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老早老早以前的卫国,有个叫陈生的主儿。
这人呐,长得倒是高高大大,模样也算周正,往人前一站,要是不张嘴说话,保不准还能唬住不少人。
家里头有一妻一妾,俩女人都贤惠,把那小日子操持得虽不富裕,可也井井有条。
但这陈生啊,有个毛病,让家里人头疼不已。他整日不着家,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每次回来呢,好家伙,脸红得跟熟透的虾子似的,满嘴酒气,肚子撑得圆滚滚,一看就是在外头胡吃海喝了。
可家里没见着多进一文钱呐,这钱从哪来的?他又在外头干啥营生呢?他媳妇和妾室满心疑惑,私底下没少嘀咕。
有一回,大娘子忍不住了,拉着小娘子就说:“妹子,你瞅瞅咱家那口子,天天这么醉醺醺回来,也没听他说在外头挣了啥大钱,别是惹上啥事儿了吧?”
小娘子也皱着眉头应道:“就是啊,大姐,我心里也直犯嘀咕呢,咱得找个机会问问他。”
没几天,陈生又晃晃悠悠进了家门,走路都打飘。俩女人赶忙上前搀扶,大娘子趁机就问:“当家的,你这一天天都跟谁混在一块儿呢?咱家虽说不缺吃少穿,可也经不住你这么在外头花销啊,哪来的钱喝酒吃肉?”
陈生一听,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喷着酒气吹嘘道:“哼,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我结交的那可都是卫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什么尚书府的幕僚,侍郎家的管事,还有那御史大夫跟前的红人呐!人家隔三岔五就摆大宴,非得拉上我,说我这人豪爽仗义,跟我喝酒痛快!我要是不去,人家还不乐意呢!”
妻妾俩对视一眼,心里都犯嘀咕,可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准这话真假。
第二天一大早,陈生跟往常一样,拾掇得溜光水滑就出了门。大娘子使了个眼色,和小娘子悄悄跟在后头。
这一路从热闹的集市跟到了冷清的小巷,又从小巷跟到了城西门,愣是没见着有谁跟陈生热乎打招呼的。
眼瞅着陈生大踏步朝着城外走去,俩女人心里直发慌,可好奇心作祟,还是咬着牙继续跟着。
城西门外,是一片阴森森的墓地,平日里除了有人来祭祀,鲜有人烟。陈生到了这儿,脚步非但没慢,反而更轻快了,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滴溜溜地转。
只见他瞧见一家刚祭祀完,主家的背影还没走远,立马快步上前,装模作样地整整衣衫,对着墓碑念念有词:“哎呀,先辈啊,您在天之灵可得保佑我陈生飞黄腾达,今日这祭品,我就借花献佛,先享用了。”说罢,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就朝着那些供品抓去。
他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腮帮子鼓得老高,跟塞了俩大馒头似的,嘴角沾满了饭菜渣子,酒水顺着下巴直往下淌,活脱脱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吃完这家,还咂咂嘴,意犹未尽地瞅着别家,嘟囔着:“这点哪够,还得再找补点儿。”起身拍拍屁股,又奔向下一处。
躲在一旁草丛里的妻妾,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天旋地转,心里又羞又气。小娘子气得直跺脚,压低声音骂道:“这不要脸的东西,咱在家省吃俭用,他倒好,跑这儿来丢人现眼,吃死人的东西!”
大娘子也是满脸泪痕,哽咽着说:“妹子,咱咋就摊上这么个玩意儿,往后这日子可咋过哟。”
俩人憋着一肚子火,一路哭哭啼啼回了家。到家后,还是止不住地掉眼泪,满心的哀伤和绝望都快把屋子给淹了。
傍晚时分,陈生哼着小曲儿回了家,肚子吃得滚圆,还打了个饱嗝。一瞧俩女人站在院子里,还以为她们眼巴巴等着听自己讲外面的“风光事儿”呢,越发来劲了,摇头晃脑地说:“今儿个可不得了,去了那尚书大人府上,那宴席,摆满了一桌子山珍海味,还有那西域来的美酒,啧啧,我可真是有口福呐!”
俩女人看着他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起来了。小娘子“哇”地一声哭出来,指着陈生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还在这儿瞎咧咧!我们俩跟着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你倒好,跑去坟地偷吃人家祭祀的饭菜,你还要不要脸呐!”
陈生一听,瞬间呆若木鸡,脸刷地一下白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咋知道的?”大娘子哭得更凶了:“我们亲眼瞧见的!你说你,咋能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往后咱们在这卫城里,还咋抬头做人呐!”
陈生这下彻底蔫了,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里头那点虚荣的泡沫,被妻妾这一戳,“啪”地一下全破了。
打这以后,陈生在邻里间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原本还有几个平日里一起喝酒吹牛的朋友,也都纷纷跟他划清界限,见了他就跟见了瘟神似的,躲得远远的。家里呢,更是冷冷清清,妻妾俩整日以泪洗面,对他爱搭不理的。
陈生躺在床上,听着妻妾压抑的哭声,脑海里不停闪回坟地被撞破丑事时家人那绝望的神情,心里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他翻来覆去,一宿没合眼,满心都是愧疚与煎熬。想着自己从前的荒唐,再看看如今这破败的家,孩子以后都得跟着抬不起头,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暗暗发誓一定要改。
天刚蒙蒙亮,陈生红着眼、咬着牙出了门。正巧瞧见官府贴出告示,招募能工巧匠去修缮城墙,工钱给得颇为丰厚。
陈生心里一动,虽说自己算不上啥工匠,可小时候也跟着老爹摆弄过几下泥瓦活儿,眼下这是个机会,无论如何得试试。
于是,陈生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官府报了名。管事的瞧他身强力壮,大手一挥,就把他留下了。
刚开始的时候,陈生确实累得够呛,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跟着工匠们搬石头、和泥浆。那石头又沉又糙,没搬几袋,他的手就磨得满是血泡,肩膀也被压得红肿。
和泥浆时,掌握不好比例,不是太稀就是太稠,被工匠师傅们一顿臭骂,只能干最粗笨打下手的活儿。
收工后,别人都累得倒头就睡,陈生却偷偷跑到工地角落,就着月光反复练习和泥浆,回忆白天师傅们的手法,一点点调整。
平日里,他紧紧跟在老师傅身后,眼睛紧盯每个动作,一有空闲就缠着请教,哪怕换来几句不耐烦的数落,他也陪着笑脸继续问。
就这样,日复一日,陈生的手艺渐渐熟练起来。从一开始搬石头都费劲,到能稳稳当当地挑着重担在脚手架上穿梭;
从和泥浆总是出错,到随手一搅就能恰到好处。历经月余,他砌砖的手法越发利落,城墙墙面在他手下变得平整又结实。
有一回,上头派来个大官视察工程进度,瞧见陈生干活那股子认真劲儿,忍不住夸赞了几句。陈生心里头那叫一个美啊,干活更起劲了。等到城墙修缮完工,陈生居然还得了一笔不菲的赏钱。
拿着这笔钱,陈生一路小跑回了家。一进门,就把钱往桌上一放,冲着妻妾说:“娘子们,咱有钱了!这是我凭自己本事挣来的!”妻妾俩看着桌上的钱,又瞅瞅满脸汗水却笑得无比灿烂的陈生,眼眶一下子红了。
大娘子抹着眼泪说:“当家的,你可算出息了,咱往后再也不干那丢人现眼的事儿了。”小娘子也破涕为笑,拉着陈生的手说:“夫君,你辛苦了,咱以后好好过日子。”
从那以后,陈生彻底变了个人。他用那笔赏钱盘下了个小铺子,做起了小买卖,虽说赚不了大钱,可日子过得稳稳当当。邻里们也渐渐改变了对他的看法,时不时还来照顾照顾他的生意。
而陈生呢,也常常把自己这段经历挂在嘴边,告诫旁人:“人呐,千万别被那点虚荣心给害了,脚踏实地,勤劳肯干,才是正道。咱可不能丢了做人的本分,要不然,迟早得遭报应。”
这事儿啊,就这么在卫城流传开了,成了大伙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时刻警醒着那些心怀侥幸、爱慕虚荣的人,莫要重蹈陈生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