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从部队复员回到村里，正赶上县里有知识青年要分配下来。孙福在外面当过三年兵，见过世面，于是被派去挣接待知青的工分。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孙福在部队养猪、养鸡、养鸭。孙福养的鸭，从蛋里出来一直到被战友吃掉，就没有凫过水，因为驻扎的地方没有水。孙福说，鸭子没凫过水，就像男汉没有过女人，男汉没有过女人，可想过女人，这鸭没凫过水，不知想不想水？
孙福攒了两个月的水，用一个猪食桶盛着。水很脏，孙福以为鸭不会喜欢，不料鸭很喜欢。鸭子一下就跳到了脏水里，用嘴梳理羽毛，孙福说，鸭凫水，是本性哩。男汉见了女人，不一定会做那事，鸭见了水，也没娘教过，就会凫，鸭比人强。
孙福复员回家，没有找到女人，因为穷。
孙福有复员费，有一套军装，没有道理没有女人相上。但是孙福养了三年猪，回来能做什么？孙福没有入上党，县里、公社里都不会安排他做，吃不上商品粮，孙福就像没当过兵一样。村里的女人早就不嫁村里的男人了，连在野地里也不和村里的男人滚了，好女不嫁山里人。
孙福心里都明白，所以这次到县里接知青，孙福很高兴。插队落户，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是嫁到山里来嘛。
孙福特地穿了军衣，忙里忙外。反倒不太在意女知青。为啥要着意？随便哪个都可以，随便哪个都行，随便哪个吧。
天气热，有两个女知青穿了裙子。县里一个相熟的人跟孙福说，你说，这两个女娃儿里头有没有裤头？孙福想了想，说，没有。相熟的人说，我说有。孙福说，没有。相熟的人说，好，打赌。你输了你这身军衣归我。
女知青在睡午觉，两个人过去，一掀，有裤头，孙福输了。
女知青叫起来，孙福成了流氓。正是知识青年政策最硬的时候，判孙福死刑立即执行、宣判的时候，孙福看到可能成为老婆的女知青都举着雪白粉嫩的胳膊喊口号，声讨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坏分子孙福。孙福的弟弟借了柒角六分付了孙福的子弹费，收了孙福的尸，柒角六分还了三年才还清。
四年后，知识青年转回城里去了。
备注：本文节选自著名作家阿城之文集《遍地风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