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了命将林雨柔从撞成废铁的车里拉出来。
背起她逃离燃起滚滚浓烟的大火,放在路边的槐花树下。
鲜血在我身上流淌到地面,像条蜿蜒的蛇,蔓延到远处。
人们的尖叫声越来越模糊,我知道自己撑不过去了。
我摸着林雨柔的脸庞问。
【二十年了,你有没有爱过我?】
林雨柔双手压着我的伤口,依旧冷着脸,依旧是命令的语气。
【别说话,救护车快来了。】
我勉强笑了笑。
真可惜啊,到死也没听到那句,我爱你。
我眼前彻底变成了黑暗。
等再次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二十年前。
既然老天爷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
我选择远离林雨柔。
可她当着我的面爬上楼顶,面对我们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张开双手。
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让她的笑容和晚霞一样灿烂。
【陈路,你想不想尝尝,亲眼看着挚爱死在自己怀里,是什么滋味。】
1
我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好端端地坐在办公椅上。
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键盘,这不是梦。
我重生了。
或许是上辈子死得太憋屈,老天爷又给了我再活一次的机会。
好,太好了,我要远离林雨柔,天涯海角永不见。
我打开电脑,打算写辞职申请,却又犹豫了。
这个时间我刚工作没两年,手头很紧,爸爸为了还债打零工,妈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如果我贸然辞职,会让家里更困难。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一只手拍在肩膀,把我吓了一跳。
同事无精打采地问。
【今晚打算给林老板送什么礼物?】
我心里一惊,赶紧拿出手机看看日期,傻眼了。
上辈子,正是今天的聚会,我惹到了林雨柔,让自己困在感情的泥潭里整整二十年。
林雨柔的亲爹是总公司的大股东,一毕业就让她到分公司挂职总裁。
年轻漂亮的白富美,顿时让公司里的男人们热血沸腾。
我也不例外。
只是林雨柔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偶尔来趟公司也冷着个脸,大家不怎么敢跟她交往。
偏偏就是今天,林雨柔过生日,破天荒地请公司的同事们聚会。
聚会就聚会吧,结果不知道哪个大聪明看到林雨柔送青梅竹马上飞机。
回来就说林雨柔邀请大家,是因为刚刚和青梅竹马分手,怕自己过生日会悲伤,所以才想着人多热闹,不至于让她觉得太孤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当时就上心了,觉得越是表面冰冷的人,这个时候越需要内心的温柔。
于是我给林雨柔送了个特别幼稚的毛绒玩具。
从那以后,我就赢得了她的“爱”。
我就像个突然中了彩票头奖的穷鬼,每天清晨醒来都觉得在做梦,自己都不相信林雨柔居然成了我的女朋友。
这让我忽视了林雨柔对待我的态度。
直到结婚,我都觉得能娶到林雨柔,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
然而二十年过去,我才明白,和不爱自己的人结婚,是痛苦的牢笼。
我从没有看到过她的笑容,从没有感受过她的温柔。
一切都是那么的冰冷。
我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像对着镜子倾诉内心。
镜子不会对我回应,只会让我看到自己的丑态。
所以我才会在临死前,问她有没有爱过我。
可惜,还是遗憾。
我长舒一口气,收回心思,仰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抱歉啊!
林雨柔,这辈子,我要远离你了。
晚上。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林雨柔坐在中间。
她还是那么漂亮,像黑暗中的星辰一样光彩夺目。
那双眼睛每眨一下,我的心就跟着揪一下。
于是我偏过头,不想去看她,混在同事中默默地跟随歌声拍巴掌。
大家等她吹灭蜡烛,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
林雨柔挨个感谢,脸上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前世,她不论在公司还是在家里,天天都冷着张脸,如今能做出这个表情确实是难为她了。
轮到我的时候,我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只是,这次不是毛绒玩具。
而是我随手从街边小摊买的破镯子,看着像翡翠,其实是玻璃。
三块钱还带赠品的玩意儿,她肯定不会喜欢了吧。
结果,林雨柔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其他礼物放在旁边。
偏偏把我的礼物拿出来当场拆开。
她看到是个镯子的时候愣了一下,当我以为她会扔掉的时候,她却立刻戴在了手上。
林雨柔抬起头看着我。
露出了我二十年都没见过的笑容。
【谢谢,我很喜欢。】
2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雨柔从小生活条件很优越,家里收藏的瓷器玉器都两三柜子。
这让她的眼光比我这样的劳苦大众高多了。
上辈子我经济宽裕的时候给她买昂贵的包包和首饰,林雨柔看一眼就扔在一边。
根本瞧不上那种收割智商税的奢侈品。
今天我送她的镯子只是玻璃做的,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林雨柔不但没生气,居然还对我笑。
上辈子我尽心尽力付出了二十年都没见她这么笑过。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我并不是重生到了原来的世界。
在我眼前是平行世界的林雨柔,跟上辈子那个不一样。
我随手买的垃圾反而买到了她心坎上。
不会这么巧吧?
我敷衍地说了句【不客气】,赶紧转身离开。
不论她是哪个世界的林雨柔,我都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瓜葛。
我不想再拿自己的未来,去赌林雨柔爱不爱自己。
二十年有口难言,那种堵在嗓子的窒息感。
让我回想起来就感到害怕。
幸好接下来的时间,没有出现别的怪事。
林雨柔正常地接受大家祝福,顺便感谢公司的同事们在假期辛勤加班。
我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就和身边的同事喝酒吹牛。
直到聚会散场,一切顺利。
我暗自松了口气。
心里却也隐隐有些失落。
那感觉,就像她忘记了我。
第二天我懒洋洋地赶去公司。
年中长假,别人要么出去吃吃喝喝,要么到处旅游。
如果不是缺钱谁会愿意加班。
到了公司,进门就瞧见同事们个个表情严肃,手底下忙得噼里啪啦。
跟前两天那副死人样完全不同。
我满心疑惑,这帮混蛋不会真的因为资本家的几句好话就信了吧。
坐下没多大会,就看到林雨柔送几个工人师傅离开。
我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林老板来了。
这帮孙子可真会干面子活儿。
不过我也不想显得太特殊,引起她的注意,于是埋着头也学其他人的样子乱按键盘。
林雨柔却直接走到我面前,敲了敲桌子。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她还带着那支手镯。
【陈路,跟我过来一趟。】
我心里有些惊诧,这个时候,她是总裁,我是工作没两年的小职员。
她找我干什么。
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反正不论她打的什么算盘,拒绝就是了。
我木然地跟着林雨柔走到总裁办公室旁边的资料室。
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挪走了,变得焕然一新。
黑橡木的办公桌椅,超大的沙发,鱼缸花草全是新的。
她的眼光确实好,整个办公室充满了古典美,还有淡淡的槐花香。
林雨柔指着办公室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专职助理,以后你就在这里工作。】
我吃了一惊。
林雨柔虽然是个富家千金,但向来公私分明。
上辈子结婚前,我是靠自己的努力升到的主管。
她也没有因为和我恋爱,在公司里给我使用任何便利。
但是这次,林雨柔要干什么?专职助理,也就是说我得天天面对她?
我不想重复上辈子的命运,更不想天天和她在一起。
所以我立刻冷冷地拒绝了她。
【抱歉林总,我的能力还不够担任这个职务。没别的事儿我就回去干活儿了。】
结果林雨柔一句话就把我拿捏住了。
【工资翻三倍。】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心也不争气的跳了几下。
三倍工资!
我现在一个月六千出头,翻三倍就是将近两万。
即便扣了税,也得有一万多。
有了这笔钱,爸爸就不用那么辛苦,家里的欠债就可以让我来还。
妈妈的药费住院费也就有了着落,我再省省,还能给她多买些好吃的。
我犹豫了。
想起上辈子牢笼一样,没有回应的二十年,我不敢再靠近林雨柔。
可又想到,我在办公室里吹空调的时候,爸爸不知道在哪个工地上,顶着烈日卖苦力。
他被重担压弯的脊背,晒脱皮的肩膀,在我眼前像一部无声的电影。
默默诉说着苦难。
我咬了咬牙。
【行!】
3
我把自己的东西一趟一趟搬进新的办公室。
同事们都很诧异,以为我被开除了。
当他们得知,我成了林雨柔的专职助理之后,震惊得下巴差点儿掉地上。
之前坐我旁边的同时贼兮兮地笑着道。
【嘿,刚才我瞧见林总手上还带着你送的手镯,现在又把你调到身边。】
【你小子要发达了啊!】
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你这么牛批,怎么没见你有女朋友啊?】
其实我心里在苦笑。
就跟上辈子一样,多少人都觉着我是人生赢家。
可没人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只有冷冰冰的脸,只有命令似的腔调,任何事情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雨柔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像是个被她任意操纵的木偶。
我想过离婚,可林雨柔怎么做?
她抱着孩子对我说。
【只要你敢走,我就将他掐死。】
我从没见过她那么疯狂的眼神,怕她真的伤到孩子,我咬牙忍了下来。
林雨柔马上就恢复了平常高冷的模样。
等孩子大了,能独自生活了,我再想离婚的时候。
结果遇到高速上连环撞车,泄露的油罐引燃了冲天的大火。
我把林雨柔救出来之后,自己却带着遗憾死了。
如果他们知道我短暂的人生,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坐牢,还会不会羡慕。
搬完东西之后,我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林雨柔不知道哪儿去了。
我松了口气,坐到办公桌前整理资料。
这辈子我不想跟林雨柔有感情上的瓜葛,只希望能尽早让父母歇下来。
然后找个爱我的姑娘共度此生。
但这都需要钱。
既然林雨柔给了我这笔钱,我就得对得起她的提拔。
只不过,我也一样能做到公私分明。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林雨柔没多大会就推门进来了。
她就跟没看到我似的,从化妆包里拿出各种小东西,擦脸,擦嘴唇,摘耳环。
在自己脸上忙活了二十多分钟,把妆卸干净。
然后贴上面膜,脱了高跟鞋,直接躺下了。
我傻眼了,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林雨柔天生丽质,也爱惜自己的脸面,每天的保养没怎么间断过。
可我前世和她在一起二十年,也从没见过她爱惜到这种地步。
我满脑子问号,看了看她也没吭声,爱咋滴咋滴吧,只要她不来烦我就行。
把资料整理完,我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可看向屏幕就能看到她躺在对面,让我浑身别扭。
我终于忍不住说道。
【林总,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在这里睡觉,被同事看见会怎么想。】
林雨柔都没睁眼。
【我买这么好的沙发床,就是为了在这里睡。现在开始别说话,好好干你的活。】
我听见这话心里顿时堵得慌。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让我闭嘴别说话,让我做这做那。
忍了二十年了,忍到死。
这辈子还打算让我接着忍?
我关上电脑,拿着自己的提包起身就走。
林雨柔忽然睁开眼。
【你干什么去?】
我冷冷地回答。
【手里的业务没完成,我得去见见客户。】
林雨柔坐起来,看了我好几秒。
然后又对我笑了。
见了他娘的鬼了,两天对我笑两次,她这是被人下了降头了吗?
【现在你是我的助理,不需要再去跑业务,只要待在我身边就行了。】
【我让你做什么,你再去做。】
她好像知道我讨厌听见这种话,我越讨厌她就越说。
我心里劝自己,别发火,千万别发火。
还得指望她给我发工资呢。
只要忍一忍,我妈就不用躺在病床上说自己拖累了这个家,我爸就能少出点儿苦力。
于是我尽量把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
【抱歉,林总,公司规定业务负责制,我必须把自己的单子收尾。】
不等她回话,我赶紧出门。
走到街上,夏天的热风顿时让我有种自由的感觉。
上辈子我自投罗网,让林雨柔捆住我二十年。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坚持下来的。
如今她又想把我绑在身边。
不过还好,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
只要我不在私生活招惹她,上班的时候当个机器人就行了。
我舒了口气,整整一天都在跑业务。
直到傍晚的时候,我回公司准备打卡下班。
我做贼似的溜进办公室,刚把东西放下,就看见林雨柔跟鬼一样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她吃着冰淇淋,手里还端着一杯蓝莓圣代。
【喏,这是给你的,这么热的天真是辛苦了。】
我转眼看向门外,几个同事都偷偷往这边瞧,情感大师几乎都要把脖子伸过来了。
每个人都一脸贱笑。
肯定是哪个孙子告诉她我喜欢蓝莓冰淇淋的。
我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伸手把门关上。
然后面对林雨柔压抑着自己的嗓音说。
【林总,我感谢你的好意,但请你不要再做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我知道你刚刚和青梅竹马分手,需要找个感情上的依靠,可我只是一个小职员,而你是公司的总裁,我们不会有未来。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向你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爱上我。】
说完我把资料放进办公桌的抽屉,拿出手机打卡。
如果今天不和她彻底讲清楚,后面的麻烦会越来越多。
我知道林雨柔真正爱的人,是她的青梅竹马,我就和上辈子送她的毛绒玩具一样,只不过是她用来填补青梅竹马留下的空白而已。
我不想重蹈覆辙,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不爱自己的人。
这辈子,我想要一个爱我的姑娘。
最起码,她满心满眼都是我,而不是别人。
话说回来。
如果是我误会,这辈子的林雨柔并没有打算和我有感情上的纠葛。
那么我就是自作多情,最多在她面前丢脸。
没什么大不了,跟她当面道歉认错。
我不爱她,她不爱我,皆大欢喜。
就算她觉得我脑子有病,把我直接开除,我也认了。
我宁愿每天打三份工孝敬父母,也不想和林雨柔有瓜葛。
那不是我要的未来。
结果我刚要出门,林雨柔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微笑着说。
【你跟我来一趟。】
我心说这辈子的林雨柔莫非是个傻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居然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搁在上辈子她早就发火了。
别说我拒绝她,就算她的命令我没及时完成,她的脸色都能冻死蚊子。
带着疑惑,我跟着她走到电梯,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带着我来到楼顶的阳台。
黄昏的天际满是晚霞。
林雨柔背对着夕阳,她看着我,微笑着说。
【我不喜欢槐花,可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在你的办公室里放满槐花的香囊吗?】
【因为我见你的最后一面,是在槐花树下。】
她的话就像一记拳头,把我打得脑子发昏。
林雨柔也重生了!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林雨柔转身走到阳台的边缘,向这座城市张开双手。
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让她的笑容比晚霞还要灿烂。
【陈路,你想不想尝尝,亲眼看着挚爱死在自己怀里,是什么滋味。】
逻辑关系不对
不是哥们儿,你上辈子的娃造了什么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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