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宁二府的奴才们最喜欢的主子是谁?说出来可能读者会觉得大跌眼镜。奴才们最喜欢的是被称为木头的二小姐迎春。
其实不仅奴才们喜欢迎春,连很多主子也喜欢迎春。例如迎春同父异母的哥哥贾琏和嫂子凤姐。
这些人为什么喜欢迎春?答案就两字——懂事省心,能满足别人的期望。
迎春很懂事,有委屈自己承受,从来不声张;迎春很省心,从来不挑奴才的错,奴才怎么服侍全凭个人自觉;迎春很符合别人对她的期望,不麻烦。可以随意践踏,可以把她当成透明体。
迎春有多善解人意?知道设赌局做庄家的奶妈不容易,所以自己的首饰被偷偷拿走也不声张,更不索要;
迎春知道自己和贾琏不是一母所生,贾琏未必愿意维护自己,所以对哥哥贾琏主动退避三舍;
虽然嫂子王熙凤手握大权,当着荣国府风风光光的大管家。迎春也从来没有叨扰凤姐为自己遮风挡雨。
如果府里的女孩子们都变成迎春,那荣国府的丫鬟仆妇的差事得多省心,当家人又会多省事?
为了多培养迎春样的人,荣国府的婆子管家包括当家人,例如王夫人之流可没少费心思。
而为了不成为迎春那样逆来顺受的二木头,荣国府的其他女孩也是用尽心力努力抗衡。
这些女孩和迎春相比,最大的不同是能哭会闹敢翻脸,勇于战斗不隐忍,坚决不做影子人。
没按别人的标准生活、成长的女孩,也就在奴才和部分主子心中打上了不懂事,厉害的标签。
这样的女孩荣国府有两个。头一个就是幼年丧母,投奔外祖母而来的黛玉;
第二个就是跟迎春一样是庶女,但却从来没有自知之明,不知收敛的探春。
黛玉母亲早亡,在贾家是寄人篱下;探春是庶出,还经常被生母赵姨娘拖累;两人的身世都有这样那样不尽如人意之处。
豪门深似海,生存大不易。黛玉探春也都有成为迎春的“机遇”,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奋力抗争,不变成如迎春一样任人摆弄的木头人。
黛玉探春和迎春最大的不同就是,遇到侵犯或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黛玉和探春从不瞻前顾后地藏着掖着,忍耐着,而是选择当场发作。
黛玉在贾家主打一个敏感敏锐,眼里不揉沙子。不论面对谁,都是南征北战不服就干。
林黛玉虽然年纪小,身体弱,但战斗力从来不和身体状态成正比。最神奇的是林黛玉的战力值始终保持高位运行。
即便刚刚经过长途旅行舟车劳顿,神思困倦之时也是如此。黛玉到荣国府后,第一场斗争的对象就是她亲亲的二舅妈王夫人。
黛玉初到荣国府的时候,也就七、八岁的年纪。但王夫人却一见面就给了黛玉一个下马威。
先是在阖家迎接黛玉这个远客,大家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王夫人突然抽冷子问王熙凤月钱放了没有。
王夫人不合时宜的问话,让大家的情绪瞬间梗堵。那场面估计能把隔夜饭重新噎回来。
王夫人为什么突然大煞风景地说了一句和当时的氛围完全不相符的话?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
笔者认为王夫人此举是临时决定。那是王夫人第一次见林黛玉,如果说她早准备好难为林黛玉,情理上说不过去。
王夫人选择突然在林黛玉面前亮出大管家这张牌,是因为林黛玉比她想象的优秀太多。
当然,林黛玉优秀与否和王夫人关系不大。但王夫人想到自己那个极端颜控的宝贝儿子贾宝玉,能不心惊吗?
所以关心则乱的王夫人,才会在黛玉面前故意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为后来单独见面时施展的各种手段做铺垫。
如果说王夫人当众查问王熙凤工作进度是秀肌肉,那么在黛玉去拜见贾政时候,王夫人一次次改变见面地点,就是进行精神碾压和埋坑挖陷阱。
可令王夫人没想到的是,林黛玉年纪虽小,却谨慎老成,思维缜密。把王夫人步下的坑,全都避开了。
连和王夫人最后的短兵相接,林黛玉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以其之矛攻其之盾的方式,发了回旋镖:
不让我招惹你儿子?我当然不会。我是女孩,金尊玉贵。当然只跟姐妹在一起相伴玩耍。
男女有别。男孩子肯定应该另外居住。双方面都见不到,怎么招惹?
什么?你家男孩子和女孩养在一起?那就不是我的错了。对不住,你们的安排,结果不该由我负责。
仔细看王夫人和林黛玉单独谈话的过程,不能不感慨一句:这真是灵魂和灵魂的激烈碰撞交锋。
跨越百年,我们似乎都能从黛玉信手拈来、举重若轻的回复中,感受到王夫人当时的无言以对。估计当时的王夫人,已经尴尬到暗暗用脚抠出了宽敞的大三居。
王夫人精心准备的杀威棒,竟然对林黛玉没起作用,难怪王夫人后来始终不喜欢黛玉。太有挫败感了。
王夫人不仅亲自下场降服黛玉,王夫人的嫡系奴才周瑞家的也借送宫花挑衅过林黛玉,可惜同样铩羽而归。
经过王夫人和周瑞家的之后,黛玉在荣国府再没经过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和刻意为难。
这使得林黛玉摆脱了成为迎春的下场。当然黛玉也因此在荣国府中的名声不太好。
黛玉在荣国府,一则寄人篱下环境复杂,二则天生敏感,所以她是时时警醒。
也正因为黛玉的神经始终绷得很紧,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所以才会身体欠佳,药石无用。
能和林黛玉的战斗力相媲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贾府的另一个女孩探春。
探春性格舒朗大气,平时松弛随性。但一旦有战事,马上战斗力爆棚。
作为庶女,而且是生母不太省心的庶女,探春在贾家的处境也是处处荆棘。
欺负人是有些人的本性。贾家的恶奴刁奴,也并非不想把探春往迎春的方向培养。
王熙凤生病,探春临时管家。正赶上生母赵姨娘的弟弟赵国基死了,丧账费咋给?
吴新登的媳妇把这件事先汇报给王夫人,王夫人没做任何指示,只是说知道了;
吴新登的媳妇又把这件事报告给探春。吴新登的媳妇汇报没错,奇怪的是汇报完后就肃立一旁,一声不吭了。
赵国基死亡事件原本不是啥大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贾家已经繁盛百年,府中的规章制度早就制定周全。凡事都有定例,探春只要萧规曹随就行。
只是赵国基的身份特殊,是探春亲妈赵姨娘的弟弟。众人都想看看探春如何处理这件事,这可是检验新管家能力的好机会。
探春若是能力强,办事老道,那么以后下人们会心服口服,小心伺候;
探春若是思虑浅薄力有不逮,那奴才们就会蹬鼻子上脸。不仅做事偷奸耍滑欺上瞒下,而且还要编排段子笑话新管家。
新官上任,仆妇们要权衡双方力量,做博弈的准备。因为存了这个心思,所以吴新登媳妇和其他来回事的都静默一旁,等着看探春的反应。
面对吴新登家媳妇等心怀叵测的试探,李纨当场败下阵来:听说前儿袭人的妈死了,给了40两。干脆就按袭人的例子,也给赵国基40两银子。
吴新登媳妇一听,立刻心花怒放,一边答应一边就要去支银子。却被探春及时叫住——
“你且别支银子。我且问你:那几年老太太屋里的几位老姨奶奶,也有家里的也有外头的这两个分别。家里的若死了人是赏多少,外头的死了人是赏多少,你且说两个我们听听。”
吴新登家的一听话茬不对,不想就此落败,还想继续带节奏。一边回说忘了一边给探春挖坑:这也不是大事,赏多少,谁还敢争不成?
吴兴登家的就差说这是你舅舅,现在你当家,掌握财政大权,给多少你自己说了算。
撺掇探春徇私,吴新登家的看似为探春着想,其实是没安好心。
好在探春足够清醒,根本不上当:上来就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这话胡闹。巴掌直接打到吴新登媳妇的脸上。
看到探春如此精明有主见,吴新登家的才无奈地说要去查旧账。
探春看穿吴新登家的的推诿和拖沓的意图,再次主动出击:
你办事办老了的,还记不得,倒来难我们。你素日回你二奶奶也现查去?还不快找了来我瞧。再迟一日,不说你们粗心,反像我们没主意了。
所有伎俩用尽,见识了探春厉害的吴新登家的,只能满面通红地退出议事厅儿。
探春管家的立威首秀,就这么近乎完美地大获全胜了。经过此事,园子里的管家婆子再不敢小瞧探春年轻不经事。
抄检大观园的时候,探春的表现就更加英武果敢:
听说王熙凤带人抄检园子,虽然不知所为何事,探春还是早早携带丫鬟们秉烛在门外等候。
探春的举动,在大观园的女孩子们是独一份。这做派哪是逆来顺受的闺阁小姐,分明就是大将军披挂整齐主动迎敌。
王熙凤惯会察言观色,知道探春不好惹,想草草结束对秋爽斋的抄检。
没想到王善保家的横生枝节,欺负探春年轻又是庶女,想在探春这儿找点存在感。竟然以下犯上过去拍打探春的衣服。
陡遭冒犯的探春,但凡有点犹豫,就会被王善保家的唬住。以后大观园下人们的圈子里,还不一定会传出什么离奇的版本来。
也难怪王善保家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王善保家的外孙女司琪就是迎春身边的大丫头。
迎春的懦弱绵软,王善保家的的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王善保家的以为,迎春和探春出身相同,性格也应该大同小异。
有迎春的例子在前,王善保家的也想把探春打磨成另一个迎春,那她在大观园中的口碑可就炸了。
但王善保家的没想到探春根本不是迎春。王善保家的手刚一碰探春的衣服,探春对着王善保家的老脸就是一大嘴巴子。
探春这一巴掌,教训了王善保家的,也让暗中蠢蠢欲动,总想试探探春底线的奴才们倒吸口凉气。
当然也预示王善保家的之流,总想着把探春往迎春阵营引导的计划彻底落空。
黛玉和探春都属于大观园中,具有反抗精神的战士。但两人反抗的方式方法还是有所不同的。
黛玉主要靠智,大多时候都是依托原有的礼法,或从容或尖酸,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不动声色地击退意图道德绑架的王夫人,和当面狂怼周瑞家的,林黛玉用的都是这一招数。
和黛玉相比,探春的反击力度就猛烈很多,不仅用智,而且不吝啬武力。掌掴王善保家的就是实例。
除了反击方式的差异,探春和黛玉相比,还有一点不同,就是黛玉反击的时候喜欢单打独斗;而探春常常拉虎皮做大旗,为自己助阵。
探春帮迎春讨要累丝金凤的时候,一边和奶妈的媳妇周旋,一边给侍书使眼色。侍书接到信号后,马上心领神会,去把平儿找了来。
在平儿的协助下,探春事半功倍地很快帮迎春要回了累丝金凤。
赵姨娘弟弟的丧账费发放问题,探春同样借助了平儿的力量。借助平儿也就是借助王熙凤这杆大旗。
黛玉和探春反击不公的方法,很难界定孰优孰劣。但两个人都没有如那些拜高踩低的恶奴,及其背后主子们的愿望,变成如迎春一样的软体动物,就都可以称之为掌握了自己的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