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家被抄后，立下军功的夫君明明可以保住我。

我双胞胎的阿姐却泪眼涟涟：「尧郎，我实在舍不得我腹中的孩儿……」

于是，他俩联合起来给我下了蒙汗药。

让我变成了被官卖的阿姐。

我被凌辱殴打致死，一尸两命，身下一片模糊，惨不忍睹。

再睁眼，我却回到了他来提亲那日。

我笑里藏刀：「多大脸啊你？这么敢想？」

1

秦运尧来求娶的聘礼仅一箱而已。

他穿了洗得发白的素衣，倒也干干净净、整整洁洁。不过一看便是生在穷困人家的，这已经是他能掏出来最好的仪容仪表了。

娘亲将我和宋要泠一同喊到后厅：「这位虽是布衣，家中却有一长兄，才中了新科进士，总也不好得罪。」

「他这么冒昧登门，可是你们谁识得他？」

宋要泠先冷着脸摇头，眼神冷漠：「娘亲，我与阿妹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去识得这等登徒子！」

「不过嘛……」她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到我的右脸上的那个胎记。

我与她是双胞，唯一的区别便在于右脸上有一处指甲盖大小的胎记。

虽长得一样，在这京中的名号，却截然不同。

她是冠绝京城的美人，我却只是无盐。

所以打小我便不得喜爱。

「妹妹的情况爹爹和娘亲也是清楚的，恐是很难嫁人。既如今有人愿意求娶，倒不如……」

与前世无二，娘亲当即眼前一亮，合掌同意：「确实！」

上一世，我便是信了她们的鬼话，觉得有人要我，求之不得，便收拾了满心虔诚、老老实实地嫁给了秦家。

宋家没给我备多少嫁妆，我一嫁进去便不得婆家喜欢，吃尽苦头，好在秦运尧是个靠谱的，倒也和我琴瑟和鸣，不过与他在一起没两个月，他便投笔从戎，只有我一人照看婆婆和小姑子，累得比狗还不如。

好不容易熬出了头，秦运尧立下赫赫战功，被皇上亲封将军，宋家又出了事儿，全家流放，女眷官卖。

我嫁给了秦运尧，不再是宋家人，幸免于难。

阿姐却找上了门，求我夫君帮忙。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很是楚楚可怜：「尧郎，我实是舍不得我腹中的孩儿。」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秦运尧，我也怀了孩儿，就被他俩一杯蒙汗药搞晕，再睁眼时，自己右脸被刀坑坑洼洼地划了个稀巴烂，毁容得更彻底。

他们都喊我宋要泠，往死里殴打我，折磨我，凌辱我，在无数个深夜，我挣扎着求对方放过我，却只换来他们更恶心的狞笑。

最终，我一尸两命。

而我死后，灵魂飘在空中，才晓得原来当年秦运尧想要求娶的人是我阿姐。

他从戎后，立下战功，职级逐步晋升，便又与宋要泠取得了联系，勾搭在一起。

宋要泠腹中的孩子，也是她的。

只我一人，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我恨得一口银牙咬碎，巴不得将他们俩拆骨入腹！

幸好，上天给了我一次一切重来的机会！

被娘亲硬拽到前厅，看着眼前秦运尧那满是真挚的双眼，我一脸无辜：「多大脸啊你？这么敢想？」

秦运尧脸色一僵：「宋姑娘，你可是……忘了我了？」

我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秦公子怕是认错了人。」

「你想求娶的姑娘，怕是脸上没有胎记吧？我确实还有一胞姐，脸上没有胎记呢！」

娘亲脸部一抖，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我笑意盈盈道：「阿姐，还在屏风后头看什么？赶紧出来呀！」

「你的情郎来啦！」

2

宋要泠没动弹，她躲在屏风后，语气极冷：「素素，我们怎可见外男？」

「你也赶紧回来吧！」

我颇为遗憾的咂舌道：「秦公子，怕是你今日要败兴而归了。」

「我阿姐最讲规矩，不愿见你呢！」

我想着此番他必定是要败兴而归，未曾想，他眼神却从头到尾地盯着我，好似要将我看出一个窟窿。

我拧着眉后退，他竟步步紧逼，喊出我的名字来：「素素，你误会了。」

「我要求娶的，并非是你阿姐，而是你。」

怎么可能？！

心头一荡，我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黝黑的瞳孔，竟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

情绪涌动，竟似情深。

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意识到，既能重生，那重生的又不可能只我一人。

秦运尧，怕是也回来了！

只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求娶的人为何变成了我？

莫不是，这盘大棋，早从这一日开始，他就下了起来？

见我并不松口，娘亲又不愿得罪秦家，便说着囫囵话：「秦公子，您先回去，此事我们再商议。」

我也半蹲下去，抱起秦运尧的那一箱嫁妆，故作惊讶：「哎呀！我竟抬得起来！」

「刚好，我还怕太重了我挪不动，既抬得起来，便帮秦公子把这聘礼送出去吧！」

秦运尧脸色难堪：「家底不甚丰厚，还望素素见谅。」

我笑嘻嘻：「确实不太厚。」

秦运尧一噎：「素素你……好似变直接了一些。」

我当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点头接受他的赞赏：「多谢秦公子夸赞！」

他更是噎住，最后只得落荒而逃。

这番，宋要泠才慢悠悠地晃出来，出口便是指责：

「素素，你何时如此不知羞耻的认识了外男？今日还口无遮拦，三言两语便将他们秦家给得罪了！」

娘亲脸色亦十分难看：「宋要素，你可知你如此不知羞耻，叫外人晓得了去，也会影响你阿姐的嫁娶！」

两人气势汹汹，好似要唯我是问。

更何况，言下之意，已是盖棺定论，将我钉在了耻辱柱上。

我轻笑一声，「咔」地一口咬下苹果，态度松散。

宋要泠更是拽着娘亲的袖子撒娇道：「娘，素素做出此般行径，若是不应允了那位秦公子，将她嫁出去，恐怕以后女儿的婚事也……」

我一直知晓娘亲偏心，但亲眼看到，仍觉心寒。

她丝毫没有犹豫的点头道：「秦家不好得罪！素素，你准备一下，便嫁给那位秦公子吧！」

3

嫁人这事儿，娘亲向爹爹禀报后，爹爹什么都没说。

他的心思都在朝堂之上，根本没兴趣管你女人之间的事儿，更何况，我还是最不得宠的那个女儿。

恐怕我嫁给乞丐，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在宋家，我几乎是孤立无援。

娘亲怕我逃跑，将我锁在闺阁之中，我开局即为死局。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主意，重新打回了爹爹的头上。

前世宋家被抄，便是因为站错了队。

当朝天子已年过古稀，身体状况愈发不好，却一直都未设立太子。

膝下共有三名皇子，大皇子愚笨，二皇子冲动，三皇子年幼，反倒是世子周营琛聪颖稳重，只可惜并非天子亲生。

而爹爹不过是个朝堂上微不足道的四品小官，竟敢直接站了队，走入二皇子的阵营，最终落了个被抄家的下场。

我去世后，灵魂飘在空中，可是看了不少。

我知道未来这王朝，要落到周营琛的手中。

既然要站，当然要站个对的。

我提灯入书房时，爹爹正背着手满屋子乱窜，见我进来，神色更是烦闷：「天色已晚，怎么还不休息？」

「若是想着嫁人的事儿，便去问你娘亲，我如今正心烦着呢！」

我将灯笼放置一旁，眼神扫到桌上的那尊玉佛，还有佛旁放着的一个紫檀木盒。

恐怕那玉佛是假，紫檀木盒才是真。

我轻轻笑道：「王妃虽礼佛，却也不是什么佛都要收的。」

「此番王妃办的花灯会，二皇子妃也会出席。爹爹倒不如让女儿也去，恐怕她收下的机会还大一些。」

我爹双眼如牛般一瞪，抽着嘴角盯向我。

4

王妃姚氏好礼佛，但更好牵姻缘。

这偌大的京城，她插手过的姻缘不下十桩，可偏偏，她儿子周营琛是迟迟都没找着合适的世子妃。

她急啊，比谁都急。

于是特地办了这个花灯会，相看全京城权贵人家的女儿。

我本不配出现在这个花灯会上，所以宋要泠看到我也上了马车，气得眼珠子滴溜的转：「你来干什么？你这无盐女也不怕污了世子的眼！」

我挑眉道：「今儿个咱是去参加花灯会的，怎么就污了世子的眼？还是说姐姐你心中有其他打算？」

宋要泠一噎，黑脸道：「你别胡说……」

姚氏也是个好面子的人，替自己儿子找女人，自然不会摆在明面上。

虽然，大家心里都门儿清，但哪有未出阁的姑娘这么直接说出来的！未免太孟浪了些。

被我戳穿心思，宋要泠罕见地闭了嘴，只嘟囔了一句：「你去了也白费，王妃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我闭目养神，懒得搭理她。

世子妃，我才不想做。只她这样一辈子都要依靠男人的，才巴巴的上赶着去做劳什子世子妃。

5

王府张灯结彩，好似过年。

我与宋要泠刚一下马车，便是一群贵女迎上前，同宋要泠打招呼。

「要泠可算来了，我们都等急了！」

「可不是吗，今儿王妃兴致来了，非要我们答出这门口的三个问题，才放我们入门呢！要泠是京城第一才女，我们可全都靠着你了啊！」

宋要泠踮着脚往前走，脸上不动声色，眼中却满是得意。

我跟在她身后，好似个婢女般低调。

这些贵女却并不放过我：「这位是……」

「这是我阿妹。」宋要泠颇有些嫌弃地开口道，「平日里很少出门，这次却非要跟着，也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有个女子便调笑道：「噢，有些印象，便是你家那位无盐女，可是？」

「长成这模样，也敢出来丢人现眼么？」

嫌弃打量的眼神便不住地往我身上落，甚至她们将宋要泠团团围住，把我挤到了外面去。

有人还特地踩掉了我的鞋，露出我的白袜来。

贵女惊叫道：「宋姑娘怎能如此不懂规矩？！光天化日之下，竟在王府门口做出这档子事儿来，也太不要脸了些……」

众人欺我辱我的间隙，宋要泠已答出两题，只剩最后一题，难解。

她被众星捧月，却还记得拉拔我一下，帕子掩着唇调笑道：「姐姐妹妹们，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欺负我阿妹了。」

「她胆子小，再欺负下去，就要哭鼻子了！」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我踩着白袜立于地面，冰凉的温度便从脚底直窜到脑门上。

刚要开口，却见府门大开，两张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出现于眼前。

宋要泠臊红了脸，温婉行礼：「秦公子。」又看向另一位，「还有这位是……」

却不想，秦运尧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撞了她的肩膀擦身而过。

他冲到我面前，反倒是将我护住：

「素素，你没事吧？」

再扭头时脸色骤冷：「各位贵女联合起来在这儿欺负一个小女子，成何体统！」

宋要泠一下子黑了脸，气得手微微颤抖起来。

6

我不知道秦运尧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重活一次，怎么还护上我了？

他半蹲下，要替我捡起那飞了的绣鞋，我却直接收了脚，还将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

「想看便看吧。」我踩在冰冷的青石台阶上，看向那最后一道题面。

气疯了的宋要泠顾不上掩饰自己，笑意盈盈却针对性极强地说道：「阿妹看这最后一道题，莫非是答得出来？」

「我都愁眉不展，毫无头绪，阿妹若当真答出来了，这第一才女的名号，我便让给阿妹！」

我上前，目不转睛。

「那阿姐也不过面上说说罢了，就没什么实际的行动？」

我转头看向她，笑意盈盈：「若当真答出来了，阿姐便将头上的玉簪让给我可好？」

那玉簪，是秦运尧送给她的。

闻言，她立马咬牙恨恨地看了一眼秦运尧，然后昂着脖子道：「不过一枚玉簪而已，让给你就让给你！可若阿妹答不出来，今儿便别借着我的势进这王府，老老实实家去吧！」

「十扣柴扉九不开，答案是一面之缘。」

宋要泠那染了寒霜的双眸先是一愣，紧接着表情僵住，难以置信道：「怎、怎么可能？」

其他贵女更是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这……好像还真是这个答案啊！」

「我们如何都没往上面去想呢？」

「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是要易主了？」

宋要泠搅着手中绢帕，像看仇人似的怨恨地盯着我：「你这是去哪里抄的答案？！你怎么可能会答得出来！」

「不，不对，这答案不一定是对的！」

可她话音刚落，方才随秦运尧一同出来的另一个男人。

一直在看热闹的那个男人。

突然出声了。

他语气淡淡的：「答案确是如此。」

「请王妃娘娘出来评断！」宋要泠冷道，「你算什么，你说这答案是一面之缘，便是一面之缘了？！你莫不是我阿妹找来的托吧！」

我没兜住，乐了。

他们这些贵女没见过周营琛，可我，见过啊。

眼前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垚王世子，也是未来王朝的天子——

周营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