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5岁生日,我同时查出怀孕和绝症。
拿着诊断书,我决定向江苇求婚。
做了一桌子菜,买了蛋糕,放了烛台。
他一进屋,就掀翻了桌子,踩灭了蜡烛。
揪着我的衣领,眼眶发红地质问:“时蔚婉,你什么意思?你TM还记不记得,今天是小夏的祭日?”
小夏,是他死去的白月光。
他平静下来,松开我,语气冰冷:“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你不该违约。”
从恋爱第一天起,我们就约法三章过。
他不会陪我过生日,更不会送我生日礼物。
因为那天是小夏的祭日,给我过生日,会让他觉得自己背叛了小夏。
小夏,是他的白月光。
五年前,江苇和我酒后乱性,
事后,他坐在床边,抽了半宿的烟。
转过头时,满眼红血丝,声音沙哑:“我会对你负责,但你要保证,永远都不会跟小夏争。”
“如果你能接受,就点点头。”
我抱着被子,泪如泉涌,拼命点头:“我愿意,我保证。”
这场恋爱,是我用不平等条约换来的。
所有下场,都是我罪有应得。
2、
我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腰,软声求原谅:“开玩笑而已,你别生气啊。”
他岿然不动,我继续磨蹭。
一个不小心,药瓶从口袋里掉出来,滚到地上。
江苇看一眼:“你在吃药?”
我撒谎:“没有,维C而已。”
江苇“哦”一声:“多吃点蔬菜水果,比吃什么维C都强。”
他掰开我的手,转身走进书房。
我捡起药瓶,蹲在地上哭了。
心里既松了一口气,又难过的要命。
只要刚才他帮我捡一下药瓶,就会发现那不是维C。
可是他太生气了。
生气到连药瓶都不愿意帮我捡一下。
等到我死后,他会不会回忆起今天。
有没有一丁点可能,他会后悔没有帮我捡?
晚上,江苇还在生气,索性睡在书房。
夜深了,好冷,好痛,我独自蜷缩在卧室,沉沉睡去。
我梦到了十四岁的江苇和十一岁的自己。
那是我一生中最苦却又最甜的时光。
3、
遇见江苇是在孤儿院。
初见时,我正跳河自杀。
我的妈妈,生前是老家出了名的“野鸡”,未婚生子,卖身养女。
她和别人的老公一起死于车祸,死时衣衫不整。
她死后,我被送进孤儿院。
很不幸,孤儿院的女校长,就是那个“别人”。
在她的教唆与纵容下,我成了所有坏孩子的霸凌对象,嘲笑、辱骂,殴打,被扒光衣服拍小视频。
“时蔚婉,你妈妈是野鸡,你肯定也跟她学了不少本事吧?”
我跳河时,有人就在不远处,冷冷看着。
最后,把我捞起来的,是刚入院的江苇。
少年湿透的面孔晶莹而桀骜。
他说:“我的命从今天起是我的了,不许死,以后我会罩着你。”
他没有食言。
他偷来的糖,会分给我一半。
我受到的罚,他也替我一起担。
我们一起被霸凌,一起被孤立。
日子依旧很苦,但我不再想死了。
他让我明白,人可以吃的下很多苦,只要还有一丁点甜。
江苇就是我人生里的那一丁点甜。
可后来,他却成了我人生中最大的苦。
4、
早晨醒来,闻到烤吐司的香气。
光脚走到厨房,江苇正在煎蛋。
听见我进来,他说:“洗手,吃饭。”
没有更多别的话。
但我心知,这代表昨天晚上的危机已经过去。
他端着煎蛋转过身,看见我光脚,蹙眉:“去穿袜子,才初春,你命不要了?”
又把一杯浓浓的橙子放到我面前:“多喝点橙汁,补充维C。”
一瞬间,我红了眼眶。
就是这样容易被感动,我要的不多,只要一丁点。
只要他给我一丁点甜,就足以支撑我为他继续吃很多很多的苦。
我捧起橙汁,小口啜饮:“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橙子,是在贺卡上?”
那时他还没遇到小夏,还会送我生日礼物。
十二岁,他送我一张贺卡,阳光明媚下高大的甜橙树,写着“Welcom to California”。
欢迎你到加州来。
从那天起,去加州就成了我的梦。
我对江苇说:“好想去加州吃甜橙啊。”
他抬头瞟我一眼:“现在冷链技术发达,楼下进口超市也能买到加州甜橙。”
强扭的瓜不甜,强要来的甜橙也不甜。
我低下头:“也是。”
江苇站起身:“好吧,等公司这轮融资成功,我就带你去加州,就当做是你的奖金。”
我把脸埋进橙汁杯,幸福而心酸地笑出声。
我是江苇公司的副总。
大学毕业后,我推掉了所有大厂offer,陪他创业。
他的公司叫“江夏”。
江苇和陈夏。
可那又怎样?
我和江苇,才是公司真正的缔造者。
或许等我死后,江苇也会把我嵌进公司名字呢?
5、
第二天,来到公司,陈秋迎上来。
她是小夏的妹妹,大三在读,进“江夏”实习,做我的助理。
在公司,她对江苇一口一个“姐夫”。
为江苇也对她无限宠溺。
为了她,江苇责怪过我无数次,说她“还是个孩子”,让我不要“过分严厉”。
陈秋掏出一瓶香水:“蔚婉姐,昨天江哥带我去吃法餐,商场搞活动,我买了瓶香水给你当生日礼物,你昨天肯定收到很多礼物吧,江哥送了你什么,快给我看看。”
她故意的。
她明知道我和江苇的约定。
她是在讽刺我,连生日礼物都没有,算哪门子女朋友?
她恨我。
是啊,谁会喜欢一个取代了自己姐姐的女人呢?
是我咎由自取,是我罪有应得。
骨头又在隐隐作痛,我强颜欢笑:“谢谢你。”
她想看我失控,我偏偏不如她意。
自轻自贱这回事,对江苇一个人就够了。
陈秋脸色一沉,撕下伪装:“时蔚婉,你怎么那么死皮赖脸?离了江苇你就不能活吗?”
我避而不答:“下周有个饭局,和投资方代表的,你跟我一起去。”
6、
周末,我独自回孤儿院。
真奇怪,曾经我那么想逃离这儿,但大限将至时,却又突然心生眷恋。
我眷恋的,或许不是孤儿院。
而是和江苇相依为命的时光。
一段,陈夏还不存在的时光。
那时候,我以为等长大了,我会和江苇相爱、结婚、共度一生。
可是还没等我长大,陈夏出现了。
她是江苇的大学同学,家世良好、温柔漂亮的女孩子,有一张初恋脸。
江苇几乎是一眼沦陷。
他狂热地跟我描述陈夏的好,末了,炫耀地问:“哥的眼光好吧,给你找的嫂子美吧?”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在他心里,我不过是妹妹。
我咽下酸涩,亲热地喊陈夏“嫂子”。
以为会怀着隐秘酸楚的暗恋一辈子。
没想到陈夏却在我20岁生日当晚,死于车祸。
她死后,我卑鄙地盗窃了她的爱情,最终,也为自己的行窃付出惨重的代价。
孤儿院在办生日会。
孤儿院何时变的这样阔气?
有人看出我的疑惑:“小风得了绝症,他最大的愿望是举办一次生日会,所以我们稚晖爱心社就策划了这次活动。”
扭过头,是一个英俊的大男孩:“你好,我是稚晖社的社长,余晖。”
他把一个甜筒送到我面前。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微笑眼。
“稚晖爱心社”是一个公益社团,旨在帮助绝症儿童完成临终愿望。
余晖说:“我们无法挽留每一个生命,但至少让他们去往天国时少些遗憾。”
我脱口问:“只能是绝症儿童吗,成年人不行吗?”
他惊讶。
我哧地笑出声:“我呀,我也得了绝症,你能不能完成我的临终愿望?”
说着说着,我哭了。
余晖心疼地抱住我。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轻轻拍打我的后背。
这样温柔的抚慰,仿佛连骨头的疼痛都减轻了。
7、
周三,我带陈秋去和投资方代表吃饭。
代表姓张,自称张经理,是一个长相油腻的中年男人。
我被灌了一杯又一杯酒,手也被他借敬酒摸了一遍又一遍。
忍着疼痛,忍着恶心,我劝自己,只要拿到融资,只要拿到融资……
饭局终于结束。
还没走出饭店,却觉得脚软头晕,恶心想吐。
难道是妊娠反应?可是才两个月。
两个月会有妊娠反应吗?我不知道,妈妈走的早,没有人教我。
兴许只是喝太多酒了吧。
陈秋提议:“楼上就是酒店,开个房休息会吧?”
实在难受,我只好答应。
开好房,刚躺下没多久,咔哒一声,门却开了。
走进来的,是张经理。
电光火石间,我想通了一切。
是陈秋!她串通好张经理,在我的酒里下了药!
她竟然恨我到这种地步!
我浑身发软,眼睁睁看张经理淫笑着逼近,声音颤抖地威胁他:“你这是犯罪……”
张经理不以为然:“别傻了,钱色交易而已,说出去谁会信你?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江夏”融资顺利,你要是不乖……”
融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