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来老师带您解读《中国书法批评史》第三十讲

书画艺术档案谈文化 2024-04-13 17:24:47

王贵来老师带您解读《中国书法批评史》第三十讲

第二章 南北朝书法批评的演变

第一节:羊欣的书法批评

二、"骨力"与"媚趣"

羊欣在他的《采古来能书人名》中,详尽地梳理了从秦朝到晋朝的书法大家,从李斯到王献之、王珉,共计六十九位。此书主要记录了这些书法家的籍贯、所属朝代、官职及他们所擅长的书体。对于他们的书法特性的评价,羊欣并未过多涉及。

在描述王献之的书法时,羊欣巧妙地将其与王羲之进行了比较,用"骨力"和"媚趣"两个词来区分二者的书法风格。他写道:“王献之,晋朝中书令,擅长隶书和草书,其骨力虽不及其父,但媚趣却更胜一筹。”

在唐朝初期官方编纂的《晋书》卷八十《王羲之传》中,也有类似的描述:“献之骨力远不及父,而颇有媚趣。”《南史》《建康实录》等书籍也都记载着“骨力不及父,而媚趣过之”的评价,但并未明确指出这一观点的来源。这些文本很可能都源自羊欣的《采古来能书人名》,或是在传抄过程中出现了错误,将"骨势"误写为骨力。当然,也有可能当时的人们就认为这两个词意义相近,可以互换使用。现在,我们已经很难确定到底哪种说法更为准确。

从字面上来看,“骨力”是指书法作品中表现出的力度和庄重感,而“媚趣”则是指书法中灵动的姿态和流畅的节奏。前者体现了一种刚性的美,后者则展现了一种灵动的美。前者注重骨力,后者注重趣味。这并不意味着王羲之的作品中就没有“媚趣”,或者王献之的书法中就缺乏“骨力”。相反,他们的书法各有千秋,各有所长。

宋代书法家米芾也对“二王”父子的书法风格进行了深入的比较。他说:“右军多转折,但此字是献之一笔书,所以唐太宗谓字字若绾秋蛇,讥病之也。”米芾的话虽然主要是针对“二王”父子在用笔上的差异而言,但也为我们理解“骨力”与“媚趣”这两个概念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在书法的世界里,“骨力”与“媚趣”并非互相排斥,而是可以相互融合,共同构成一幅幅美妙的书法作品。

“媚趣”为我们提供了直观的观察角度。王羲之的书法笔画中,多带有转折之处,展现出一种骨力十足的特质;而王献之的书法则更多地体现出圆润流转之美。尽管这一评价主要聚焦于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但它却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书法风格的时代变迁。东晋前期的书法审美,主要以"骨势"为主导,而到了南朝时期,"媚趣"则成为主导的审美趋势。羊欣之后,虞稣、王僧虔、萧衍等书法家都高度重视"媚"的韵味。"骨势"与"媚趣"以及"字形"与"自然"之间存在着本质的内在联系。有了骨力的支撑,字形才能显得严谨而规整;而灵动的姿态则让书法更加趋向自然。

前人所说的"妙有余姿"与"媚趣"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媚"相较于"妙有余姿"更具有一种阴柔之美。《说文解字》中对"媚"的解释为"说也",段玉裁进一步注解为"说,今悦字也。大雅毛传曰:媚,爱也。"然而,这些解释似乎回避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媚"与女性有着密切的联系,它带有一种姿致,能够产生愉悦的美感。由于历史文化的原因,"媚"的性质在古代中国备受轻视。虽然中国古代的审美领域有阳刚与阴柔之分,但由于男性在社会中占据主导地位,阴柔之美也被赋予了男性化的色彩。

《周易》中的"乾"卦强调"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而"坤"卦则主张"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虽然这两个卦名分属阴阳,但它们都与君子有关,而与女性没有直接联系。作为自然法则的一极,女性本应是阴柔美的主体因素,但在中国古代的审美体系中,她们的位置却相对缺失或被边缘化。在中国古代关于阴柔美的系列中,飘逸、散淡、萧散、清逸等品格备受推崇,而从女性美延伸而来的"媚"等审美属性在南朝之后逐渐失去了独立的价值,甚至常常被赋予贬义。

唐朝的韩愈在《石鼓歌》中写道"羲之俗书趁姿媚",而宋朝的黄庭坚在《与宜春朱和叔论书》中也提到"凡书之害,姿媚是其小疵,轻佻是其大病。到了明清时期,"媚"甚至与人格问题联系起来,被视为缺乏骨气的表现。清代的傅山提出的"宁丑毋媚"之说就是典型代表,他批评赵孟頫的书法风格过于秀媚,认为这反映出赵孟頫作为赵宋王朝皇室后裔却仕于元朝,缺乏气节。傅山的这一观点表明,在中国古代文化中,"媚"不仅与女性的美有关,更与个人的品格和气节紧密相连。

美丽而不失庄重,这就是赵氏书法的核心追求,其所谓的“媚”并非微不足道的瑕疵,而是影响深远的重大要素。清朝中后期的书法家杨景曾,深受唐朝司空图《诗品》的启发,创作了《书品》,书中列举了二十四种书法风格:“神韵”“古雅”“潇洒”等。其中,“媚趣”一词却引起了民国学者余绍宋的特别关注。他评论道:“《书品》中,各种风格都赞美其美妙之处,唯独‘媚趣’一词被认为缺乏阳刚之气,只被当作博取美人赞誉的工具。这实则是贬低的言论。在我看来,媚趣并非全然可贬,若真如此,那它就不应被列为《书品》中的一品。”

从这段回顾中,我们可以洞察到一种特质的产生往往与其所处的时代背景紧密相连。在南朝时期,“媚趣”被视为一种美好的特质。书法作品不仅需要“骨力”,即内在的坚韧和力量,更需要美好的姿态和流畅的线条,以赋予作品更多的美感。当时的理论家们普遍认为,“骨势”与“媚趣”是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的。他们并未过分强调某一方面,而是平衡对待,既重视书法的骨力,又欣赏其媚趣之美。

赵氏书法的“媚”并非单纯的卖弄风情,而是一种融合了骨力与美好姿态的独特艺术风格。这种风格既展现了书法的阳刚之气,又不失其婉约之美,真正体现了书法艺术的精髓。(全文2220字)

作者:王贵来(天津书画艺术网总编)

2024年4月10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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