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柳体,我想起小时候,父亲叫我们兄弟姐妹描红练大字时,使用的描红帖就是柳体。我至今清楚地记得我父亲对我们经常讲的那句话:“写好飞风家,才能把口夸。”后来我在学习写字的过程中,深切体会到了老爷子说的真没错。“飞、风、家”这几个字之所以不好写,不仅是笔画多,关键的是斜向笔画、交叉笔画也多,同时,结构复杂,搭配中心不好掌握。要想写好这几个字,不下些功夫还真不行。
最近,看到吴克敬著《书法的故事》,他在谈到柳公权时这样说,“柳公权的一生真是太顺了,除了少许的时间外放任职,基本上不离皇帝左右,总在京城,总在宫中,不断地为皇家、为臣僚、为亲朋书碑,这让他仿佛一只养在禁宫中的太熊猫,愈是年老,愈是憨态可掬,这样的生活,怎能不对他产生影响,让他的生命缺少了一点气度和视野。仔细触味他的书法作品,想来不难看出这一弊端来。”
中国历史上的书家历来都是文人,而且有不少都是做到大官的。柳公权之所以与众不同,并不是因为他的官做的有多大,而是因为他一生侍奉过唐代七朝天子。此书作者也遍阅
史书和请教专家,认为“有柳公权之境遇者,唯其一人。所以能有这有冠绝历史的境遇,应该有他多方面的原因,但他的一笔好字,绝对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因为字写得好而格外受到皇帝恩宠又得到优渥之待遇,柳公权不是第一人。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幸运的书家。第一,他算是长寿,活了88岁。第二,史载柳公权在世的时候,写碑记“一字百金”,国内外慕名求其书碑者众多。可以想见,当时从皇帝到百姓,喜欢他书法的人很多。他写了多少碑记,挣了多少稿费,史书自然不会记载,但是得不到他的墨宝就算是不孝,这得让多少人家破费多少银子呀!
对于一个书家来说,有人供养着他,还能挣着外快,物质生活衣食无虞,可以苦心孤诣,研习他学,集中精力搞创作,可以利用皇家收藏丰富开拓自己的眼界。但是,如果精神世界养尊处优,惟上是从,长久下去,是否对书家在气度和视野上的创造性、开拓性构成了羁绊和禁锢,或者久而久之变成一种销蚀剂?
从柳公权的楷书我又联想起明代杨荣的楷书,二者生活的年代虽然相距六七百年,但都是朝廷重臣,他们的楷书至少有一点是具有同一性的,那就是工稳谨慎,法度严明,说句不客气的话,不敢越雷池一步。用现在的话说,十足的“高富帅”,没有“草根”味儿(这并不是说平民写不了这种字)。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对。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写的字无论大官还是“草根”都喜欢,这有什么不好呢?
不过话说回来了,世界上无论谁的字总是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那么,柳公权的楷书有人不愿意学是再正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