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南朝宋第五位皇帝宋孝武帝刘骏,《资治通鉴》中有这样一段评价:
上为人机警勇决,学问博洽,文章华敏,省读书奏,能七行俱下,又善骑射,而奢欲无度。
这是一个才华横溢又勇敢果决的皇帝,也是他在位期间推行改革,全面形成了寒人掌机要的局面,并实现了“主威独运”的政治局面,以至于出现了“外内服其神明,莫敢弛惰”的朝局。
可以说,刘骏是南朝宋历史上一位了不起的皇帝,同时也是南北朝时期一位很有存在感的皇帝。
不过,就是这样一位颇有作为的皇帝,他做皇帝后期也不可避免的奢欲无度。
晋室南渡以来,宫殿都是潦草建成的,讲究实用性,但并不富丽堂皇,朝会或者是宴请也不过是在东堂或者西堂而已,一直到晋孝武帝末年才终于建成了清暑殿。
而南朝宋建立后,作为开国皇帝的刘裕本就节俭,自然不会对宫殿进行增加或者改动,后面的几个皇帝也没有进行什么变动,而到了宋孝武帝时期,这种情况就改变了。
刘骏奢欲无度,平时对他宠爱的妃子和臣子给的赏赐很多,把国库里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东西都拿空了,他还大兴土木,扩建宫殿,装饰得富丽堂皇,墙上和柱子上都是用锦绣装饰。
大明七年(463年),刘骏准备建造玉烛殿作为自己的寝殿,至于位置,刘骏选中了祖父的阴室,也就是开国皇帝刘裕曾住过的屋子。
为此,刘骏下令毁掉刘裕的阴室,在推倒屋子的那一天,刘骏还专门带着臣子前去观看。
只见旧屋子的床头上有用土做成的屏障,墙壁上挂着麻葛灯笼和麻绳掸子。
很难想象一国皇帝的寝室里会有这样的东西,所以侍中袁鳷盛赞武帝节俭朴素的品德。
而居中站着的刘骏却没有回应袁鳷的话,而是自言自语说了这样一句话:
“田舍公得此,已为过矣。”(出自《宋书》和《资治通鉴》)
啥意思呢?简单翻译下就是:“庄稼汉得到这些,已经是过分了。”
很难想象,刘骏居然会用“田舍公”来称呼自己的祖父,况且这个祖父还是南朝宋的开国皇帝刘裕。
当然,刘裕的早年经历,史书中提到的时候会用到这样几个词:寒微、布衣、匹庶等。
那么,刘裕的早年有什么样的经历呢?他祖籍是彭城郡彭城县,是汉高祖刘邦弟弟刘交的22世孙。
后来晋室南渡,刘裕的祖上就搬到了晋陵郡的京口里,这个地方很多人都不陌生。
南宋辛弃疾曾写了一首著名的词,即《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这里面就专门有写刘裕: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寄奴就是刘裕的小名,刘裕的家族到京口的时候家境还是不错的,但到了刘裕出生的时候,刘家早已经没落了。
刘裕的母亲在生下刘裕当天就去世了,而刘裕的父亲刘翘却无力给刘裕请乳母,为此不得不考虑抛弃刘裕。
而当时刘裕的姨母刚生下刘怀敬还不到一年,就给刘怀敬断奶,然后哺乳刘裕,这才让刘裕活了下来。
后来刘翘另娶萧文寿,又生了两个儿子,萧文寿待刘裕不错,但不等刘裕长到10岁,刘翘就死了,只剩下萧文寿带着三个儿子生活。
孤儿寡母的生活可想而知,他们常常吃不饱穿不暖,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刘裕很小就进山砍柴,后来又种地、打渔和卖草鞋,帮着萧文寿养家,成了家中的顶梁柱。
这样的家庭环境让刘裕读不了书,他仅仅认识一些文字,稍微长大后他曾因为赌博而倾家荡产,遭到乡里人的轻视,没有人赏识这样一个年轻人,不过,王谧曾对刘裕说:
“卿当为一代英雄。”(出自《晋书》)
确实是英雄,刘裕后来从了军,在37岁的时候担任了参军,开始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终于在58岁的时候代晋称帝建国,于是就有了南朝宋。
称帝之后的刘裕过惯了苦日子,依旧节俭得很,他清静寡欲,严整有法度,他自己的衣服和住所都很朴素。
当初有关官员奏请东西堂放置用银涂钉钉成的局脚床,结果刘裕只肯用铁钉钉成的直脚床。
而且,他在位期间,游览宴饮也很少,后宫嫔妃也很少,也不让她们穿丝绸衣服,更不让玩乐器,公主出嫁,嫁妆不超过二十万,锦绣金玉都是没有的。
由此积攒下来的财产全部都放在国库里,宫内没有私藏。
他也不允许进贡太过华美的东西,当时岭南曾进贡过一种筒装细布,一筒能容纳八丈,很是精美华丽,制成颇费人力物力财力。
刘裕直接让有关部门弹劾岭南太守,将细布还给了当地,还下令禁止岭南再织这种布。
可以说,刘裕尽管已经成了皇帝,但他的日常生活依旧和当初做庄稼汉的时候一样节俭,这种节俭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即便有机会享受,他也不愿意享受。
而对于这样的祖父,刘骏却直接称呼“田舍公”,颇有轻视的意味,这可能就是刘骏的恶趣味。
实际上刘骏在位期间“好狎侮群臣”,他经常给臣子取外号,比如称呼金紫光禄大夫王玄谟为“老伧”,称呼仆射刘秀之为“老悭”,称呼颜师伯为“齴”等等,全无尊重。
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给自己的祖父、南朝宋的开国皇帝刘裕也取了外号。
单就这一点上,他还不如他的儿子刘子业,《资治通鉴》中有这样一段很有意思的记载:
帝令太庙别画祖考之像,帝入庙,指高祖像曰:“渠大英雄,生擒数天子。”指太祖像曰:“渠亦不恶,但末年不免儿斫去头。”指世祖像曰:“渠大齄鼻。如何不齄?”立召画工令齄之。
也就是说,刘子业当上皇帝后,曾下令在太庙另外绘制祖先的画像,等到画成之后,刘子业进入太庙观看,一边看一边点评。
当看到宋武帝刘裕的画像后,刘子业说:“他是一个大英雄,活捉了好几个天子。”
又指着宋文帝刘义隆的画像说:“他也不错,只可惜晚年被自己的儿子砍了头。”
然后,刘子业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宋孝武帝刘骏的画像,他仔细看了看,说:“他有大酒槽鼻子,怎么现在没有了?”
说完立刻就让画家将刘骏的酒槽鼻子画了出来,这可真是好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