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原打算立即向南霸天示警,但转念一想,南霸天和自己素未谋面,他焉肯轻易相信自己,而不相信“江南武林盟主”龙四先生?揭露龙四先生的那封信还没拿到手,自己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万一南霸天和龙四先生联手反过来对付自己,那可就弄巧成拙了。付冠英和庄而重并称“南北双霸天”,武功了得,也许在他制服符九妹并将龙四先生的“罪证”捏在手里之前,即便龙四先生突然向他发难,他也还是应该应付得了的。
果然龙四先生临走时又吩咐符九妹:“这封信你帮我收好,等抓住了付冠英,我们再派人去给庄而重送信!”
符九妹应了一声,房门打开,龙四先生急匆匆地带着田承走了。
龙四走后,符九妹还在房里悉悉索索不知做什么,无忌一个箭步就冲开房门,符九妹啊的一声惊叫,已给无忌捏住了脖子,手上龙四先生刚刚写好的书信,也掉在桌子上。
无忌用上了五成腐骨神掌的掌力,掌心贴着符九妹胸口,一股寒冰冷气直透符九妹五脏六腑,低声喝道:“你敢叫,我立刻毙了你!我苍域修罗说了就一定算数,从不说第二遍!”他脸上带着焦黄色的人皮面具,一双眼睛里射出凛凛寒光,符九妹吓得三魂七魄,一时飘在半空,急忙嘶声说道:“求······你掌下──”她看见无忌冰冷的目光,余下的话好像给腐骨神掌冰冷的掌力冻结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无忌人皮面具上那冰冷的“脸色”,任谁陡然看见也会惊得汗毛直竖,符九妹哪里敢多说半个字?只好乖乖地坐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浑身不住地颤抖,也不知是给无忌吓的,还是腐骨神掌的阴冷所致。
无忌关上房门,问道:“南霸天来龙家做什么?”
符九妹打了个寒颤,叫起来道:“我,我怎么知道──”
无忌道:“你们在房间里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见了,你还不说实话!”掌力一催,符九妹登时冻得浑身发抖,脸色青白。她哑声说道:“我、我,我是不知道──”无忌点了她的穴道,冷冷说道:“好,我现在去问龙四!你敢跟我说谎,我让就你尝尽苦头,生不如死!”他打开那封信仔细一看,墨迹未干,果然是龙四约庄而重夫妇来江南,“追捕”无忌的事,虽只寥寥几行,险恶用心已然是浮于纸面。无忌心中大怒,拍开符九妹的哑穴,问道:“你的赤焰针在哪里,秦玉菡是不是也在龙家?你和秦玉菡是什么关系?”
符九妹颤声道:“赤焰针在我的腰带里,秦玉菡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她也在这里。”
无忌哦了一声,道:“从赤焰针出现在丐帮,我就怀疑你们之间有点瓜葛,原来她是你姐姐!”
符九妹的毒功是从五毒教主符赤璧那里学来的,武功则是黑山老人所传,这些年她又委身逐鹿侯,所学武功十分驳杂,却足以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秦玉菡是丐帮江南分舵副总舵主班天龙的“儿媳”,却和班天龙做下苟且之事,事情败露,秦玉菡还害死了班天龙,一对姐妹,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无忌从符九妹身上搜出赤焰针和解药,手起一掌,将她震得昏死过去。
无忌拉过床上的被子把符九妹盖上,轻轻出门,向着龙四先生去往的方向寻找过去。果然没多久就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他躲在树后四周一打量,但见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僻静的所在,四周和廊下摆满了花卉,看样子是一个花房。花房周围没人守卫,无忌悄悄飞上廊檐,一个倒挂金钩垂下身子,只听龙四先生在里面说道:“付兄,不是我多心。咱们往日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付兄在江湖上举义旗抗暴政的事迹,龙某早就有所耳闻,心仪已久。本来我也很想帮你,唉,有些话其实现在已是无需多说了,说了,你也不一定会相信。”
有个洪亮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仓促之间要凑八万两军费,任他一人都有难处,要不我也不会这个时候冒昧来找你了。对了,你的脸色不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有难处,我绝不勉强。”无忌从花格窗的洞眼里望进去,只见龙四先生坐在主位上,他身边坐着一个精壮汉子,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出头的样子,双目神光外露,一看就是练有上乘内功的人,想必他就是“南霸天”付冠英了。
龙四先生道:“这件事只怪我,命里该有此孽障!”
付冠英说道:“你别这样说,你帮义军的忙,你有什么难处,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你不妨说来听听吧。”
龙四先生说道:“付兄,你别问了。你肯来找我,那是我龙某的面子。我自己的私事,犯不着让付兄为我操心。不知付兄离开江南,还要去哪里?”
付冠英说道:“不瞒龙兄,天地会和白莲教经过几次恶战,实力消耗太大,加上两个组织人心不齐,从天地会总舵主袁笙战死贵州之后,中原的天地会弟兄已有分化瓦解之势,更糟糕的是义军粮食短缺,药品稀少,亡者日多。当务之急,必须筹措一笔军费来购买急需的药品和粮草,否则恐怕被围在贵州深山里的天地会和白莲教义军一个月也撑不下去,要不然我也不会来打搅龙兄了。”他说的天地会和白莲教的情况,无忌在江湖上也多少听说过一些,说到这儿停止,也足见他没有透露更多情况,为人甚是稳重,也颇有城府。
龙四先生本想再问,见付冠英说了这番话之后再也不说下去,只好含糊说道:“天地会的兄弟们暂时避一下也好,待官府追查的风声不那么紧了,东山再起也不迟。不过外面人心险诈,付兄在江湖行走,可千万要小心,别要轻易相信他人,以免堕了天地会和白莲教的侠义名声。”
付冠英一笑道:“龙兄放心,我们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是必须保存好实力的,怎会在江湖上招摇?我已说过,成败在此一举,无论这回在贵州的突围一战是胜是败,付某都死而无憾,天地会和白莲教的兄弟们也都和我一个心思。”龙四先生道:“也用不着这样消沉,所谓大道久远,只要抱定决心,终归还是会成功的。”
付冠英道:“那恐怕已不是我可以看到的那一天了。”
龙四先生道:“付兄既已决意要做这件事,龙某也不劝阻了。但愿付兄记得我的话,清廷势大,万万不可硬拼。”
付冠英道:“多谢你的提醒。龙兄,该说说你的私事了。”
龙四先生故意假惺惺地面带哀戚之色说道:“我龙某自问生平不做亏心事,也用不着隐瞒什么。不错,昨天晚上,我确是为了一点私事,险些遭人毒手。”
付冠英诧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来找江南武林盟主的麻烦?”
昨天晚上,无忌还在西双象山中。他听龙四先生说到这里,心中隐隐感到了“不妙”。果然只听龙四先生道:“付兄在江湖上,可听过有个‘苍域修罗’的人么?”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无忌心中念头未落,龙四先生已开始在信口开河大吹法螺了。无忌又好气又好笑,本想立即下去,转念一想:“待我听完他全部的谎言再说。”
只听付冠英咦了一声,说道:“‘苍域修罗’?”
龙四先生道:“正是。”
付冠英道:“这个‘苍域修罗’是何方神圣?请你说说看吧?‘苍域修罗’怎么了?”
龙四先生说道:“龙某昨夜应邀去朋友家中赴宴未归,不想半夜里‘苍域修罗’忽然到了寒舍,因奸不成,杀害了我的两位侍女。可怜她们一个十六岁,还有一个才十三四岁。”说着脸上露出悲痛之情,竟然假装抹起了眼泪。
付冠英一愣,问道:“令仆是昨晚什么时候遇害的?”
龙四先生道:“约莫将近二更时分。”
付冠英道:“龙兄和‘苍域修罗’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
龙四先生道:“说来惭愧。十年之前,龙某曾向一位女子求婚,这件事付兄是知道的了。”
付冠英点头道:“那时我在海外为义军募捐,一回中土就听说了。那女子是排教教主高七娘子?”
龙四先生点头道:“正是。龙某求婚不成,反而惹下一桩是非。高七娘子有个儿子,是她带的别人家的孩子,名叫高无忌。这个孩子当时已经二十出头,不知龙某哪里开罪于他,他知道我和他母亲打算联姻,于是千方百计阻挠我和高七娘子的婚事,我们原本已是两情相悦,给这孩子一闹,我和高七娘子只好忍痛分手,这件事一传出去,龙某一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付冠英道:“然后呢!”他虽在海外,但在中原耳目众多,他在江湖上听到龙四先生和高七娘子的“风流韵事”似乎和龙四先生自己说的不太一样,心里立刻升起了一团淡淡的疑云。他知道排教教主高七娘子也是一位响当当的反抗清廷的武林女杰,早想和高七娘子结交,无奈他诸事缠身,一直未能成行,等他终于腾出手来,高七娘子却已死在京城了。关于龙四先生向高七娘子求婚,他当时听到的说法,是龙四先生不知请了江南武林中哪一位成名人物向高七娘子提婚,因为第一次不是龙四先生亲自去的,高七娘子出于礼节,婉言谢绝。第二次才是龙四先生亲自去的,不过他伪善的本来面目已给妙慧师太识破,妙慧师太和高七娘子虽是一面之缘,但彼此甚对脾胃,龙四先生品行卑劣,就是妙慧师太透给高七娘子的。
高七娘子一听妙慧师太的话,第二次连见龙四先生都没见,直接退回了龙四先生的拜帖,龙四先生连排教的大门都没进去。他遭到拒绝之后恼羞成怒,叫手下人在江湖上散播了不少关于高七娘子的流言蜚语。付冠英是从江湖上的朋友那里听来的这段往事,他当然不知高七娘子和妙慧师太之间的交情,但龙四先生的手下在江湖上散播侮辱高七娘子清白的流言这件事,付冠英隐约有所耳闻。付冠英对龙四先生客客气气,一是因为几万义军被困贵州,眼下的确自己有求于他,二是既然是龙四先生的手下散播的流言,说不定龙四先生本人压根一无所知,就凭这件事就怀疑和责难龙四先生,付冠英窃以为有所不妥,所以他才想听听龙四先生接下来会说什么。
龙四先生接着说道:“接着这孩子就在江湖上到处放风,说一定要杀了龙某,报辱母之仇。龙某真是哭笑不得。龙某和高七娘子都不是小孩子,龙某中年丧妻,高七娘子守身如玉,龙某向她求婚,并不是什么有悖人伦常理的事,那孩子为什么如此针对龙某,真叫龙某想不通。这件事过去没多久,就出了紫禁城那档子事,随后那孩子便消失了十年,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四个月前,一个名叫‘苍域修罗’的人忽然来访,一开口就要我拿五万两银子给他,说这是对龙某十年前辱母之仇的报复,只要龙某给他五万两,他就从此不再找龙家麻烦。龙某这才知道,眼前的‘苍域修罗’,就是高七娘子的那个儿子。众所周知,‘苍域修罗’这几年在西域地面风生水起,名气之大,武功之高,连万里之外的江南地方,也传遍了他的名声。”
付冠英道:“你给了他五万两?”
龙四先生摇头道:“没有,龙某心想,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人心苦之不足,他若是说话不算话,日日夜夜缠着龙家向龙某要这要那,龙某该如何是好?龙家祖上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这份家业,迟早给他敲诈得干干净净。于是龙某一口拒绝,那孩子恼羞成怒,当晚便趁我出门不在家,神不知鬼不觉潜进宅子,杀了我家两个无辜的侍女。”
付冠英道:“也就是说,这几个月来他一直以杀龙兄家里的人为要挟,迫龙兄给他五万两?”这时他心中又起了一个疑问:“如果那孩子真有这种手段,杀掉龙四劫走他全部家产亦非难事,为何要拿几个不相关的仆人侍女出气?我听见的传闻,那孩子虽是非缠身,倒没听过他滥杀无辜;而且据龙四说,为什么两次‘苍域修罗’潜进龙家杀人都正好是他不在家的时候?龙四的武功充其量在江湖上算是次一流的人物,如他所言,那孩子武功打遍西域无敌手,难道来杀个把仆人侍女,还会对他有所忌惮、特意避开他?这完全不合常理。”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问道:“他以什么名目找龙兄要五万两?不错,龙家是江南巨富,五万两到底不是小数目,换了是谁多么富有,也不会毫无缘故随便给人五万两!”
龙四先生道:“不错,龙某也想不明白,等他走后,龙某暗地里派人查了一下他的下落,发现这孩子居然在一家扬州最著名的妓院里落脚,龙家的人发现他的落脚地时,他已在那里住了三个多月了。龙家的人向鸨母一打听,原来在这样大的妓院里住上一个月,算上吃喝玩乐以及赏出去的小费,至少要花费两万两银子之多,这么一来,他为什么向龙某强要五万两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这也间接证实了龙某的想法,那就是他收到第一笔五万两之后,还会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向龙某无度索取,绝不会轻易放过龙家的。所以,龙某宁愿他一剑将我杀掉,也不愿就此屈服,给他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付冠英道:“所以他要不到钱,就杀了你的两个侍女来泄愤?”
龙四先生道:“当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付冠英哦了一声,说道:“那他这么做,还会为了什么?”
龙四先生道:“付兄一定要知道?”
付冠英一拍桌子,大声道:“一定要知道!”
龙四先生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 我怕你一旦知道,会说我对你说这件事,是想借你之手,公报私仇。好吧,你既然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因为他和甘凤池一直有勾结,给甘凤池筹集资金,才是他真正的来意!”
饶是付冠英心中有所准备,听了这句话也不禁大吃一惊,说道:“此话当真?甘凤池在什么地方?”
龙四先生道:“他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那个地方荒无人烟,且易守难攻。”
付冠英道:“你说的是凌霄城?那孩子为什么和甘凤池搅在一起?”
龙四先生道:“付兄一直在海外为天地会筹款,几年才回中土一次,大约对中土发生的事不甚了了。这个‘苍域修罗’除了是高七娘子的养子之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甘凤池死去女儿的未婚丈夫!”
付冠英听到这句话,比蓦然听见甘凤池的消息还吃惊,失声叫道:“什么,‘苍域修罗’是甘凤池未来的女婿?!”
龙四先生说道:“不错,不但如此,这孩子和甘凤池狼狈为奸竟不为人所知,后来天龙七子在长城战死,也是因为这孩子的出卖,这件事付兄可听说过?”
付冠英皱着眉头道:“我没见过‘苍域修罗’这个人,天龙七子因他而死,我一点也不知道!”他心里暗暗吃惊,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能在江湖武林之中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自从满清入关之后,前明的遗裔很多出走海外,在海外开创了另外一片天地,也积累了可观的财富,付冠英经常出海的目的就是向这些明朝后裔募化军费,用以反清复明,所以他难得有机会在中土驻足,无忌的遭遇他当然是无从得知。
只听龙四先生继续说道:“不过,好在他的身份给揭露出来了,否则不知道还有多少忠良烈士要给他害死哩!他在江湖上隐姓埋名十年之久,这次重现江湖,大概是以为风头已过,没人再来针对他,所以取了个‘苍域修罗’的绰号来迷惑大家,趁机重现江湖,为非作歹。”
付冠英说道:“龙兄,假如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却与龙家何干?在‘苍域修罗’现身江湖之前,大概龙兄压根就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龙四先生道:“龙某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付冠英追问一句:“谁发现的这个高无忌就是‘苍域修罗’?”
龙四先生道:“武当派掌门定玄真人的师弟一鸿真人,付兄认识吗?”
付冠英淡淡一笑道:“你是说武当掌门定玄真人的师弟吗?我在江湖上很少听见武当派的消息,他们在哪里,龙兄为什么提起他?”说起一鸿,付冠英却是认得而且熟识。他们都是湖北土著,付冠英和一鸿是同村,两家相聚不到三里,是说同一种方言的十分熟稔的老乡。不过二人在同年时是很好的玩伴,成年后却各分东西,一鸿上了武当学艺做了道士,付冠英则拜在崆峒门下,两个孩提好友,相隔千里,从此很少再见,偶然江湖相遇,也是匆匆复匆匆。付冠英不知这位儿时好友去向如何,故而有此一问。
龙四先生道:“付兄,我不是说过了吗?发现‘苍域修罗’就是高无忌的人,正是一鸿真人,一鸿真人到天山,发现了苍域修罗的秘密──”
付冠英略微沉吟一下,暂时没接他的话,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儿时好友。
说是好友,其实是表面,深入辟里,付冠英对一鸿并不算太了解。一如付冠英所知,一鸿的家里和付冠英家不太一样,付冠英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种田人,一鸿家却是当地最大的大财主。一鸿从小胆小怕事,又喜欢招惹是非,遇上拳头比他硬的,一鸿就会找力气很大的付冠英给他出头。那虽然是儿时的记忆,付冠英却记得很清楚,每次打完架,一鸿总是会十分大方地送给他一大块肥肉和白米白面,让他带回家和父母好好“享用”。要知道鄂北乡村物产贫瘠,贫苦人家一年也难得吃上一回肉,一鸿出手大方,在这些方面从不计较,好朋友给他出了气,该给肉就给肉,该吃好吃的零食就吃好吃的零食。
天长日久,方圆百里都知道一鸿是个蛮横无理的小霸王,身边还有一个“打手”付冠英每天和他形影不离,就再也没人敢招惹他。后来付冠英的父母相继去世,付冠英迫不得已出门谋生,这样的日子才算完结,他和这个儿时伙伴才没怎么联系了。每年清明付冠英回家省亲扫墓,或会和他见一面,随着年纪越大,见面的次数反而越少,因为一鸿到武当山学艺去了。
一鸿的好慕虚荣,付冠英早就有所察觉,当时他年纪尚幼,读书又少,认为一鸿巴结自己,充其量不过是把自己当作他胡作非为的“盾牌”加以利用而已,那时两人年纪都还小,一鸿这样做其实也不算什么。后来他江湖阅历越来越丰富,转头审视他们二人的童年,才发觉这是一个人身上的“污点”。说不定一鸿当年上武当山拜师,也有这种心理作祟。武当派名重武林,加入武当派,可以满足一鸿好慕虚荣的心理。
所以,当龙四先生说“苍域修罗”的“秘密”是一鸿发现的时,付冠英心里就有了另外的疑问了:“武当和天山相隔万里,不知一鸿跑到天山去做什么?难道他也觊觎天山的武功秘籍?如果是这样,他的话我可以选择相信一半,也可以选择怀疑五成。”他毕竟在中土的时间少,并不知龙四先生说一鸿在天山查到高无忌是“苍域修罗”的身份秘密,完全是一派胡言,信口胡说。一鸿和无忌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天山没错,但那也是天山灭门的五年之后,无忌“苍域修罗”的外号,却是近十年才在江湖上传开的,中间有一段空白,付冠英无法求证真伪,只要追问一句,龙四先生恐怕也难于自圆其说。
但多年的江湖经验,他已淘练出了洞悉人心的本领,谨慎、大胆、心细如发是他的同僚和下属给予他的评价。他心里一连有了三个疑问,不能不令他警觉。何况,他到龙家才不过一个时辰,龙四居然满口答应向他捐赠八万两,募捐过程出乎意料的容易,这是他这么多年极少遇上的事,反而使他心中又有了第四个疑问。于是付冠英说道:“你是说一鸿知道‘苍域修罗’的秘密?但身份容易打听,人心隐藏的秘密如何打听得来?”
龙四先生说道:“一鸿道长不是打听到的,他是亲眼看见的。付兄听我说下去就会明白了。”接着说:“‘苍域修罗’和甘凤池的女儿搅在一起,却是一鸿道长从天山回来之后才发觉的。甘凤池的女儿和‘苍域修罗’秘密会面,每次都挑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密谈之后两人即刻分开,密谈的内容瞒得严严实实,一点风声也不会透出来。一鸿道长察觉到他们的异常,却不敢下手,因为甘凤池对他的这个女儿如宝似玉,他的女儿每次和‘苍域修罗’见面,要么由甘凤池亲自陪同,要么有寒灯会血滴子高手跟随,一鸿道长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不敢出手,以免打草惊蛇,甚至危及自己的性命。”
付冠英立即顺水推舟地说道:“不错,若非如此,怎能查出‘苍域修罗’和甘凤池暗中勾结的真凭实据?”
龙四先生道:“唉,想不到后来事情的变化,完全出乎一鸿道长的意料,‘苍域修罗’勾结甘凤池的罪证虽查了出来,但一鸿道长的徒弟玄鸣却因此给苍域修罗害死了。”
付冠英又哦了一声,说道:“原来玄鸣是死在‘苍域修罗’掌下?”
龙四先生道:“是,玄鸣还没来得及回到武当山上,在回山的路上就不幸暴毙了。他死时身上没有伤痕,但一鸿道长检视玄鸣的遗体,发现他全身青紫,触手如冰,才知他是给‘腐骨神掌’震毙的!”
听到这里,付冠英忽然心头一亮,他几乎可以肯定龙四先生说的有关“苍域修罗”的故事,十有八九是水分颇高的了,甚至可以说是在“诬陷”苍域修罗。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付冠英和庄而重并称“南北双霸天”,庄而重是付冠英的金兰之交,付冠英只要回到中土,一定会去星宿海拜访庄而重,就算付冠英不到星宿海,也会约定地方。庄而重以前想除掉甘凤池,曾找机会偷袭了甘凤池一次,甘凤池给他打了一记重手,庄而重吃了甘凤池一记“腐骨神掌”,两下势均力敌,看上去似是平分秋色,实际上庄而重吃亏稍微多点。因为庄而重采取的是“偷袭”战术,猝然出手,才能打甘凤池一掌,而甘凤池受伤之后阵脚不乱,以掌对掌,使出“腐骨神掌”第六重掌力,击败了庄而重。庄而重凭借自身浑厚的内力压住侵入体内的寒毒,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星宿海,才由他的夫人给他拔清寒毒,修养了十多天,才平复如常。这件事庄而重跟付冠英说起过,并且嘱咐他,一旦遇见甘凤池,千万不可和他硬拼,而且务必要小心甘凤池的“腐骨神掌”。
从庄而重的叙说中,付冠英得知“腐骨神掌”并非以掌力轻重来取胜,而是以阴寒煞气侵蚀伤害敌人的筋络而见长。龙四先生说玄鸣是给“苍域修罗”以腐骨神掌震毙,这完全说不通。玄鸣的武功付冠英没亲眼见过,但可以肯定的是,一鸿道人都不是庄而重的对手,连庄而重中了“腐骨神掌”也须尽快回去疗伤,一鸿的徒弟怎么能在中了“腐骨神掌”之后还能逃走?
而且还有一个疑点:“苍域修罗”从哪里学来的“腐骨神掌”?是甘凤池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传授的,还是“苍域修罗”从别的地方找到“腐骨神掌”的秘本,自行修练?据庄而重的说法,甘凤池的“腐骨神掌”是来自大内秘藏,是雍亲王赐与的,那就是说除了宫廷之内的人接触得到“腐骨神掌”秘籍,外面的人别说见过,听说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既然如此,“苍域修罗”想得到一份“腐骨神掌”秘谱,近乎不可能。甘凤池不是三岁小孩,不会因为“苍域修罗”和他的女儿走得很近,就把这“古往今来邪派第一神功”的秘谱传授给他。
当然仅凭这一点,付冠英还不能断定龙四先生在胡说八道,但综合引起他怀疑的四个疑问来看,这些疑问已经汇成了一个大大的谜团:龙四先生为什么要对“苍域修罗”横加诬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