不少人转过头来看。
简婴被说得一阵脸红,好半天才推搡着陆京安的轮椅。
“你先去换药,我在外面等你。”
陆京安看向不远处。
“那边出什么事了?”
简婴顿了顿,才说:“陆淮生并发症发作,抢救无效去世了。就在刚刚不久的时候。”
陆京安沉默良久。
最后,陆京安叮嘱她一句:“你多陪陪爸,爸年纪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不好受。”
简婴当然明白。
她甚至都不敢想,如果出事的人是陆京安,如果送的那个黑发人是……
简婴的内心一阵后怕,劫后余生和虚惊一场的巨大冲击感让她的心里被情绪塞满了。
她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走廊,陆青青已经被人用担架抬走,柳心娥扶着陆钧坐在一旁,陆钧的身姿微微佝偻着,苍老的面庞垂下来,像一棵衰败的大树。
死亡总是让人难过的。
不管是此刻的陆青青。
还是方才的苏老教授。
那些过往的仇恨,纠缠,不甘,拉扯,通通人走如灯灭,也一并消失在了这世间。
简婴甚至都已经想不起来,当初面对陆淮生、面对苏瓷的时候的心情了。
经历过生离死别,剩下的只有悲拗和感慨。
陆京安还活着,真好。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海市最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
过年期间,简婴跟着乔家人一起,回了一趟北城。
这是自从简云飞去世后的二十年来,简婴第一次和自己的亲人一起过年。
不再是自己孤孤单单地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烟花漫天,爆竹声响。
那天晚上,乔家人的鞭炮声响了整整一夜,在她们居住的山头里,烟花点亮了漆黑的夜空,简婴被一大家子人围着,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怜爱。
她的掌心被陆京安牢牢地握在手心里,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整个晚上。
可能是被鞭炮声吓到了,简婴摸着肚子,轻声和孩子说新年快乐。
回到海市的时候,她带着陆京安去傅又春的家里吃饭。
傅又春备了整整十二道菜,他的家乡有个习俗,在新年和至亲的人一起吃十二道菜,往后一年的每个月,都能和至亲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简婴在傅又春的客厅里看见一张合照。
上面是傅又春和洛晖的合影。
照片里的洛晖看起来还是个学生,穿着高中校服,一脸的桀骜不驯,比起后来她认识的他,多了几分狂野。
简婴不由得问:“爸,洛老师呢?”
之前听傅又春说,来海市这么多年,每一年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过年的。
傅又春笑了笑,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说:“这孩子还是那么任性,一声不吭去非洲了,说是搞什么……人道主义援助。到了非洲才给我打的电话,差点没给他爸气死。”
简婴想起之前看见洛晖穿着玩偶服给患病儿童筹款的样子。
他一直都是这样,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简婴笑了笑,没说什么,放下相框。
傅又春看了不远处的陆京安一眼,把简婴叫到一旁。
“你来一下,我给你看个东西。”
简婴不明所以地跟着傅又春去了卧室,傅又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木盒子,以及一张字条。
那个红木盒子,简婴很熟悉。
是那个长命锁。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长命锁背后的“春”字映入她的眼帘。
傅又春把字条给她。
“这是洛晖留给你的,我没看啊。你自己看吧。”
等傅又春走出房间后,简婴打开,才发现只有一句话。
这是简婴第一次看见洛晖的字。
原来这么好看。
苍穹有力,笔锋犀利。
——“物归原主,各自珍重。两不相欠,有缘再见。”
简婴静静地看了几眼,将字条折好,放进了红木盒子里面。
连同着那个长命锁一起。
“祝你平安。”
简婴点开微信,只给洛晖发了这四个字。
她想,以他对她的了解,他应该明白。
新的一年,万事皆安。
而她和陆京安的第一个孩子,也在开春的那一个月,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
是个女孩,肉嘟嘟的,刚生下来就看得出来很明显的双眼皮褶皱,眼睛又大又圆,哭声也很洪亮。
皮肤白得发光,护士说,今天生产的几个孩子里面,他们的孩子是最白的一个。
女孩的脸蛋肉嘟嘟的,下巴却很尖,山根很高,鼻尖翘翘的。
都说刚出生的孩子不好看,但这个小女孩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遗传了简婴和陆京安两个人所有的优点,放在那一看,就像个瓷娃娃。
乔淑容陪在简婴身边观察她的情况,傅又春一会儿看看孩子,一会儿看看简婴,摩拳擦掌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唐佳期和祁佑琛他们几个围在孩子身边,巴不得给她吃了一样,看得口水直流。
唐佳期眼睛都直了,盯着宝宝一秒钟也不曾移开视线。
祁佑琛喊了她好几遍她都没听见,直到他不得不上前推开宝宝的婴儿车,唐佳期像护崽子一样终于抬眼警惕地看着祁佑琛。
“你干什么!你动孩子干什么!”
祁佑琛又好气又好笑:“第一,这不是你的孩子。”
“第二,护士要带孩子去做检查和洗澡。”
一旁的护士捂着嘴笑,唐佳期这才收回视线,看着护士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她还是不放心。
“护士小姐,我跟你一起去看着,免得那么多孩子,一会儿给我抱错了。”
“我们这个孩子是最好看的,一会儿你洗认真一点啊。”
祁佑琛:“……”
所有人里面,倒是陆京安是最不着急看孩子的。
他一双眼神都在简婴身上,看着简婴插满留置针的手臂和手背,看着她虚弱的脸色,看着她肚子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哪怕盖上了好几层敷料,还是隐约能见到血迹。
陆京安心痛难忍。
他紧紧地握住简婴的手,不断地给她擦汗、擦眼泪。
她的身体很凉,大量出血加上麻药作用,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如果可以,他巴不得自己替她承受生产的酷刑。
在床上缓了好几个小时,在医生和护士的要求下,简婴下床行走了一会儿,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唐佳期带着孩子回来了。
她把孩子抱到了简婴身边,兴奋得像个大母猴。
“简婴,咱们的孩子是整个医院最好看的孩子!刚才可多人来看了,我都不让他们摸,看看就行了!”
“你看看,大眼睛像你,尖下巴像你,脸型有点像你老公,鼻子和你老公一模一样!”
“咱们小满真会长啊,这么漂亮,跟刘亦菲似的。”
“以后让她做童模,带我认识男明星去!”
祁佑琛:“……”
好说歹说,唐佳期才被祁佑琛连拖带拐地带离了医院。
乔淑容拉了傅又春一把,说道:“京安,你先在医院守着简婴,晚点儿我来替你。”
“不用了乔姨,”陆京安道,“我一直都在医院,您什么时候想来,来看看就行,我不用人替。”
乔淑容想了想,没多说什么。
叮嘱了简婴几句,拉着傅又春离开了。
傅又春还不想走,乔淑容瞪了他一眼。
“懂不懂事?!人家小两口刚刚破镜重圆,重获新生,这个时候你一直跟个乐山大佛似的杵在那儿干啥?为老不尊!”
傅又春:“……”
乔淑容在傅又春和乔渺在一起的时候就老对傅又春恶语相向看不顺眼。
这么多年了,傅又春也早就习惯了。
只能乖乖点头:“那我晚点再来。”
乔淑容没好气:“擦擦你的口水喇子,跟个痴汉似的,你们男人遇到事情除了傻乐还能干啥啊?不晓得赶紧回去给简婴煲点汤,做点月子餐,光晓得咧着个嘴笑。”
傅又春一拍脑瓜子:
“诶!对!我现在就回去做!”
风风火火地跑了。
乔淑容看着他的背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张总是严肃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欣慰无比的笑容。
她仰头看了看星空,海市的天空已经很久没有星星了。
今天晚上倒是有一颗。
是渺渺吗?
乔淑容轻声呢喃。
“渺渺,你看见了吗,你当外婆了。”
“你一定要保佑小满,平安健康,一生顺遂啊。”
……
医院里,疼痛慢慢缓解的时候,简婴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
“京安,宝宝的名字,想好了吗?”
之前一直都只有小名,两个人还从来没有想过孩子的大名。
陆京安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陆简安,怎么样?”
简单幸福,小满则安。
简婴笑了笑,很轻地点了点头。
简安,简安。
她对她的孩子别无所求。
只希望她一生在爱里长大,平安顺利,小满则安。
夜幕降临,吵闹了一天的医院也终于慢慢回归了寂静。
陆京安把简安抱在怀里,身体搂过简婴,抵住她的额头。
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加重要。
简婴握住了简安的小手。
“你好啊,陆简安,初次见面,我是你妈妈。”
陆京安轻轻地笑。
“我是爸爸。简安。”
隔壁病房的小朋友在看动画片,在安静的医院病房里,动画片的声音透过窗户传了进来。
是简婴小时候看过的,《大耳朵图图》。
图图说:
“只有爸爸爱妈妈,图图才愿意来到这个世上。”
简婴和陆京安看向对方。
除了彼此的眼睛外,简安小小的身影也映射在他们的眼底。
只有陆京安爱简婴。
简安才愿意来到这个世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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