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会喜欢听听戏,不多。最喜欢越剧、黄梅戏,其次是京剧。扬剧,倒不在喜欢的目录里。遇到了听几句,绝不会主动去找。
不过,扬剧中有一个名叫“大陆板”的唱腔曲牌,很喜欢。申明一下,对戏剧我是外行,属于典型的外行看热闹。尤其扬剧,知识等于零。喜欢大陆板纯因好听。用专业术语来说,“大陆板”运用的“堆字”形式,四字一句。演唱时,琴师的前奏粗犷激昂,起到了先声夺人的效果。
强烈的造势,为故事和情绪的发展,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突然间演奏全部停止,演唱进入清板模式。欲扬先抑的氛围就这样产生。抒情叙事的节奏,开始了一段长达几十句的唱词。表演者要求吐字清晰,情感饱满。
在无伴奏的情况下,对演员的音准、节奏的把控力要求极高。字字成串,串串相连的表达,随着角色的情感不断变化,节奏逐渐变得又快又强。入戏的观众,情绪随着被角色被一步步推向高潮。最后的堆字部分,乐队进入,强烈烘托了剧中人的心情,犹如万马奔腾,又像排山倒海。
一气呵成的演唱,最后与乐队严丝合缝到一起。在扬剧的舞台上,“堆字大陆板”考验是演员舞台功力是否深厚的试金石。
“大陆版”,源自扬州著名扬剧艺术家高秀英几十年不间断的打磨。最经典的“大陆板”,是《红鬃烈马》中的过场戏“鸿雁传书”。因了高秀英的大陆板,在扬剧里,“鸿雁传书”已经成了最著名的一出戏。
“鸿雁传书”的故事,在扬州家喻户晓。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等待戍边的夫君还乡。她天天盼望夫君,希望早一天两夫妻团圆。她的真情,感动了天上的鸿雁。鸿雁在她的乞求中,带着她的血书,甘愿作为信使,将王宝钏的热切思念带到了遥远的地方。
李商隐说:“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扬剧中的鸿雁比之诗人的青鸟,有情有义得多。这段气势恢宏的“大陆板”,将现实生活中穷困不堪的王宝钏,带到了“鸿雁传书”后美妙的想象与期待里。那种“人间值得”的浪漫美好,照亮了简陋的寒窑。
“大陆板”由高秀英历经多年不断改进而成。拥有唱戏天赋的高秀英,少年成名。可是她总感觉扬剧缺少一种表达强烈情绪的形式。于是她开始在基本调性相同的板式上尝试搭配组合。
记载说,她初期采用大开口、联弹,上下句不断重复的表现形式,尝试后效果单调。
高秀英没有泄气,又尝试着将“花鼓戏”中的“大陆板”和“香火戏”中的“联弹”结合起来,辅以垛字、串字等方式,终于得到了观众认可果。高秀英没有停下,她继续打磨。
今日扬剧中“堆字大陆板”的最早雏形,是高秀英将乾旦的“堆字”技巧,拿来用清板演唱,终与达到她期待中的艺术效果。
从那以后,“大陆板”几乎出现在扬剧所有著名的节目中。在《断太后》中,为了更好地抒发出李后压抑了二十年多年的冤情,高秀英在“堆字大陆板”运用前,加入了“导板”,实现了从剧目开始便能抓住观众的情绪愿望。四字格式的“堆字”,随着人物情绪越来越激动。终于台上的演员与台下的观众,在某个时刻达到了完美的情绪共鸣。
从那以后,凡是高秀英的戏,必有“堆字大陆板”。“堆字大陆板”唱腔,奠定了高秀英在扬剧界的地位,也给她赢得极大的荣誉。
在一部手机走天下的年代,随便可以找到喜爱的所有。有时候闲来无事,找一段名家荟萃的曲目听听,很有意思。今天活跃在扬剧舞台上的曲目,很多都是当年高秀英的拿手好戏。里面都有大陆板存在。听她清亮的演唱,听着她表演清板堆字,那种越唱越快,越唱越高亢的酣畅淋漓。
后部分在板鼓强劲的“撕边”和乐队烘托下,角色的情感一泄千里,被完全地释放。那一刻,演员、角色、剧情和观众,有机融合了,情感和情绪,一起达到高潮。这样的戏剧艺术,真的具有震撼人心的艺术力量。
因为“大陆板”,多多少少有一点喜欢上了扬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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