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
漫漫冷雨，洒在青石板路上。
陆娇一袭男子长衫，大摇大摆地站在提刑司的门口。
她身上的衣衫有些发皱，一看经年累月不知穿了多少回。
飘忽的雨水浸湿了她垂着的发丝，她却毫不在意。
她盯着阴暗的天空，有些发愣。
陆娇想起方才大夫的话：“你的病，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啊……”
她没来由来得轻嗤一声。
这时，提刑司的大门打开。
陆娇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耀眼的谢云瑾。
他穿着四品蓝色官袍，清雅华贵。
周遭的官差朝他拱了拱手，唤道：“辛苦提刑官大人了。”
陆娇眼睛一亮，立刻整理掉身上沾染的雨滴，这才走了过去。
谢云瑾一出来，就看见陆娇一身毫无体统的男子装扮，朝自己而来。
他眉头不由紧蹙。
身后的官员却打趣道：“谢大人，你那未婚妻又来了，果真‘情深意重’。”
谢云瑾一下黑了脸。
陆娇跑到他的面前，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兴奋起来。
“这是我特意去城西采芳斋给你买的，你快尝尝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说话间，她将一直护在衣袍中的糕点塞给谢云瑾。
从采芳斋到提刑司，最少也得走上两个时辰。
这糕点也不便宜，几乎花光了她这个月攒的钱。
谢云瑾却看也没看一眼，神色冷淡：“不必。”
话毕，他径直就往前走。
陆娇望着他漠然的背影，眼底一黯。
眼见谢云瑾要上轿，她忙跟了过去。
陆娇一把掀开轿帘，就坐在谢云瑾身边。
她将糕点硬塞给谢云瑾，颇有些无奈道：“阿瑾，我等了你两个时辰，你尝尝吧。”
“谁让你等的？”
这冷冷的话语，让陆娇一时语塞。
她傻傻笑了：“阿瑾，你不愧是提刑官，我说不过你。”
谢云瑾本想将她赶下轿，可见她被冷风吹得青白的脸色，又不悦地止住嘴。
陆娇将这一幕看在眼底，身上的寒冷仿佛都被驱散了。
她知道，谢云瑾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
看着谢云瑾的侧脸，她想起大夫的话，喉头一阵梗塞，几欲说出自己的病。
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他又不是大夫，何必再让他白白担心呢……
以前，陆娇面对他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
可这一路上却十分沉默。
轿子快到陆家。
谢云瑾用余光看向陆娇，她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他收回了视线，声音淡漠：“下去，以后不要去提刑司等我。”
陆娇一愣，固执地坐在轿子上：“为什么？”
谢云瑾看着她胡乱扎起的男子发髻，没了耐心。
下一刻，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拖出了轿子。
陆娇还想上轿，可谢云瑾下一句话却让她直接僵在了原地。
“我丢不起这个人！”
心里毫无防备地狠狠一疼。
回神之际，谢云瑾的轿子便已远去。
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破旧的衣衫，喉间发苦，唇角的笑再也勾不起来。
冷雨打在她身上，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朝着陆家而去。
站在陆家门口，她面无表情的推开门。
刚进门，陆娇便被一根木棍打弯了腰！
她闷哼一声，迫不得已地跪了下来。
她缓缓仰头，正对上二婶许莲刻薄的脸。
“死丫头，又偷跑！那么多活不干！”
陆娇没有吭声，她垂下了头，无声冷笑。
自父母亡故后，她的家和家产便被二叔一家强占。
她一个女儿家，根本无人为她撑腰。
看到她的笑，许莲手中的棍棒立刻重重挥下：“笑什么笑？你还敢笑？老娘打死你！”
许莲发疯一般的棍棒落了下来。
陆娇的唇角渐渐渗出血迹，却连一声求饶都未出声。
过了很久，许莲才将棍棒扔在一边，大口地喘着气。
她从怀中扔出一封信，砸在陆娇的脸上。
讥讽道：“死丫头，恭喜你啊，谢家要退婚了。”
第二章 不配
陆娇呆呆地看着那封信，整个人似乎被钉在了原地。
许莲还想再讽刺。
陆娇却猛地回过神，她捡起那信便冲出了门。
冷雨越下越大，她跑在那熟悉的街道上。
这条通往谢府的路，她走了无数遍。
以前每一遍，她都是怀着期待的。
没有一次，她像这次一样彷徨难过。
陆娇想起第一次见谢云瑾的场景，那时她的父母还在。
她跟着爹爹到谢府做客。
因为顽皮被大狗追着，掉到了湖里。
不会说话的她越挣扎越是下沉，几乎被淹死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臂托起了她。
三月桃花初绽，满树云樱下。
谢云瑾便刻在了她的心头。
父母离世后，她的世界从此黑暗。
而谢云瑾，便是那片黑暗中唯一的月亮。
她什么都没有了。
可如今，这月亮也要失去了吗……
陆娇眼眶泛了红，她喘着气，停在了谢府门口。
她上前敲了敲门，门开了。
守卫看了她两眼，说了句“我去通禀”，又将门一下关上！
陆娇的心便也一跳。
等了许久，门终于又开了。
来的是谢府的管家，他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却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陆小姐，夫人已经歇下了。”
陆娇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那信：“我……我想找阿瑾……”
管家眼中厌烦：“这恐怕不行，男女授受不亲，还请陆小姐自重。”
陆娇一怔。
她喉间梗涩：“……抱歉，打扰了。”
门又是重重一声被关上！
被雨淋透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带走了陆娇仅剩的温度。
看着谢府的描金牌匾，她垂下头。
寒意一点点扎进了她的心里。
天蒙蒙亮，提刑司门口。
谢云瑾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就在这时，轿子停了下来。
他睁开眸，掀开了轿帘，就看见了拦在轿子前的陆娇。
他目光略过她湿透的衣裳，眉头下意识皱起。
“你一大早又跑出家门？”他声音冷沉，眼底的厌恶不言而喻。
陆娇却好似没听见，只直直望着他问：“阿瑾，你要退婚吗？”
谢云瑾闻言神情微变。
他的无言让陆娇心中一紧。
她哑着声又问：“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
谢云瑾被她问得莫名心烦，冷着一张脸：“让开！”
陆娇却突然上前抓住他的袖子，声音低哑：“我不会再给你丢脸了，也不会再让你生气，你不要退婚好不好？”
她近乎哀求。
谢云瑾却皱着眉一把扯回衣袖：“提刑司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轿子从她身边毫无留恋的离开。
陆娇抱着胸口缓缓蹲在地上，胸口撕裂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张着嘴大口呼吸着。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嘲笑。
“呦，这不是谢提刑的未婚妻吗？”
“什么谢提刑！他谢云瑾有个这样的未婚妻，也配做提刑官？”
陆娇的眼睛一下睁大。
她转过身，便看见两个衣裳凌乱，刚从花楼出来的纨绔摇着扇子走过。
她狠狠咬了下唇，猛地冲了过去。
才进入厅堂的谢云瑾听着小厮的通报，冷着脸走出提刑司。
一眼就看到陆娇竟和两个纨绔扭打在了一起！
毫无形象可言，全然不像一个女子。
“陆娇，你还要闹多久？！”
陆娇听见谢云瑾冰冷的声音，一下子止住了手。
两个纨绔见状，急忙逃走，只留下狼狈潦草的陆娇。
她手足无措的看着冷着脸的谢云瑾。
压制住胸口的疼痛，她喃喃解释：“他们说我不配做你的未婚妻，还说你……”
话未说完，谢云瑾冷言打断：“你确实不配！”
第三章 撒谎
陆娇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
她拖着一身的伤痕，不知该去何处。
脑海中都是谢云瑾的那句话：“你确实不配。”
她望着阴暗的天空好一会儿，才抬起僵硬的腿回了陆府。
许莲不在，她拖着疲累的身子缓缓走向柴房。
柴房里。
一抹佝偻的身影，正艰难的弯腰收拾柴火。
陆娇眸光微闪，缓缓走过去轻唤一声：“奶奶。”
陆奶奶抬起头，见到陆娇，浑浊的眼亮了亮。
但看着她浑身湿透狼狈的样子，忙拉住她的手，心疼的问：“这是怎么了？”
陆娇握住奶奶干瘦的手，不愿透露一丝委屈：“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快去换身衣裳。”陆奶奶摸着她冰凉的手，连忙说，“奶奶把你娘的衣服给你改了改。”
接过那身罗裙，陆娇有些迟疑。
“奶奶，我做事穿女装不方便。”
陆奶奶一听，心底涌上愧疚和自责。
“是奶奶生了个没良心的。”她眼中涌上浑浊的泪水。
陆娇有些仓皇，急忙蹲下握住陆奶奶的手：“奶奶……不是您的错……”
陆奶奶摇了摇头，默默擦去泪水。
她轻抚着陆娇的头：“等你嫁了人，就好了。”
陆娇一怔。
她真的还能嫁给谢云瑾吗？
心底的酸涩翻涌，堵住她的喉咙。
她垂下眸，艰涩地说：“我嫁了，您怎么办？”
“你二叔到底是我儿子，不会不管我的。”陆奶奶拍了拍她的手。
“奶奶……”
陆娇心里沉沉，看着这简陋的柴房，没再往下说。
将这个月买来的米面藏好。
陆娇看着身上的青色罗裙，有些出神。
她想起以前，曾听见的谢云瑾和朋友说过的理想妻子标准。
——贤良淑德，温婉可人。
……
傍晚，提刑司。
谢云瑾忙了一天，下了值走出府衙门口，却突然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阿瑾！”
他一抬头，就见陆娇一身青色罗裙，局促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谢云瑾眼底有什么一闪即逝，却只是冷淡道：“你一个女子，还是这样比较适合。”
陆娇闻言，心中涌上喜悦，忍不住像儿时一样去牵他的手：“那我现在是不是不丢你的脸了？”
那手触上那一刻，冰凉得刺人。
谢云瑾心中异样一闪而过。
接着，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声开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说完，他转身离开。
陆娇脸上的笑一下僵住。
眼看谢云瑾的背影越来越远，她大声喊道：“阿瑾，我都会改的，你不要退婚好不好？”
随着她话音落下，四周人异样的目光全看了过来。
谢云瑾眼底一片冰寒，他快步走回，一把将陆娇拽进了一旁的巷子，
“你疯了吗？！”
陆娇脚步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很快，鼻腔一股热流涌出。
咸腥的血蔓延在她的口鼻，刺的她双目发痛，她的病又发作了。
谢云瑾惊愕不已：“你这是怎么了？”
陆娇一阵沉默，好半天才说：“我活不长了。”
她忍着胸口的痛，囫囵抹去鲜血。
“你不要退婚，好不好？”陆娇仰头望着他，带着不自知的哀求。
不料谢云瑾却退后一步。
他眼中无半分信任：“这么多年，你脸皮倒是越来越厚，撒起谎来脸都不红了。”
陆娇直直愣住。
看着谢云瑾鄙夷的目光，胸口的疼痛好似重了好几倍。
谢云瑾看着她这幅模样，眉头更紧。
他召来轿子，示意陆娇进去。
陆娇张嘴想再说些什么，脑海中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眼睫微颤，最后不发一言低下头进了轿。
轿子停在陆府门前。
谢云瑾掀开轿帘，冷淡的开了口：“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以后不要再来提刑司，更不要再见面！”
陆娇下了轿。
看着谢云瑾后退一步，避之不恐的样子，她浑身一僵。
良久，她才扯出一抹苦笑。
“我好想回到从前，那时候你还会牵着我的手，还会教我……”
谢云瑾听着她的自言自语，没了耐心。
他冷着一张脸：“从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陆娇心中一阵闷痛。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忍不住追上去：“我没说谎，我真的……”
‘活不长了’几个字成了她堵在喉中的话。
陆府门大开，一个粗壮的男人拿着粗木棍冲出来，恶狠狠的骂：“臭丫头，我今天打死你！”
在陆娇惊恐的目光中，男人扯住她的头发生生拖进门口。
“嘭！”巨大的关门声响起，谢云瑾下意识的回身望去。
府邸门前早已无人，只有棍棒落在身上的声音隐隐从门内传出来……
第四章 与我何干
陆娇抱住头，痛苦的蜷成一团，陆二叔那无情的棍棒一下下挥向她。
辱骂声不绝如缕，她暗淡的眸光却紧盯着那扇门。
可直到她意识模糊，那扇门依旧紧闭。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许莲声音慌乱无比：“当家的……那死虔婆出事了……”
陆娇混沌的意识因为她一句话，一下清醒。
她抬起头，看着许莲被血染红的藕色衣裙，瞳孔一缩。
“到底怎么回事？”陆二叔收了棍子，不耐的问。
“我……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
陆娇心口一震，死命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咳着血冲向柴房。
“死丫头！站住！”
陆娇什么都听不见，她踉踉跄跄的跑着。
跌在地上，又强撑着爬起。
“奶奶……”她声音破碎。
等赶到柴房门口，她的心口一窒。
昨天还好好的奶奶，如今倒在劈柴的木桩上，身下全是鲜血！
陆娇所有的理智都被这一幕湮灭了，她红着眼扑了上去：“奶奶——！”
陆二叔和许莲这时也赶到。
陆二叔探了探鼻息，神色不耐：“这不是还有一口气嘛！去找大夫吧。”
陆娇整个人脱力般跌坐在地上。
她紧握着奶奶的手，泪如雨下。
奶奶是她心中唯一的亲人了，没了奶奶，她就什么都没了。
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到。
把脉以后，轻声一叹：“老人家年岁已大，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陆娇脑中一震，就跪了下去：“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奶奶……”
大夫有些不忍心，最终深思后开口：“除非能寻到鹿茸，再辅以人参……”
大夫的话还没有说完，许莲立刻尖刻大喊：“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话没说完，正对上陆娇骇人的眼神。
陆娇咬着牙，从齿缝中漏出几个森寒的字。
“奶奶出事，我就要你偿命！”
许莲打她，她也就认了，可是奶奶年岁已高，她怎么下的了手！
许莲捂着胸口轻颤了一下，骂道：“你这样是要吓唬谁？我反正没钱！”
翌日。
谢云瑾刚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陆娇。
嘴中无情的话，却因为陆娇狼狈的样子噎在了喉咙。
他的眉头紧蹙，半晌才道：“你又来作甚？”
陆娇黯淡的眸光一亮。
她想了很久才决定来找谢云瑾，两人好歹多年相识，不可能见死不救。
她一瘸一拐的上前扯住了他的官服：“阿瑾，你帮帮我好不好？”
“什么事？”谢云瑾声音冷淡。
陆娇看见他冷漠的样子，心口一沉，缓缓开口：“我奶奶病了……”
……你能借我点钱么？
“与我何干。”谢云瑾冷冷道。
没出口的话被硬生生堵在喉咙。
陆娇脸色一白，几乎瑟缩。
可想到还等着救命的奶奶，她硬挪着步子往前。
颤着声开口：“阿瑾……”
“不要再来做戏了。”
昨日是自己病了，今日便成了奶奶病了！
谢云瑾最后一丝耐性也被磨光了，只觉厌烦不已。
他讥讽一笑：“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陆娇浑身一震。
谢云瑾厌恶的神情，如同二叔的棍棒，狠狠砸在她的心口。
一下又一下，痛得她浑身都抖了起来。
拼命忍住上涌的泪水。
不知怎么的，陆娇就想问问他。
“要是我出事了，你会帮我么？”
谢云瑾对上她哀戚的目光，心中烦闷：“不会，因为不值得！”
第五章 要不要脸
不值得。
三个字就像一座大山，压得陆娇差点在谢云瑾面前倒下。
良久，陆娇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是吗？”
她后退几步。
声音轻得像飘在空中：“阿瑾，我这些日子就不来找你了。”
话毕，她转过身去。
第一次，不等谢云瑾赶她走，自己离开了。
望着她颤抖的背影，谢云瑾不知为何心中烦躁不已。
他阴沉着一张脸掀开了轿帘，沉声开口：“走吧。”
进了提刑司，坐在办公堂中，谢云瑾看见了桌上放着的采芳斋糕点。
“谁放在那儿的？”他冷冷问。
身后的小厮答：“管家那日，在轿上看到了您没拿走的糕点。”
“特地嘱咐小的去买的，说您最喜欢这家的糕点。”
谢云瑾眸光一顿，半响，突然问：“轿子上那包呢？”
小厮想了想：“说是碎了，已经扔了。”
“哐”一声。
谢云瑾突然将那盒糕点扫在地上！
小厮吓了一跳，急忙跪下。
谢云瑾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了。
他撑住额头，眼底复杂无比，良久才说：“扔了吧……”
另一边，急需用钱的陆娇犯了难。
父母留下的家产被陆二叔一家占去后，许莲把奶奶和自己赶到柴房。
每日留给她们的只有残羹剩饭，有时甚至什么都没有。
为了自己和奶奶能活下去，她穿上男装，混到三教九流之中。
可即便这样，她也只能混个温饱。
陆娇左思右想，咬着牙踏入了花楼。
花楼老板燕娘给了她一条活路。
——在花楼做掮客。
只要头低的够下，膝盖够软，指不定哪个贵人手一松，钱就齐了。
之后每日，陆娇穿着男装，陪着笑脸给楼里的姑娘拉客。
燕娘每日给她结账，总算吊回奶奶一条命。
这日，厢房却传来女子喊救命的声音。
陆娇冲过去一看。
她之前领上来的男子正执着长鞭，一下一下的抽着跪着的女子！
只一会儿就皮开肉绽！
陆娇心一惊，忙扯着笑脸迎了上去：“这位官人，可是我们娘子做错了什么，您消消气……”
她点头哈腰，示意女子快走。
男子冷笑一声，看女子走了也没阻拦。
陆娇刚松了口气，男子手中的鞭子一动，打在了她身上！
她浑身一激灵，痛呼出声。
男子声音阴沉：“狗奴才，既然要做好人，那你就替她受过吧！”
又是几鞭，陆娇死咬着牙不吭声。
男子见她不出声，一鞭比一鞭重，打得陆娇缩在地上，几乎意识模糊。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住手！”
谢云瑾抓住男子的鞭子，面色冷硬。
男子狠狠道：“谢云瑾！你敢拦我？！我可是丞相之子！”
陆娇听见这个名字，浑身一震，抬眼看去。
却正和谢云瑾对上视线。
谢云瑾面色猛地一变。
他怎么也没想到，花楼里被打的人会是陆娇。
他后槽牙不觉咬紧，冷冷对男子道：“在下自会亲口去告诉丞相。”
男子脸色一变。
他爹若是知道此事，只怕他自己要挨一顿打。
片刻后，他冷哼一声转头走了。
地上的陆娇缓过一口气，喉头却一甜，咳出一口血。
谢云瑾心中一惊，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陆娇抬眼，轻声笑了笑。
谢云瑾见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胸口“蹭”的冒上了一股无名火。
一双眸子寒凉无比，冷声质问：“你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你来了……”陆娇抹去血迹，垂下头。
最狼狈的样子不过是现在这样罢了，她还有什么好躲的。
“你还要不要脸？”谢云瑾冷着一张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陆娇一颤，心口好似有把钝刀在割。
磨得她呼吸都是痛的。
她忽然笑出声，眼中有光闪烁：“我只想要命……要我和奶奶的命。”
第六章 和你无关
谢云瑾见她这时候还死不悔改，胸口一闷。
他松开她的手，一脸的嫌恶：“你真的没救了。”
他说完，起身要走。
陆娇眼眶酸涩不已，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忍不住唤了一声：“阿瑾……”
谢云瑾身形一怔，停住了脚步。
但也只是一瞬，随即便毫不留情的往前走了。
陆娇没再出声。
她只是捂着胸口，再呕出了一口血来。
过了几日，陆家。
陆娇正熬药，陆奶奶已经醒了过来。
大夫看过后，只说人是救回来了，之后却一直要用名贵药养着。
陆娇心里沉重，转眼却看见了许莲刻薄的脸。
她的眸光一顿，下意识的护着药炉。
许莲眼光像淬了毒一般，恶狠狠地说：“你疯了吧！这么多钱全都给那死虔婆！”
陆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许莲看着那药炉，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见陆娇神态戒备，她才转身离开了后院。
陆娇煎好药，小心翼翼的给奶奶端了过去。
陆奶奶苦笑一声：“奶奶没事了，这药这么贵，咱们就别吃了。”
陆娇沉默着，看着奶奶喝下药才松了口气。
她哑着声音说：“奶奶，你不要离开我……”
不要像爹娘一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冰冷的人世……
陆奶奶哎了一声，眼里带着泪光。
满是皱纹的手缓缓抚摸着陆娇的头，就像她幼时一样。
又过了几日。
陆娇突然听到花楼里一位客人说，丞相之子扬言不会放过谢云瑾，等他哪日出了城就要他好看。
她心里一紧。
换了班，她就去提刑司找谢云瑾。
门口衙役却说：“谢大人去城外办事了，刚走。”
她一怔，心中升起浓重的担忧。
她想也没想，就往城门跑去。
陆娇不敢停下脚步，按着衙役所说地点，终于在黄昏之前赶上了谢云瑾。
她遥遥看着安然无恙的谢云瑾，松了一口气。
踯躅了片刻，她才走上前。
看到她，谢云瑾不由一愣。
直到陆娇走近，他才回过神。
看着她因为赶路而蓬头垢面，大汗淋漓的样子，谢云瑾神色复杂：“你来做什么？”
陆娇声音沙哑：“我来是想报信，丞相之子说他不会放过你，你，你多加小心……”
谢云瑾皱着眉，冷声道：“我的事和你无关。”
陆娇一怔，不由攥紧了衣角：“我是担忧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不必。”
陆娇轻咳一声，喉间突的溢出一抹腥甜，却被她死死压着。
她深深看了谢云瑾一眼，垂下头：“那我……走了。”
说完真的如她所言，转身离去。
谢云瑾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烦乱。
直到到了谢云瑾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陆娇喉中咸腥再也抑制不住，她扶着一棵树，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血染红了树下的泥土，也染红了她的眼眶。
她靠着树，仰着头深深喘气。
自己的病……
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谢云瑾牵着马走在大道上，他没有意识到自己隔一会儿就会往后看。
身后道路始终空无一人，他的心情越发压抑。
大雨毫无征兆的倾覆而下。
谢云瑾冲进庙里躲雨。
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有千斤重，他浑身无力的靠在墙边坐下。
连日繁琐工作加上淋雨，他病倒了。
眼前的视线都开始模糊。
在最后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声焦急的惊呼。
“阿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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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陆娇 谢云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