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历史的精魂,重现“群星闪耀的时刻”—评《人类群星闪耀时》
这其实不是一本轻易能够下读得下去的书──让我们首先诚实地面对这件事。《人类群星闪耀时》是百年前出版于欧洲的作品,它写历史,而且是非常西方中心的那种大写历史(History)。
斯蒂芬·茨威格(1881-1942)在序言里开宗明义写道:线性的历史时间里“发生着大量无关紧要和平庸乏味之事”,而他的着眼点,正是要从时光长河里筛除这些无谓的小事,找到历史转折的关键节点,也就是所谓“群星闪耀”的时刻。
我真正想表达的是:如果《人类群星闪耀时》在今天的中文出版市场会显得特出,除了斯蒂芬·茨威格在字里行间所展现的文学能力之外,恰恰也是因为他的历史观念,与经历过后现代思潮洗礼的我们已迥然不同,读者在通读本书之前应当注意这点。若离开作者的学思经验与其所置身的时代脉络,我们便不易理解字里行间所欲传达的意思。
事实上,斯蒂芬·茨威格开始书写所有这些故事的1920年代,欧洲知识界正因为一次世界大战的冲击,弥漫着浓重的悲观主义情绪。
斯蒂芬·茨威格站在这些想法的对立面。身为一个成长于奥地利维也纳,自幼便浸染在文艺世界里的青年知识分子,他始终相信:西方世界所长期积累的历史文明有其独特价值。欧洲文化可以说是斯蒂芬·茨威格“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而对于这个精神上的家乡,他一直抱持着某种虔诚与崇敬。
在一战结束后,同样深受震撼的斯蒂芬·茨威格,开始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历史。相对于战争期间由人类集体造成的巨大破坏,他想寻找的是人在文明建构的过程里曾经发挥什麽样的关键力量,促成了历史的进步与升华。
我们会在这个时期看见斯蒂芬·茨威格密集地投入到他另一项成果丰硕的笔耕事业当中,也就是历史人物的传记写作。
在物质和精神都虚无恐慌的19世纪初,斯蒂芬·茨威格透过英雄故事,展示了一种希望与信心:人们应该看向过去历史上的“群星闪耀时”,如同书中第十四个篇章所聚焦特写的卓越人物,都曾经展现了某种非凡素质,足以克服眼前的逆境,越过漫长的荒芜。
尽管斯蒂芬·茨威格最后仍无法忍受荒芜的无尽蔓延,二战期间,欧洲及其文明再一次地深陷苦难,业已心里憔悴的褚威格,选择在1942年向世界道别。
无论如何,斯蒂芬·茨威格视为“道德义务”的一系列历史传记书写,确实获得了巨大的成功。集结多个短篇的《人类群星闪耀时》,从1927年初版(那时仍只收录五个短篇)以来便极为畅销,“所有人都在读它”,斯蒂芬·茨威格自己在回忆录里忆述此事,也仍感到惊讶!
身为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名字并不是在历来的每一篇书评里都受人待见。一直到这些年,你都还可以读到一些评论,攻击其文字的陈腐或造作。
在庶民文化丶大众生活等已跃升为主流观点的今日,回过头来读斯蒂芬·茨威格的历史书,反而可能饶有兴致。除了因为这本书所反映的时代与信念,书中所使用的那些极富装饰性的华丽笔法,以及他在一些篇章当中所套用的诗歌或话剧体裁,都已是今天的历史书写当中很难见到的元素。
在这些不同时代的差异之外,人们普遍认同的是:斯蒂芬·茨威格在这些传记作品里,对於特写镜头的经营,技巧极为高超。他几乎能够写出画面,逐格展现笔下人物的心理状态。有些书评甚至给了他一个“灵魂猎手”的封号,赞誉他对于人类精神世界的临摹能力。
无论大写还是小写,人是一切历史书写当中最重要的魂魄所在。而在本书当中,你将会看见百年前一个信仰文明价值的文学家,正试图捕捉历史的精魂,试图重现那些“群星闪耀的时刻”。
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1881一1942),奥地利著名小说家,传记作家,出身于富裕的犹太人家庭。主要作品有《人类群星闪耀时》《三大师传》《象棋的放事》《昨日的世界》等。
青年时代游历世界各地,结识罗曼·罗兰和罗丹等人,并受到他们的影响。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从事反战工作,成为著 名的和平主义者,鼓吹欧洲的统一。20世纪20年代赴苏联,认识了高尔基。1934年遭纳粹驱逐,先后流亡英国、巴西。1942年在孤寂和理想幻灭中与妻子双双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