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31日晚9点，海口市龙华区解放西路的霓虹灯牌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成光斑。德国博主挤过拎着气球的情侣和推婴儿车的家庭，举着相机的手微微发汗。
他原以为这座二线城市的跨年夜会早早沉寂，却被导航地图上拥堵的红色线段惊醒——整条街道成了步行者的海洋，交警用隔离栏划出安全区，炸串摊的油锅滋滋作响，穿拖鞋的老伯蹲在路边啃甘蔗，汁水溅到写满“新年快乐”的LED灯牌上。
博主准备去万绿园。“无人机表演在万绿园，但那边人太多了！”一位穿汉服的姑娘主动提醒德国博主。她的手机屏幕亮着小红书页面，实时话题#小城跨年仪式感#正以每分钟200条的速度刷新。
德国博主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公园天际线处隐约有光点升腾，像一群挣脱地心引力的萤火虫。
十点半的万绿园入口，三组家庭正支起折叠桌。塑料布上摆着锡纸烤翅、清补凉和切好的青芒果，父亲用海南话招呼路过的熟人：“一起来吃咯！”
五米外的空地上，中年男人握着话筒吼《海阔天空》，跑调的副歌引发阵阵哄笑。德国博主的镜头扫过树梢，那里挂着十几个未拆封的充电宝——美团设置的应急站点被占满，扫码提示音此起彼伏。
零点前二十分钟，人群突然向滨海大道涌动。穿玩偶服的大学生挥舞荧光棒，直播镜头掠过他们肩头，拍下无人机编队变换的轨迹：300架无人机拼出硕大的椰子树轮廓，果壳突然裂开，蹦出Q版航天火箭以及2025等字样，抖音实时弹幕炸开：“不愧是航天发射基地！”“椰城排面！”
德国博主的啤酒罐在推搡中掉落，却被戴兔耳发箍的女孩捡起。“尝尝我们的鹧鸪茶？”她递来印着椰树图案的易拉罐，身旁同伴正拆开一盒斑斓椰丝卷。
这些单价不超过5元的小吃，此刻成了跨年夜的社交货币。
当倒计时归零，上万只气球挣脱掌心。有人打开手机电筒，星点微光连成晃动的银河。德国博主的直播画面突然卡顿——后台数据显示，同时段海南IP的跨年话题播放量突破8000万次，其中三线城市贡献了57%的内容。
回酒店路上，24小时便利店挤满补买啤酒的年轻人。收银员指着德国博主的GoPro笑道：“去年这时候，我们店深夜营业额不到2000块。”
电子屏上的数字正在跳动：2025年1月1日0点47分，本店单小时销售额已破万元。
德国博主后来在视频日志里写道：“这里没有陆家嘴的玻璃幕墙，也没有三里屯的潮牌快闪，但阿婆端出的椰子鸡汤，比任何香槟塔都温暖。”这条15分钟的视频，在B站收获了27万条“破防了”的弹幕。
春风吹过世纪大桥时，环卫工人们正在清理街道。彩色气球碎片混在椰树叶里，某个未爆的透明气球上，还能辨认出孩童歪扭的字迹：“我要考年级前十”。这座常被遗忘在旅游攻略边缘的城市，用市井烟火的重量，在零点钟声里写下自己的注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