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解读:第二十五回魇魔法姊弟逢五鬼红楼梦通灵遇双真

王思站 2024-09-13 11:50:29

《红楼梦》自二十回转折,笔触渐深,聚焦于那些无权、无财、更无地位,常被世人遗忘的卑微角色。

至二十五回,一位罕见角色跃然纸上——马道婆,此等人物在民间依旧可见。每遇家宅不宁、病痛缠身或灾祸临门,她便会现身诵咒祈福。

虽看似迷信之举,但在人陷困境,往往求助于此类神秘人物,故马道婆在民间地位不可或缺,与富贵之家形成微妙的共生关系。富贵之家因内心空虚或信仰摇摆,亦需马道婆慰藉心灵。

贾府中,除红玉等丫鬟外,尚有贾环等被边缘化的角色。贾环,宝玉之弟,与丫鬟赌钱输后尚且哭闹,尽显孩童心性。按常理,富贵公子出手阔绰,但贾环既无钱财,又感众人轻视,故而性格懦弱。

《红楼梦》二十五回,贾环形象刻画尤为出彩。古时正室需有包容之心,视夫之诸子为己出,因皆家族血脉。

贾环虽非嫡出,亦为王夫人之子,然王夫人偏爱宝玉,对贾环少有关注。

作者出身显赫,却能洞察卑微者之苦,特书此等人物。有人误以为二十五回意在嘲讽贾环,实则不然。

贾环貌不扬,智不显,性情孤僻,但作者深意在于揭示其被忽视、被冷落的境遇,以及由此导致的自信缺失,此等伤害,往往伴随一生,难以愈合。

宝玉归家,依偎王夫人怀,又戏逗彩霞,此女乃唯一善待贾环之婢。贾环心生恨意与嫉妒,终至推翻油灯,意欲烫伤宝玉双眼。此情此景,令人心惊。

卑微之心,若未得安抚,易转化为强烈报复。

作者虽述个人之事,实则映射整个社会:强弱悬殊之时,需警惕弱者之反抗。且卑微者之反击,往往不计后果,极具破坏性。

作者以宽容之心审视此事,因他即是宝玉。宝玉能洞察贾环之苦,实为难能。

马道婆悄然至贾府

恰逢此时,马道婆悄然而至,以手为笔,凭空绘符,低吟咒语,轻言:“无忧矣,事已毕。”

此景或许令人诧异,贾氏名门,怎会轻信此等玄虚?然则,无论古今,人至绝境,马道婆之流总能寻隙而入。其咒语符箓,虽莫测高深,却能安抚人心。

随后,马道婆借机向贾母索求供养,此等底层智者,深谙生存之道,擅于从旁人处觅得生计所需。

庙宇文化,实乃一大学问,时至今日,仍与政治经济紧密相连,任凭你揭露其内情,或是批判其迷信,它依然屹立不倒。社会若缺失正向信仰,人们便将对灾难的不安,尽数寄托于此类事物之上。

第二十五回中,马道婆一角尤为出彩,俨然民间庙宇之鲜活代表。她手握神通,能调动庞大社会资源。反观西方文艺复兴后,民间资源多流向慈善与文化。但据某社会学论文所述,国内当下,资源仍大量涌入庙宇与教会,此现象颇为独特。

古往今来,贵族门庭中总不乏马道婆这类人物。当权贵们对财富与权势心生惶恐,便供养此辈以求心安。

西方文艺复兴前,赎罪券盛行,人们以金钱换取罪恶赦免,价格依罪行轻重及贫富而定。

文艺复兴后,正面信仰兴起,赎罪券制度渐次消亡。当今社会的某些现象,实乃民间赎罪券的另一种形态。黑帮为求心安,慷慨捐赠;企业亦不惜重金,以求心灵慰藉。

马道婆自贾母处得财后,又逐房探访,因人心皆有不安之处。最终,她踏入赵姨娘之门,为其出谋划策,骗取其所有积蓄及五百两银子的欠条,后施展邪术。

这一幕,宛如科幻,却警示我们:社会若忽视卑微者之苦,其反击将异常残酷。贾环欲烫瞎宝玉之眼,赵姨娘请马道婆施咒,皆为报复之举。此等报复,若发生于社会层面,便是暴力革命。西方现代社会重视全民福利,实则是对此问题的深刻认识和规避。

作者慧眼独具,早已洞悉此理。家族之衰败,亦因卑微者众多。他们只需稍动手脚,便能令整个家族陷入困境。平等之路,何其艰难。

它不仅关乎权利与财富的均衡,更在于心理与身份的平等。马道婆之事,赵姨娘之谋,皆为社会不平等之缩影,提醒我们需正视并努力消除这种不平等,方能构建真正和谐社会。

丫头红玉情思贾芸

让我们一同回到《红楼梦》第二十四回的结尾,聚焦于丫鬟红玉。红玉因一场梦境而心绪难宁,梦中那份温暖与柔情,在现实中未曾有丝毫体验。

“她辗转反侧,直至晨曦初露,方勉强起身,随即被几位丫鬟唤去,忙于打扫、提水等繁重杂务活。”从中可见,红玉所承担的是较重的体力劳动,与宝玉身边那些递茶送水、缝制针线的丫鬟相比,地位相差甚远。

“红玉无心梳洗,只草草挽发,净手后,腰间系上汗巾,便开始劳作。”女子心事重重时,往往无暇顾及妆容。有趣的是,宝玉偶然间发现家中竟有如此伶俐可人的丫鬟,不禁多留意了几分。这份留意,体现了他对每一个生命的深情关怀。

然而,“若直接唤她来侍奉,一来怕袭人等人心生寒意”,宝玉心思细腻,深知袭人、晴雯等与他亲近的丫鬟,若突然偏爱他人,恐会令她们伤感。

他对红玉略有好感,却又略带羞涩,加之不了解红玉性情,“若她性情温婉便罢,若不然,日后难以相处,故而心中郁郁,晨起亦无心梳洗,只怔怔出神。”

不觉间,宝玉走至窗前,“透过纱窗,外间景象清晰可见,只见数名丫鬟正在打扫,皆脂粉香浓,花饰满头,唯独不见昨日那位。”宝玉于是趿鞋而出,假装赏花,四处张望。

抬眼间,“只见西南角游廊下,似有人倚栏而立,奈何一株海棠遮掩,难以看清全貌。”

此番描绘,是否令人觉得美不胜收?一个少年,寻觅着那位美丽的丫鬟,好不容易发现她的踪迹,却又被花朵遮挡,平添了几分朦胧美。

“花遮人”的意象,巧妙传达了宝玉的心情。他“只得再行几步,细看之下,果真是昨日那位丫鬟,正独自出神。欲上前搭话,又觉不妥。正犹豫间,碧痕来催他洗漱,只好作罢,暂且按下不表。”

红玉之心,非宝玉所属,她所图者,乃借宝玉之力,以改自身境遇,其真情所系,实为贾芸。

“正当红玉沉浸思绪,忽闻袭人轻声呼唤……袭人含笑言道:‘此处唾壶尚未归置,你且往林姑娘处,借来一用。’红玉应允,遂步出怡红院,向潇湘馆走去。”

途中必经翠烟桥,桥两侧柳丝轻拂,绿意盎然。昔日不解“翠烟”之意,直至春日游长陵,四月柳芽初绽,远眺如笼翠雾,方悟此名之妙。

红玉“行至翠烟桥上,抬眼望去,但见山坡高处,帷幙轻垂”,此乃大户人家规矩,有男客劳作时,必以帷幙相隔,以免园中女子行走不便。

“红玉忽忆起,今日有匠人于此植树。转身之际,远见一群人正挥锄掘土,贾芸端坐于山石之上”,身为监工,统筹全局。

红玉瞥见梦中人,心虽欲近,却步履维艰。“终是按捺心绪,闷闷不乐地至潇湘馆取回唾壶,归来后,无精打采,独自倾倒。众人只当她身体不适,并未多问。”

恶贾环蜡油烫宝玉

次日,恰逢王子腾夫人寿辰,王子腾乃王夫人的兄弟。“本已遣人诚邀贾母与王夫人,王夫人见贾母无意前往,遂亦决定缺席。”王夫人作为贾母儿媳,自当遵循婆婆意愿,一同婉拒。贵族之家,常借婚丧嫁娶之名,行宴乐嬉戏之事。

“薛姨妈、凤姐儿及贾家三位姐妹、宝钗、宝玉等人一同去赴宴。”王夫人或因爱子不在,故贾环到来后,对其态度略显温和。“恰逢贾环放学归来,王夫人便命他抄写《金刚咒》以诵念。”

王夫人此举,实乃看重贾环,抄佛经为庄严之事,等同于积累功德。

“贾环坐于王夫人炕上,命人点亮灯火,装模作样地开始抄写。”此处“装模作样”四字,尽显贾环因长期被冷落,一旦受到重视,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有些妄自尊大。

“时而唤彩霞倒茶,时而叫玉钏儿剪烛花,时而又嫌金钏儿挡了灯光。”贾环并未专心抄经,反而借着王夫人的宠爱,对丫鬟们百般挑剔。“众丫鬟平日里本就厌恶他,故此皆不予理会。”

大家族中的丫鬟颇为势利,对贾环多有欺凌。唯有彩霞与他关系较好,趁王夫人不在时,悄声劝道:“你且安分些吧,何必得罪这个惹那个。”

彩霞一番好意,却换来贾环的猜疑:“我已知晓,你休要哄我。如今你与宝玉交好,便不再理我,我早已察觉。”贾环心中,宝玉永远是他的敌人。

在宝玉面前,他既不英俊也不聪慧,更无法赢得他人的爱。宝玉的存在,成为他心中难以释怀的痛苦。卑微使他心中的痛苦不断滋生。

彩霞闻言,怒气横生,咬牙在贾环头上轻轻一戳,嗔道:“真是没良心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卑微之人,往往如此对待他人。因缺乏自信,总疑心他人好意为假。

正言谈间,凤姐翩然而至,向王夫人行礼问安。王夫人细细询问今日赴宴的宾客、戏文质量及酒席安排等事宜。

未几,宝玉亦步入屋内,见过王夫人后,依礼说了几句问候之语。古时儿子拜见母亲,礼数颇为严格,必先请安。寒暄几句后,宝玉便命人除去额饰,脱下袍服,拽掉靴子,随即依偎在王夫人怀中。

此景生动鲜活,足见宝玉深受母亲宠爱。然旁观的贾环,心中却五味杂陈。他或许从未享受过如此温馨时刻,即便亲生母亲,对他也是非打即骂。

细品之下,方知贾环之苦。作为弟弟,眼见哥哥尽享母爱,自己却从未有过此等待遇,心中苦楚难以言喻。

王夫人轻抚宝玉,满脸满身皆是疼爱,宝玉亦搂着母亲的脖子,絮絮低语。此情此景,对一旁抄经的贾环而言,无疑是心头重击,他自觉众人皆偏爱宝玉,自己从未得过如此宠溺。

王夫人轻声道:“吾儿,你又贪杯,脸上发烫。别再揉搓,免得酒劲上来。快去那边静静躺会儿。”随即命人取来枕头。宝玉依言,在母亲身后躺下,又唤彩霞来为他轻拍。

宝玉与彩霞说笑间,却见她反应淡淡,不甚热情。彩霞实为明智之人,深知贾环心中所想,唯恐自己与宝玉亲近,会令贾环心生醋意。虽拍宝玉是遵王夫人之命,但宝玉说笑时,她故意冷落,目光不时投向贾环。

宝玉察觉,拉着彩霞的手道:“好姐姐,你也理理我嘛。”孩童心性,总爱争宠,宝玉不解为何彩霞总看贾环,也渴望她的关注。

彩霞挣脱手,正色道:“再闹,我便喊了。”言辞间颇有几分严厉。二人嬉闹之际,贾环听得真切,心中对宝玉的怨恨更甚。素日里,他便对宝玉怀恨在心,如今又见其与彩霞亲近,心中毒气愈发难抑。

“毒气”二字,形象描绘了长久压抑、窝火所积郁的恶毒怨恨。贾环虽不敢明目张胆,却常暗中盘算,只苦于无机可乘。此刻见宝玉近在咫尺,竟萌生恶念,欲用热油烫瞎其眼。

初读此段,贾环之举确令人心悸,直觉其恶。然岁月沉淀,再品《红楼梦》,方悟贾环之悲。其采取极端手段,假意失手,将油灯推向宝玉,致宝玉满脸油渍,满室惊愕。

王夫人焦急又怒,一边命人速为宝玉清理,一边斥责贾环。此时,凤姐展现其行动派本色,深知责骂无益,迅速上前为宝玉收拾,同时笑语解围,暗讽贾环平日不受待见,今又闯此大祸。

凤姐之言,虽含诙谐,却深深刺痛贾环之心,使其更感卑微。她又提赵姨娘,应多加教导,此言一出,王夫人转而怒斥赵姨娘。

王夫人平日念佛,心存慈悲,但遇赵姨娘,言辞便犀利刻薄。赵姨娘与贾政育有贾环,王夫人心中亦有委屈与泪水。

细品此章,二十五回实则描绘的是日常生活中,人们内心积攒的委屈与痛苦,如何诱发报复之心。王夫人怒道:“竟养出如此黑心、不明事理的下流坯子,也不管教!我屡次忍让,你们却愈发得意忘形!”

赵姨娘心中常怀嫉妒,对凤姐与宝玉的不满藏在心里,一直想找机会报复。

宝玉不慎烫伤,赵姨娘虽心中有怨,却只能忍气吞声,上前帮忙收拾,宛如一个仆人。这一幕,种下了她日后报复的种子。

宝玉脸颊上烫出了一溜燎泡,幸而眼睛未受波及。王夫人见状,既心疼又担忧,急忙为宝玉敷上解毒消肿的药膏。

宝玉却宽慰道:“只是有些疼,并无大碍。”这便是宝玉,总是以温暖和安慰回应他人,这也是他深受众人喜爱的原因。

他还特别叮嘱:“明日老太太若问起,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烫的。”他深知,一旦说出真相,赵姨娘和贾环定会受到责罚。

然而,凤姐却笑道:“即便说是自己烫的,也会有人责怪为何没人小心看护。无论如何,都会有一场气生。明日你随意怎么说吧。”王夫人便命人小心护送宝玉回房休息,袭人等人见状,都惊慌失措。

林黛玉见宝玉整日外出,心中感到闷闷不乐,仿佛失去了可以倾诉的人。到了晚上,她屡次派人询问宝玉是否回来,直到得知他归来却又烫伤了,急忙赶来探望。

进入房间,她看见宝玉正拿着镜子自照,脸上烫出了许多泡,自觉难看。一见黛玉进来,他急忙遮住脸,摆手示意她出去。

黛玉却笑道:“我瞧瞧烫了哪里,有什么遮着藏着的。”她一面说,一面凑上来,强行搬过宝玉的脖子瞧了一瞧,并问他疼得怎么样。这一幕,展现了两人之间深厚的感情,无人可替代。

黛玉问宝玉疼不疼,宝玉安慰她说:“也不很疼,养一两日就好了。”黛玉坐了一会,闷闷地回房去了。一宿无话,第二天宝玉见了贾母,虽然自己承认是自己烫的,跟别人不相干,但贾母还是把跟着的人骂了一顿。

为营生马妖婆用计

马道婆的戏即将开场。在古代,富贵人家的小孩通常会拜一个和尚、道士或道婆做干爸或干妈,以祈求托福,保佑孩子平安长大。

马道婆便是宝玉的干娘,她进荣国府来请安,见了宝玉的烫伤,唬了一大跳。问起缘由,说是烫的,便点头叹息一回。

马道婆定期造访贾府,领取她的月例。一日,她与贾母谈及佛法深意,言及贵族子嗣常遭暗中捉弄,或为促狭鬼所扰,致使诸多显赫家族的后代难以顺利成长。这种现象多因贵族子弟过分娇贵,反观贫寒人家孩童,生活粗犷,因此也锻造了强健体魄。

贵族之中,有以贱名养子之俗,诸如“狗剩儿”、“拴柱”,意在祈求孩子易于抚养。马道婆便借此心理,劝导贾母需行善积德,以驱邪保平安。

贾母闻此,心中自是惊恐万分,连忙询问佛法解救之道。马道婆便娓娓道来,言及西方有尊大光明普照菩萨,专为信徒驱散阴霾,保佑儿孙安康。若诚心供奉,便可永享宁静,远离惊恐之灾。

贾母听后,急欲知晓供奉之法。马道婆便轻描淡写地说,只需日常香烛供奉之外,再添置些香油,点燃大海灯即可。此灯为菩萨化身,昼夜不息,寓意菩萨常伴左右,保佑全家。

贾母听后,关切地问及每日所需油量。马道婆便顺势而答,表示只需适量添加,便可成就此等功德。

马道婆以佛法之名,巧妙利用贾母对子孙的担忧,引导其行善积德,供奉菩萨。她建议点燃大海灯,以此象征菩萨的庇佑,让贾母心甘情愿地拿出钱财,以求家族安宁。

马道婆就是利用贾母怕孩子出事的心理,告诉她要多做好事,还要点个大油灯,说是菩萨的化身,能保佑孩子平安。贾母一听,就赶紧问要怎么弄,马道婆就告诉她要点个不灭的灯。

马道婆言辞圆滑,先言:“此事不拘泥于形式,全凭施主菩萨们的善心所至。”

随即,她列举数例,细述各府供奉之盛:“有几位王妃诰命的供奉:南安郡王府太妃,心愿繁多,每日约需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之大,仅略小于缸;锦田侯诰命次之,每日二十四斤足以;更有数家,或五斤、三斤、一斤不等,皆随心意。

至于贫寒之家,虽无力承担,但即便是四两半斤,我也必为他们点灯祈福。”

马道婆之意,暗指贾母虽非王公贵族,却亦非寻常人家,应依自身地位供奉。她巧妙列出不同等级的供奉数目,供贾母参考,让其自行抉择。

贾母闻后,沉吟未决。马道婆再添一语:“若为父母尊长祈福,多舍无妨。

老祖宗为宝玉所求,舍多了反而不宜,恐哥儿福薄难承,折了福气。且宝玉年幼,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若要舍,大则七斤,小则五斤,便足够了。”

马道婆之言,渐渐缩小了选择范围。贾母遂定:“既如此,便定为每日五斤,每月结算一次。”

一日五斤,一月便是百五十斤油钱,马道婆一次性领取,心中欢喜,默念佛号:“阿弥陀佛,慈悲大菩萨。”

贾母又吩咐下人,宝玉出门时,需带几串钱,以便施舍僧道贫苦之人,为宝玉消灾解难。

随后,马道婆穿梭于各院,一一问安,其行踪虽未详尽描绘,却可遐想连篇。试想,她步入李纨居所,李纨或许亦会赠予些许钱财,以寄托对亡夫的哀思。

马道婆的足迹,自那权势显赫、富贵满门的贾母处,悄然延伸至家族中最贫寒、卑微的赵姨娘居所。

此段关于赵姨娘的描绘,尤为精妙。“赵姨娘吩咐小丫头奉上香茗,而马道婆则留意到炕上散落着些许绸缎碎角,赵姨娘正以此粘鞋。”此处的“绸缎碎角”,乃是制衣之余料。

马道婆遂言道:“我恰缺鞋面布料,赵奶奶若有零碎缎子,不论色泽,为我制双鞋面可好?”此举尽显马道婆本性,即便知晓赵姨娘拮据,亦不空手而归,即便是鞋面布料也可。

赵姨娘闻言,轻叹道:“你且看那堆中,哪有完整之物?完好的东西,又怎会落入我手!”此语需细品,方能体味赵姨娘内心深处的苦楚。

在这家族中,她之地位,甚至不如体面些的丫头。于是,她无奈说道:“无论好坏,皆在那里,你若不嫌,便挑两块去吧。”马道婆闻言,果真挑选两块收起。

赵姨娘又问:“前日我送去五百钱,于药王前供奉,你可曾收到?”即便贫困如洗,赵姨娘仍愿出资供奉。马道婆答道:“早已为你供奉。”

赵姨娘再叹:“阿弥陀佛!若我手中稍有余裕,亦会时常供奉,只是力不从心罢了。”

观此,不难发现,贾母供奉,是恐富贵流失;而赵姨娘供奉,则是期盼富贵降临。

因此,马道婆的营生自然兴隆,无论贫富,皆对她有所依赖。

实则,她所贩卖的,是每个人的梦想与希冀。世间总存此类人,他们以梦想为饵,使人错以为,只需些许钱财,便能轻易实现梦想。

马道婆宽慰赵姨娘道:“你且宽心,待环儿长大,谋得一官半职,那时你要做何等大功德,皆都不在话下。”

赵姨娘闻言,冷笑一声,道:“罢了,别再提此。

赵姨娘向马道婆倾诉了心中的不满。众人对宝玉的宠爱,她并无异议,甚至也认同宝玉的可爱之处。

她表示,自己只是不满于某人,“边说边伸出两个手指”,马道婆心领神会,轻声问道:“是否是琏二奶奶?”赵姨娘闻言,惊恐万分,连忙摆手,走到门前,掀开帘子向外张望,确认无人后,才压低声音对马道婆说:“了不得,了不得!提起这位主儿,家里的财产怕是要被她全数搬到娘家去。”

在中国古代,嫁入夫家的媳妇若被指责偏向娘家,便是极大的羞辱。赵姨娘认为王熙凤克扣她的钱财,是为了补贴娘家。

然而,这实属无稽之谈,王熙凤的家境实则比贾家更为富裕。赵姨娘虽见识有限,却仍欲寻找堂而皇之的理由来攻击她的敌人。

马道婆听后,便开始试探赵姨娘的口风,意图从中牟利。她其实对贾家的纷争毫无兴趣,只是寻机捞取好处。赵姨娘无奈地说:“若非任由她去,又有谁敢与她抗衡?”

马道婆闻言,鼻中轻哼,心中已有了计较,半晌后说道:“若非我说句不敬的话,你们无能为力,也难怪别人欺凌。明面上不敢如何,暗地里却可算计,何必等到如今!”

言下之意,暗示赵姨娘可暗中施展魔法对付王熙凤,这正是马道婆的拿手好戏。

马道婆穿梭于贾家各房,洞悉家族内的纷争与每个人的心事,便能轻易地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赵姨娘听后,觉得颇有道理,心中暗自欢喜,便问道:“如何暗地算计?我虽有此心,却无此能力。你若能教我此法,我必重重酬谢。”

赵姨娘心中的怨恨,已开始转化为实际行动。

赵姨娘与马道婆的心思不谋而合,如同两条溪流汇聚一处。马道婆渴望从中渔利,而赵姨娘则幻想着除去王熙凤,自己便能迎来出头之日。

马道婆故作姿态,叹息道:“阿弥陀佛!你快别问我了,我怎会知晓这等事。罪过,罪过!”

她先前还提及可用魔法加害王熙凤,此刻却突然转身,以出家人的身份自居,声称不能涉足此事。这无疑是故意吊赵姨娘的胃口。

赵姨娘急切地说道:“你又来了,你一向是最肯济困扶危的,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娘儿俩被人摆布至死吗?难道还怕我不报答你吗?”她先是对马道婆大加赞赏,称其为救危济困之人,最后更以重谢为诱饵。

马道婆听闻此言,笑道:“若说我不忍你们娘儿们受人欺凌,那还说得过去。但若说‘谢’字,那你可就打错了算盘。即便我接受你的谢礼,你又有何物能打动我呢?”此言一语双关,她意在迫使赵姨娘给出具体承诺。

赵姨娘察觉马道婆口气松动,便说道:“你这个聪明人,怎么糊涂了?你若真有灵验之法,能除去他们两人,这家产日后还怕不是我环儿的?”她认为,只要王熙凤和宝玉不在,家产自然归贾环所有,届时她便有足够的钱财来报答马道婆。

马道婆这种人,向来注重现实利益,不会轻易相信空头支票。但她的心态是,宁愿赌上一把,毕竟无需本钱。于是她低头沉思片刻,说道:“那时候事情妥当了,又无凭据,你还会理我吗?”她担心赵姨娘一旦得势,便会翻脸不认人。

赵姨娘急忙解释道:“这有何难。虽然我现在手里没什么,但也积攒了几两银子,还有几件衣物和簪子……”

为了一个梦想,赵姨娘已将所有可能打动马道婆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你先拿去一些,剩下的我写个欠银子的文契给你,你要什么保人都有,到时候我照数给你。”

马道婆问道:“果然如此?”赵姨娘斩钉截铁地说:“这怎能撒谎。”说着,她叫过一个心腹婆子,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婆子出去片刻,回来时果然带来了一张五百两的欠契。

马道婆手握这张欠契,就等于抓住了赵姨娘的一个把柄。无论事情成败,这都将成为赵姨娘的隐患。若事情不成,她还可以声称是赵姨娘存心害人,才给了她这个借据。社会上最阴险的莫过于这种人,他们捏着一个把柄,便能整你一辈子。

这类人之所以在社会上滋生蔓延,甚至得势,全是因为人们心灵空虚,找不到正面的信仰。他们总觉得,通过简单方便的供养就能赎罪,就能改变命运。

赵姨娘不仅写了五百两银子的欠契,还印了手印,又走到橱柜里拿出她的私房钱给马道婆,说:“这个你先拿去做香烛供奉的费用,可好?”

马道婆看着白花花的一堆银子,还有那张欠契,早已不顾一切,满口应承。她伸手先抓了银子揣起来,然后收了欠契。接着,她又从裤腰里掏了半晌,掏出十个纸剪的青面白发的鬼和两个纸人。

此人颇为有趣,时常于腰间暗藏玄机,携带诸般法物,可随时应人之请,售卖此等神秘之物。

最令人惊骇之处,在于她并未预知赵姨娘所求,却能在瞬间,自腰间取出十鬼及二纸人,分别代表王熙凤与贾宝玉。

马道婆嘱赵姨娘将二人生辰八字书于纸人之上,须知古时人们对生辰八字极为珍视,轻易不示人,唯恐遭此等暗算。

马道婆轻声向赵姨娘传授法术,让她将二人生辰八字与五鬼置于他们床榻之下,自己则在家中遥施法力。她告诫赵姨娘务必谨慎行事,无需惊恐。

二人正密谈之际,王夫人的丫鬟突然闯入,寻找赵姨娘。于是,二人匆匆话别,各自散去。

王凤姐戏谑林黛玉

林黛玉见宝玉因烫伤面颊,鲜少外出,两人却因此有了更多共处的时光。一日餐后,她翻阅几页书籍,却觉索然无味,遂与紫鹃、雪雁共做针线活,不料心中烦闷。于是,她依门而立,陷入沉思,随后漫步而出,目光落于阶下初露尖角的稚笋之上。

潇湘馆内,竹影婆娑,笋尖破土,一派生机盎然。林黛玉步出院门,只见满园春色,花香柳影,鸟语溪鸣,仿佛她的出现,为这景致添了几分诗意与仙气,无需过多描绘她的容颜与装扮,周遭的一切已自然映衬出她的超凡脱俗。

她信步走向怡红院,途中见几个丫鬟正围观画眉在沙中嬉戏,那画眉振动羽翼,于沙中沐浴,别有一番情趣。

屋内传来欢声笑语,原是李纨、凤姐、宝钗等人聚于此,共探宝玉。林黛玉一进门,众人便笑言:“这不,又来了一位。”

她笑答:“今日真是热闹,是谁下的帖子请来的?”凤姐提及前日赠茶之事,林黛玉恍然笑道:“我倒是忘了,多谢姐姐。”

谈及茶叶,宝玉率先开口,直言其味平平,并无特别之处,宝钗亦附和,言其色不佳而味偏淡。凤姐则道,此乃暹罗(今泰国)进贡之物,因觉珍贵,故分赠各院。她个人尝后,亦觉无甚趣味,反不如日常所饮。

林黛玉轻启朱唇,言道:“我品之甚佳,不知诸位口味如何?”她素日偏爱清淡之物,故觉此茶甚合心意。

宝玉闻言,慷慨道:“你若真心喜爱,便将我这份也取去享用吧。”

凤姐笑语盈盈:“你若爱喝,我那里尚有存货。”黛玉笑道:“果真如此,我便遣丫头前去取来。”

凤姐摆手道:“无须劳烦,我自会派人送来。”此番家常琐事,却悄然引出一段妙趣横生的戏码。

凤姐又道:“明日我还有一事相求,届时一并差人送来。”或许是想请林黛玉绣制些物件。

黛玉打趣凤姐:“你们听听,这不过是尝了他们家一点茶叶,便开始使唤人了。”

凤姐笑道:“我本是求你,你却说这些闲话。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不给我们家做媳妇呢?”在古代,定亲之时有饮茶之俗,凤姐此言意在调侃黛玉已饮过定亲之茶。众人闻言,皆笑作一团。

林黛玉顿时羞红了脸,古代女子婚前对婚事极为敏感,更何况宝玉亦在场。“她红着脸,默不作声,转身避开了话题。”李纨欲缓解尴尬,便向宝钗笑道:“咱们二婶子的幽默真是无人能及。”

黛玉反驳道:“什么幽默,不过是耍贫嘴,惹人厌烦罢了。”说罢,轻啐一口。

凤姐笑得更欢了:“你做梦吧!若成了我们家的媳妇,还会缺什么吗?”她指着宝玉说:“你看看,无论是人品、门第、家世、相貌,哪一样配不上你?又何必如此矫情呢?”言下之意,宝玉如此优秀,黛玉何须犹豫。

黛玉觉得话题愈发不妥,起身欲走。宝钗连忙喊道:“颦儿别急,快回来坐着。走了就没意思了。”意思是别让玩笑话影响了气氛,说着便起身拉住了黛玉。

两人刚走到房门前,恰逢赵姨娘和周姨娘前来探望宝玉。这两位姨娘,一位姓赵,一位姓周,虽同称姨娘,实则是妾室,身份卑微。

姨娘的身份颇为微妙,按理说应受尊重,作为贾家之媳,却出身丫头,地位尴尬。

李纨、宝钗心性宽厚,视之为长辈,起身让座,宝玉亦随之起立,唯独凤姐,依旧与林黛玉谈笑风生,未予正眼相看。

此情此景,不难理解赵姨娘为何会暗中施法对付凤姐。凤姐自恃能干,将家族管理得井井有条,却未曾察觉已悄然种下怨恨。

正当宝钗欲开口时,王夫人房中的丫头来报:“舅太太驾到,请奶奶、姑娘们前去迎接。”

舅太太乃王子腾之妻,李纨连忙唤上凤姐,一同前去招待。赵姨娘、周姨娘亦趁机告辞。宝玉则称自己不便出面,请求别让舅母进来。

随后,他转向林黛玉:“林妹妹,稍等片刻,我有话与你说。”凤姐闻言,回头向林黛玉笑道:“有人找你说话呢。”便轻轻一推,将林黛玉送入房内,自己则随李纨离去。

魇魔法姊弟遭五鬼

宝玉轻拽林黛玉的衣袖,嘴角挂着稚气的笑,那笑容里藏着十几岁少年特有的纯真与羞涩。他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启齿,只是痴痴地笑着,或许是想提及方才被人戏言的婚事,却又羞于开口。

林黛玉见状,脸颊不禁泛起红晕,挣扎着想要离去,却被宝玉这莫名的举动牵绊住了脚步。

就在这温馨而又略带尴尬的氛围中,宝玉突然大喊一声:“好头疼!”林黛玉初以为他在玩笑,便嗔道:“该!阿弥陀佛!”言下之意,似是在说:“你捉弄我,这下遭报应了吧?”未曾想,宝玉竟真的身体不适。

发病的场景难以描绘,过分渲染恐显突兀。作者巧妙地穿插了品茶、谈婚的情节,直至宝玉拉着黛玉的衣袖,突发状况。

他高呼“我要死!”随即纵身一跃,竟离地三四尺高,这一幕吓得黛玉花容失色。若是在戏剧或电影中,这样的转场无疑精妙绝伦。

宝玉跳跃后,口中胡言乱语,黛玉与丫头们惊慌失措,连忙去通知王夫人、贾母等人。

此时,王子腾的夫人也在场,众人闻讯赶来,只见宝玉手持刀枪,寻死觅活,闹得整个贾府天翻地覆。贾母、王夫人见状,吓得浑身颤抖,哭喊着“儿”、“肉”,悲痛欲绝。

这一闹,惊动了贾府上下所有人,贾赦、邢夫人、贾珍、贾政、贾琏、贾环、贾蓉、贾芸、贾萍、薛姨妈、薛蟠以及周瑞家的等一众媳妇、丫头,纷纷赶来园中查看情况。一时之间,园内乱作一团,如同一盘散沙,无人能主持大局。

就在这时,凤姐也突然发病,剧情推向高潮。只见她手持明晃晃的钢刀,冲进园中,见鸡杀鸡,见狗杀狗,甚至见人就要砍人。

短短几句话,那个平日里厉害、漂亮的凤姐形象瞬间崩塌,变成了一个手持钢刀、四处乱砍的泼妇。这不得不让人感叹作者的文学功底之深厚。

众人见状,更加慌乱。周瑞家的媳妇带领几个胆大的婆娘,上前抱住凤姐,夺下她手中的刀,将她抬回房去。

凤姐的丫头平儿、丰儿等哭得撕心裂肺,那“泪天泪地”的描写,虽在文法上不尽合理,却生动地展现了她们悲痛欲绝的情景,让人深切感受到文字的魅力。

贾政等人心中也是烦恼重重,顾此失彼,不知所措。贾府上下,一片慌乱。

在众人手忙脚乱之际,作者的笔触转向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角色——薛蟠,一个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只知寻欢作乐的年轻公子。此刻,他同样焦急万分,却不知如何是好。

“独有薛蟠,比众人更为忙乱”,我一直认为薛蟠并非本性恶劣,他的担忧体现在对家人的关怀上:他生怕母亲在人群中受到挤压,担心妹妹薛宝钗被众多男子窥见,更怕香菱遭受无礼之徒的骚扰。他知道贾珍等人素来对女子不怀好意,因此“忙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混乱之中,薛蟠的目光偶然间落在了林黛玉身上,那风流婉转的姿态,瞬间让他心驰神往,几乎要沉醉其中。

薛蟠的欲望直白而强烈,一个“酥”字,便将他本能的倾慕展露无遗。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宝玉,他只是紧紧拉着黛玉的衣袖,笑得憨态可掬,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那并非简单的欲望或本能,而是深藏心底的深情厚谊。

此时,众人纷纷出谋划策,有的提议请端公驱邪,有的建议请巫婆跳神,还有的推荐玉皇阁的张真人。这情景,仿佛家中有人重病,亲朋好友的各种偏方秘方便纷至沓来,哪个庙的符水灵验,哪个地方的罗盘祭拜有效,都成了人们口中的救命稻草。

“百般医治祈祷,问卜求神”,古代的医术与卜卦往往紧密相连,医术无效时,便转而求神问卜。然而,这一切努力都“毫无效果”。

夕阳西下,王子腾夫人不便久留,只好辞别。次日,王子腾亲自前来探望,询问病情。紧接着,小史侯家、邢夫人的亲戚眷属也纷纷前来探视,有的送来符水,有的推荐僧道,但“均无济于事”。

宝玉与王熙凤叔嫂二人病情愈发严重,神志不清,躺在床上如同火炭一般炙热,口中胡言乱语。到了夜晚,婆娘媳妇丫头们都不敢靠近,只好将他们抬到王夫人的上房,并安排贾芸带领男孩子们轮班看守。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人寸步不离,围在一旁干哭,却束手无策。

贾赦四处寻觅僧道,坚信是遇到了邪祟。而贾政见诸般努力均无效果,心中懊恼不已。他一向尊崇儒家,不甚迷信,便劝阻贾赦道:“儿女的命运皆由天命决定,非人力所能强求。他们二人的病来得突然,百般医治无效,想是天意如此,我们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然而,贾赦并不理会贾政的劝阻,仍然四处奔波忙碌,却未见丝毫成效。转眼间,三天已过,凤姐与宝玉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全家人都慌了神,觉得大概已经无望,便开始准备他们的后事衣物和鞋子。

贾母、王夫人、贾琏、平儿、袭人等人更是哭得茶饭不思,寻死觅活。贾母心疼孙子,王夫人痛惜儿子和内侄女,贾琏为妻子哭泣,平儿、袭人则为主人哀伤。因为他们与病人有着特殊的关系,所以格外伤心欲绝。

而赵姨娘、贾环等人心中暗自得意,这些平日里卑微的人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虽然他们绝不敢表露出来,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窃喜。

至第四日拂晓,贾母与众亲友正环绕宝玉哀泣之时,宝玉忽而睁眼,言道:“自今而后,吾将不复留于此家矣!速速整理,送吾离去吧。”此言一出,虽在病中,却令人心痛不已。贾母闻之,心如刀割,仿佛心肝被摘。

此时,赵姨娘之愚钝尽显,本不应插话之时,她却贸然开口,实乃自取其辱,因她确实欠缺思量。贾母正沉浸在悲痛之中,赵姨娘却道:“老太太无需太过哀伤,哥儿已是不中用之躯,不如为他穿好衣裳,让他早日离去,免受苦楚。若因舍不得他,使他气息难断,在那世亦难安息。”

话未说完,贾母便怒不可遏,一口唾沫吐向赵姨娘,骂道:“你这烂了舌头的混账妇人……”贾母对王夫人向来温文尔雅,但对赵姨娘却毫不留情,粗话连篇:“谁叫你来多嘴多舌!你怎知他在那世受罪不安?怎知他不中用?你莫非盼他死去,对你有何好处?”

此言正中赵姨娘心虚之处,她岂会希望宝玉死去?“你休要妄想!他若死了,我必与你们拼命。平日里若非你们挑唆,逼他写字读书,吓得他见了父亲如避猫鼠,怎会至此?”贾母怒斥赵姨娘为“淫妇”,足见其地位之卑微。

贾母甚至连贾政也一并责备,意指他平日逼迫宝玉学习,才致今日之祸。贾政在一旁听闻,心中更为难过,遂喝退赵姨娘,亲自上前委婉劝解。

此时,又有人来报:“两口棺材均已备齐,请老爷前去查看。”贾母闻言,怒火中烧,仿佛油浇火上,怒骂道:“是谁做了棺材?快将那做棺材的拉来打死!”

此乃祖母深情之表现,爱孙心切!

遇双真通灵玉驱魔

在那喧嚣鼎沸、纷扰无休的时刻,一阵隐约可闻的木鱼声穿透嘈杂,悠悠响起。

正值人声鼎沸之际,这念经的木鱼声仿佛自天际飘来,带着一丝超脱尘世的宁静。“南无解冤孽菩萨”,一句经文轻轻落下,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心中的阴霾。

此刻,众人才恍然忆起,贾宝玉那护身之宝,正是他颈间佩戴的通灵宝玉。

久违的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这两位自天界引领宝玉入凡尘的神秘人物,再次现身于世人面前。

他们手持木鱼,口中吟诵:“南无解冤孽菩萨,凡遇人口不顺,家宅不宁,或逢凶险,或遭邪祟,吾等皆能化解。”

贾母、王夫人闻此,急忙吩咐下人,速速将二位高人请进府内。

贾政虽心存疑虑,身为儒家信徒,对这类神异之事向来持保留态度,但见家中困境,也不免心生好奇,况此声清晰异常,仿佛近在咫尺,心中暗自诧异,遂命人将他们请入。

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二人形象独特,仿佛人间机缘与时间的化身。

和尚鼻若悬胆,双眉修长,目光如明星般闪烁,透着智慧之光;身着破衲,脚踏芒鞋,行踪无定,满头疮痍,却难掩其超凡脱俗之气。

道士则一足高一足低,步履蹒跚,似乎浑身湿透,泥泞满身,若问其来处,只道:“蓬莱弱水西。”蓬莱,那传说中的仙山,弱水,更是灵界的河流,二人之身份,显然非凡夫俗子所能及。

在中国古代,真正的大智者往往外表朴素,甚至显得邋遢,如同八仙中的铁拐李、济公,亦或是武侠小说中的丐帮帮主,此中蕴含着深刻的反讽意味:真正的悟道者,其智慧深藏不露,不以貌取人。

贾政询问二人修行何处,和尚笑答:“长官无需多言,闻府上有人不顺,特来相助。”贾政提及家中有人中邪,询问有无符水可解,道士笑道:“府上已有稀世之宝,何须向外求?”

言下之意,宝玉身上的通灵宝玉,正是驱邪避凶之物。此处,作者借寓言传达深意:真正的智慧与领悟,不在外求,而在内心。《红楼梦》一书,处处以此类言语,引导世人向善,寻求内心的觉醒。

贾政略有动容,坦言宝玉虽佩戴宝玉,却未见其效。

和尚解释道:“长官有所不知,此玉之妙,在于心。只因宝玉被世俗声色所迷,故失灵验。”

此言道出真谛:人心本善,智慧本具,唯因贪嗔痴等欲望蒙蔽,方失其本真。若能去除杂念,本性自会显现,此乃大乘佛教与禅宗之共识。和尚提议,取出宝玉,由他们诵经加持,或可奏效。

贾政依言,从宝玉颈间取下那枚通灵宝玉,递予二人。

和尚接过,捧于掌心,长叹一声:“青埂峰下一别,转瞬已是十三载。”忆起当年,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一块顽石经年修炼,终化宝玉,由他们带入人间,历经红尘。“人世光阴,匆匆如流,尘缘满目,恍若弹指。”

宝玉之上,满载红尘情缘,与黛玉、宝钗等人的相遇,皆如弹指一挥间,十四年岁月匆匆流逝。

“想当年,你自在无羁,心头无喜亦无悲;通灵之后,却入人间觅是非。”言及宝玉在灵河岸边的自由时光,入世后便陷入是非纠葛,人心一旦存了是非,悲欢便随之而来。

“可悲可叹,你今日之遭遇:‘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此句深意,狭义而言,指宝玉身边女子之情欲污染;广义而论,则是人间种种欲望对其本性的侵蚀。

生活在富贵之中,灵魂却如困兽,人生如梦,无论多么沉醉,终有醒来之时。

人到世间,不过是为了偿还前世的冤孽,一旦偿清,便是散场之时。

《红楼梦》借此章节,通过宝玉发病,巧妙地将通灵宝玉的故事贯穿全书,强调人与人之间相遇的缘分,皆因前世冤孽纠缠,这一观念深深植根于佛教思想之中。

这段文字通过描绘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的再次出现,以及他们对宝玉病情的诊治,不仅展现了《红楼梦》中神秘而深刻的宗教哲学思想。

借由宝玉的经历,寓言式地传达了人生如梦、缘分天定、内心觉醒的重要性。

和尚诵经完毕,轻轻摩挲着那块通灵宝玉,口中吐出几句似癫似狂之语,随后将其递还给贾政,郑重其事地说:“此玉已重获灵性,不可轻慢。

需悬挂于卧室门槛之上,且让宝玉与王熙凤共处一室,除却亲生妻母,切勿让其他阴性之人冲撞。待过三十三日,定能病愈身安,恢复如初。”言罢,他便转身离去,不留片刻。

贾政还想挽留二人品茶致谢,却发现他们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外。这二位仙人,总是这般来去无踪,令人捉摸不透。贾母等人急忙派人追寻,却已无踪影可觅,只好依照和尚的吩咐,将王熙凤与宝玉安置于王夫人的卧房,宝玉的通灵玉则悬于门楣之上。王夫人亲自守护,严禁外人打扰。

至夜幕低垂,二人竟缓缓苏醒,直呼饥肠辘辘。民间素有说法,病人若食欲复苏,便是康复之兆。

贾母、王夫人闻讯,如获至宝,连忙熬了米汤,喂与他们。大病初愈,不宜油腻,二人饮下米汤后,精神渐振,邪祟之气似乎也随之消散,全家人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此时,李纨与贾府三春、薛宝钗、林黛玉、平儿、袭人等在外间等候消息,听闻二人已能进食,众人皆感欣慰。未及他人开口,林黛玉已轻声念道:“阿弥陀佛。”

此前宝玉烫伤,她坚持探望;此刻众人未语,她又率先祈福,足见她与宝玉情深缘厚,前缘未了。虽未明言,但黛玉的担忧与挂念,实则最深。

宝钗见状,心中不免泛起醋意,她回眸望向黛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惜春好奇询问,宝钗便打趣道:“我笑那阿弥陀佛,真是比人还忙。既要讲经说法,又要普度众生;如今宝玉、凤姐病了,他又忙着烧香还愿,赐福消灾;刚见好转,又操心起林姑娘的姻缘来。你说,这岂不是忙得可笑?”

宝钗此言,显然话中带刺,因王熙凤先前的玩笑,众人皆以为黛玉必嫁宝玉,宝钗虽表面不语,内心却颇为不满。

黛玉与宝玉情深,她所在意的,唯有情深意重;而宝钗,则更看重那份名分。见黛玉不经意间念出“阿弥陀佛”,宝钗心中嫉妒二人亲密无间。

《红楼梦》中,此类微妙细腻的心理描写比比皆是。林黛玉不觉脸红,她脱口而出的“阿弥陀佛”,正是她与宝玉情深难抑的体现。

于是,她羞赧之余,啐了一口,嗔道:“你们这些人,都不是好人,不知好歹!再不学好,只跟着凤姐学那贫嘴烂舌!”说罢,摔帘而去。

细思之下,第二十五回中马道婆这一角色塑造得尤为出色,在《红楼梦》这部以贵族生活为背景的作品,这样三教九流的人物并不常见。

然而,马道婆一出场,便充分展现了作者深厚的描绘功底,将她的狡黠、算计以及操纵富贵人家的能力刻画得入木三分。有时我觉得,《红楼梦》不仅是一部文学作品,更是一部现实社会的教化之书。

许多道德文章告诫我们不要迷信,但往往收效甚微。读过《红楼梦》后,我们会意识到,在无助之时,或许也会像书中人物一样,寻求马道婆之类的帮助。至少,我们了解了这类人的社会功能,便不会轻易被他们所利用。

文学的魅力在于它能让我们洞察人性的本质。我们可以将《红楼梦》视为一面镜子,观察周围的世界。比如,邻居家请道士作法,或者公司老总讲究办公室风水,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我们既相信科学,又感叹天理难测,因此对这些现象多了一份包容。但我们必须警惕,像马道婆这样的人,他们会利用人的弱点制造灾难。

如果她仅仅利用人性的弱点,让人相信移动床铺、悬挂镜子能带来心安,这或许还无伤大雅;但当他们利用这些弱点去搜刮资源,进行社会性推广时,就变得极为危险。有时,他们甚至能形成巨大的社会势力,掌控人心的关键部分。

“子不语怪力乱神”,其实是担忧这些东西有一天会成为社会的主导力量,从而引发巨大的社会灾难。第二十五回充分展现了作者的文学才华。

马道婆作法,宝玉、王熙凤发病,仅仅几句话,便描绘出一幅生动的画面,仿佛身临其境。作者的语言功底深厚,既能写出优雅的文言,又能驾驭活泼、粗鲁的民间语言。

马道婆与赵姨娘的对话,以及贾母、王夫人对赵姨娘的责骂,都粗鲁、恶毒到了极点,让人深刻感受到语言的杀伤力。作者用“毒气”一词来形容,十分贴切。一旦人心积怨,迟早会伤人。

如果每个人都能拥有自我实现的满足感,怨气自然会减少。

一个社会里,祥和的氛围多了,马道婆这样的人也就没有了可乘之机。

这不禁让我们思考,如何才能构建一个更加和谐的社会?或许,答案就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内心。当我们学会放下怨恨,用包容和理解去面对生活中的不如意时,社会自然会变得更加美好。

曹雪芹(约1715年5月28日—约1763年2月12日),名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溪、芹圃,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的作者,祖籍存在争议(辽宁辽阳、河北丰润或辽宁铁岭),出生于江宁(今南京),曹雪芹出身清代内务府正白旗包衣世家,他是江宁织造曹寅之孙,曹顒之子(一说曹頫之子)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幼子夭亡,他陷于过度的忧伤和悲痛,卧床不起。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除夕(2月12日),因贫病无医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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