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就是犯错误

一一沈园的错与对

严学章文

沈园清幽，真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莫因半壁忘全壁，最爱诗园是沈园。放翁多情，那首“错错错”，千年一错，一错千年，错了尘世缘，成就诗家魂。对诗情而言，错就是对，错而无价。就像错版的人民币，比正版贵多了。我敢说，放翁的多情错诗，还将继续错下去，一年又一年，错情依旧，情错永远⋯⋯

2017年5月11日中午，我走出沈园，满脑子的错觉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很小的时候，便会背诵陆游的“钗头凤”。二十年前，曾以郑板桥“难得糊涂”为本，反其义创作“难得清楚，岂能糊涂”，题诗曰：世间何物好与坏，板桥问竹我问蟹。折取一枝做钓竿，钓得肥蟹下酒菜。好与坏，对与错，是与非，美与丑，这人世间的问题，人世间从来没有说清过。

诸暨是全国的珍珠养殖基地，珍珠这宝贝疙瘩，就是一种病态长成的珍品，叫蚌病成珠。就其过程来看，珍珠的来源最初不过是蚌本身的痛苦，就是长的结石，正是因为有了痛苦之后，才有了价值连城的珍珠。因此，这个成语启迪我们：痛苦使人升华，也使人超越，任何不幸、失败与损失，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有利因素。错也是对。

西施若不是有胃病，疼痛时捂住肚子，也不会娇羞得成为第一美人，以致于东施效颦。那病态的模样肯定是美妙的，东施效颦也是模仿秀。林黛玉的病弱之美，弄成了红楼梦的经典篇章：葬花吟。太湖石的皱、露、透之美，也有病态的心理暗示。盆景艺术的造型机理，也是植物的不正常神态。人无癖不可交，癖就是病态，倘若全是按照党章的规定待人处事，人生也会少了很多很多的乐趣。

世界上最难说清楚的有两样东西：一个是美女，一个是艺术。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是对美女最深刻而生动的觧释。至于什么是好的艺术，是根本无法说清楚的，套用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就是情人眼里出艺术，没有绝对的标准，只有绝对的“情人眼”。环肥燕瘦，魏紫姚黄，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也是最美的，也是最艺术的。

艺术的发展与创新，都是对已有范式的错位。艺术创新对于既有规则而言，就是犯错误。人在绝对清醒的时候，是弄不成艺术的。艺术史上划时代的精品力作，都不是“对”的结果，而是“错”的馈赠，都不是在情绪稳定而理性的像做政府工作报告时完成的，都是在情绪极度不稳定非理性的状态下完成的。王羲之喝了酒情绪失控写了《兰亭序》，颜真卿知道侄儿被安禄山杀害情绪失控写了《祭侄稿》，苏东坡寒食节里悲苦袭来情绪失控写了《寒食诗》，陆游在沈园遇见唐婉情绪失控写了“莫莫莫错错错”，等等。真正的艺术都是对现实的错觉。真正的艺术创造，都是对现实世俗的反叛，打破现实既有的貎似正确的框框，“错误”地错觉着的那个梦幻般的图式，才是艺术的正觉。一言一蔽之，对艺术创造而言，错就是对。

国际上很流行“视错觉”艺术。作为一种具有很强表现力的视觉艺术表现形式，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与独特的形式感，在纯艺术、建筑、设计中应用广泛，极具视幻魅力和视觉张力。在日本、美国等地造成轰动，震撼全球2000万双眼睛的3D艺术画展，不可思议的错觉空间，炫酷的体感互动游戏，让你惊声尖叫

的发型大爆炸，在这里所有的游客能够感受到3D错觉艺术馆所带来的无限力。

3D错觉，是否正是未来艺术发展的正觉？

想想我弄的蟹派艺术，也是将错就错的结果。别人说我的字丑怪，像螃蟹腿，我就以歪就歪，将错就错地弄了蟹派艺术。还自编联曰：学问不严误入蟹道，章法歪打正着横行。古往今来，像陆游唐婉的错爱，肯定还是很多的，只是主人翁没有陆唐的诗才，又没有沈园壁前的偶遇，所以才有沈园诗话故事的千秋传诵。经典缘于错觉，错觉创造经典。并且，经典无法复制，也无法超越。

2017年6月19日于汉海堂

学术理念：横行不霸道

处世原则：思想批判与友善待人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