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安玥考上博士,在首都买房定居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们。
妻子带着小女儿安琪把安玥的房间改成了书房,霸占了她的物品。
安琪用安玥的电脑打游戏,不小心打翻了牛奶,让我帮忙修好。
我无意中看到安玥的加密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的日记震惊了我。
一字一句都是对家庭的抱怨与控诉。
刚点开的时候,我还觉得安玥记仇不懂事。
可看到后面的部分,我控制不住般给了自己两耳光。
1.
小女儿安琪身体不好,经常生病。
再加上她是妹妹,我们从小就教育大女儿安玥要保护妹妹、让着妹妹。
可没想到,安玥竟然把这些小事都写进了日记里。
她觉得我们偏爱安琪,忽略了她。
我很不理解,这些不都是小事吗?兄弟姐妹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啊!
我看到了她十岁生日那天的日记,当时的安玥似乎很难过,写了一大页我们偏心的举动。
【为什么我过生日只有两块钱的纸杯蛋糕,妹妹生日又能让爸妈去蛋糕店订做?】
我想起那段时间,我刚辞职创业,老婆也换了工作。
那几年家里的生活过得确实有些拮据,可我也在努力改善孩子们的生活啊!
我继续往下看。
【妈妈说家里没有钱,买了纸杯蛋糕都吃不起肉了,可是我都看到爸爸下班回来的时候给安琪带了芭比娃娃。】
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安琪那时候一直感冒咳嗽,小姑娘瘦了好几斤,我们夫妻心疼坏了。
她哭着跟我说想要一个最便宜的芭比娃娃,我怎么会不答应?
我去玩具店逛了一圈,发现最贵的一套娃娃也只要三百多,干脆买了最贵的。
提着玩具回家的时候,安玥捧着蛋糕泪汪汪的站在门口。
她看到我提着的大礼盒,高兴地抱住了我:“爸爸,这是我最想要的芭比公主,谢谢您,我的蛋糕给你吃!”
安琪从屋内冲出来,一把推开了安玥。
“你走开!这是爸爸送给我的,他才不会给你买芭比,也不想吃你的臭蛋糕!”
安玥有些委屈:“今天是我生日,爸爸妈妈肯定会给我准备礼物的。”
安琪拉着我的袖子摇了摇:“爸爸,琪琪刚刚又发烧了,头好晕呀!”
两个女儿都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可我手里只有一份玩具。
我轻轻推开了安玥:“玥玥,你又长大了一岁,应该更懂事,芭比是送给妹妹的,你们可以一起玩。”
她掉下了眼泪:“骗人,妹妹从来不给我玩她的玩具!”
我已经抱起了安琪,想回卧室给她测体温。
安玥却也扯住了我的衣角:“爸爸,你没有给我买礼物吗?”
我刚想跟她说下次补给她,安琪却虚弱地咳了几声。
顾不上别的,我抬腿踹了一脚安玥,训斥了几句:“妹妹不舒服,你不帮妈妈照顾她,还伸手找我要礼物,太不懂事了!”
【爸爸踢我,还骂了我。刚刚磕到了茶几,我的额头好痛,还掉了一块皮,可是他们都没发现。】
我有些惊讶。
那时我抱着安琪回了卧室,没有再留意客厅,不知道安玥居然受伤了。
隔天,老婆看到安玥剪了个齐刘海,还说了她几句。
“小小年纪就爱美,剪得像狗啃一样,还那么厚,别人看到都吓死了。”
安玥听到了,但她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从这篇日记开始,安玥写得越来越频繁。
她好像有话都不愿意对我们说了,只是闷头在房间里敲电脑。
我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在孩子的眼里,这样是偏心吗?
做父母的,每天又上班又带孩子,哪有那么多精力管这些呢?
而且安玥一直很省事,我们有空余的时间,也是多照顾安琪多一点。
姐姐让着妹妹,不是很正常的情况吗?更何况,安琪身体还不好,我们更应该关心。
我继续往下看,跳过中间全是抱怨的几年,翻到了安玥高中时期的日记。
那时安玥高三,安琪高一。
有邻居悄悄和我说,看到安琪挽着社会青年的手逛街。
我和老婆吓坏了,挑了个合适的机会跟她好好谈了谈。
安琪却哭着说:“姐姐也谈恋爱了,你们为什么不骂她!她说上高中每个人都会找对象,所以才给我介绍的!”
2.
老婆气得要命,我也很愤怒。
她拽着我冲进学习,我正好看到安玥和一个小男生头对头在说话。
怒气冲上头顶,我拉起安玥,给了她一耳光。
“我们花钱送你来上学,不是让你来勾搭男人的!”
安玥脸色煞白,老婆也在一旁大骂起来。
“才十几岁就想男人,书不读啦?不读了让你爸现在就去办退学,我们把你嫁出去,爱去谁家去谁家!”
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起来,安玥忍着眼泪开口:“爸,妈,虽然不知道是谁让你们误会了我,但是我绝对没有谈恋爱!”
老婆戳着安玥的肩膀:“谁误会你了?你把社会上混的人介绍给琪琪,你没安好心啊!”
安玥猛然抬头,拿出手机翻起了聊天记录。
原来是安琪自己跑出去跟社会人谈恋爱,还在安玥面前炫耀。
安玥劝过她好几次,安琪都没听进去,反而嘲讽她书呆子。
证明自己的清白后,安玥倔强地看着我们:“爸,妈,我要道歉!”
当时那么多孩子都在围观,哪有长辈给孩子道歉的?
我和老婆都不愿低头,又一次强词夺理地教训着她。
“琪琪说的没错,读书读傻了,知道琪琪走歪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不关心妹妹!”
安玥哭着跑了出去,老婆去找安琪了,我有些于心不忍,在校园的小角落找到了她。
她哭得很伤心,我看得也不好受,诚恳地向安玥道了歉,她终于没那么难过了。
逼着安琪和混混分手后,我们以为一切都平静了。
可那天我下班回家,却看到混混领着人堵在家门口,安玥和安琪被他们拦着。
“哥,你们把我女朋友整没了,我今天要跟兄弟们去打台球,想找个妞陪陪,你选一个吧!
他们人多力量大,我没机会报警,也怕闹起来伤害到两个孩子。
我犹豫着开口:“只是陪你们去玩吗?”
他吐了口烟:“带个妞充场子而已啦,别磨叽!”
有黄毛不耐烦地踢了踢家门,吓得安琪瑟缩了一下。
安玥是被卷进来的,而安琪又跟他们熟悉。
按理说,应该保护安玥才对。
可看着被混混们吓得不敢说话的安琪,我还是站到她身前,挡住了她。
“玥玥,你妹妹身体不好,你去,别惹他们生气!”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却被混混们搭着肩膀带走了。
“走走走,感谢咱哥的配合!”
从那天起,这伙人似乎换了目标,开始骚扰安玥。
她出门上下学的时候,总有不同的混混骑着摩托车在楼下蹲她,校门口也一样。
有流言渐渐传了出来,说安玥学坏了,跑去跟人混社会。
再加上前段时间我和老婆冲去学校闹的那一场,同学们纷纷远离了安玥。
每次她经过人群,总会收获许多指指点点。
安玥找过我,求我报警解决这些人。
我问她,他们有没有对她做过分的事,她说没有,只是让她像服务员一样端茶倒水。
我犹豫了。
既然那群人没有对安玥做坏事,又知道我们家地址,如果报警的话他们过来报复,那安琪怎么办?
“安玥,你就当是兼职吧!”最后我拒绝了她。
我现在仍然记得那天安玥的神情。
她失望、愤怒、不可置信。
但她没有哭,只是看着我说了一句:“爸爸,你们真偏心。”
后来的事我不知道她怎么解决的。
安玥在一个周末消失了两天,回来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而那些混混也再没有来骚扰过我们。
3.
老婆也问过她,安玥乖巧地告诉我们:“我和他们讲道理,他们被打动了,就放过了我。”
可安玥日记里写的是——
【我忍不了了。我拿着刀,想跟他们拼命,他们还不信,我在手上划了一刀后他们就怕了。】
【他们也是一群窝囊人。生怕闹出人命,还带我去缝了针。】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道伤,它带来的痛感远不及父母给我的千万分之一。】
我想起之前,老婆说安玥的手上有条疤,问她怎么回事,她说自己骑车摔的。
“有张嘴也不会喊家里人?丑死了。”
老婆刀子嘴豆腐心,说这话的本意还是好的。
安玥只是笑了笑:“已经长好啦,根本不疼。”
安玥再也不和安琪争宠了。
以往我们只要带一份东西回来,安玥就会眼巴巴地看着它到安琪的手上。
后来我给安琪买了小蛋糕,却忘了给安玥买。
看着安玥,我有些愧疚,说下次补双份。
她总是很懂事:“谢谢爸爸,我不喜欢吃蛋糕,买妹妹的就好了。”
......
看到这里的时候,老婆也进了房间,问我在干嘛。
我才想起,安玥现在已经长大离家了,为了安琪,我们把安玥的房间改成了安琪的书房。
我悄悄把日记关掉,告诉她我在帮安琪修电脑。
老婆骂了一句:“死丫头,去了首都就牛上天了,要跟我们断绝关系,这么多年来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她还得清吗!”
我头一回对自己的教育方式产生了怀疑。
这些年来,我到底关心过安玥多少?
我甚至从来没注意过她额头上的那个伤疤,即使那是我造成的。
因为这个伤疤,安玥从小就被人起了“三眼”的外号。
我从来不知道。
这时,安琪的房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我和老婆跑过去,发现安琪倒在地上,面色苍白。
来不及管安玥的日记如何,我赶紧联系了安琪的老公林云山,三人一起将安琪送到了医院。
几轮检查过后,医生严肃地告诉我们,安琪患上了尿毒症,形势紧急,急需换肾。
我和老婆的配型都失败了。
老婆崩溃地抓着医生,问肾源要等多久。
“需要救命的人很多,女士,我们无法保证。”
看着病房里的安琪,老婆瘫在椅子上流泪。
“不对,叫安玥回来,安玥一定可以!”
她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给安玥打去了电话。
我有些紧张,安玥已经不会再联系我们了,她扬言要断绝关系,估计不会再管我们。
就算配型能配上,安玥也不会把肾给安琪的。
不,恐怕安玥根本不会回来配型。
果然,老婆一脸失落地放下手机。
“安玥不接电话!”
我叹了口气,这倒也是意料之中。
老婆急得抓住我的手:“走!现在就去首都找安玥,要么配型,要么还清这么多年花我们的钱!”
安琪醒了。
她听到我们要去找安玥,虚弱地张了张嘴:“妈妈,我不想死,求求你去找姐姐,我病好了之后一定会报答她的!”
“可是姐姐好像不喜欢我,如果她不愿意,我就不治了,不让你们为难!”
老婆和安琪哭成一团,我的心也揪了起来。
考虑良久,我还是买了机票,决定去首都找安玥。
终究都是姐妹,我和老婆走了之后,也只剩她俩互相扶持了!
我想,把道理跟安玥说明白之后,她也能理解我们吧!
老婆留在医院照顾安琪,女婿林云山主动要求跟我一起去首都。
还好我记得她在哪个学校,去门口等着,总能见到的。
看着林云山帮我拎包的身影,我有些感慨。
让林云山帮忙说情,是不是更有希望一些?
毕竟安玥喜欢过他。
4.
林云山是安玥的大学同学,两人还在同一个社团。
他们经常一起策划社团活动,久而久之就产生了感情。
我偶然装见过他们在一起吃饭,那时的安玥还有些久违的小女儿姿态。
我对林云山很满意,叮嘱他要好好对安玥。
可我们都没想到,安琪会打破了这一切。
我和老婆聊天时提起林云山,安琪听到后,便经常去安玥的学校找她,缠着安玥带她逛逛。
安玥有时候忙,林云山便自告奋勇照顾安琪。
只过了短短一个月,安琪就牵着林云山的手,带他进了我们家。
我头一回对安琪生气:“这是姐姐的男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
安琪大哭起来,抓着林云山的衣角不撒手。
林云山坚定地反驳我:“伯父,我和安玥一直都是普通朋友关系,我只喜欢安琪!”
我愣住了,那我那天看到安玥和他牵手又算什么?
老婆心疼地扶起他们二人,也为安琪说情。
“小林都这么说了,老公,你不希望看到安琪幸福吗?安玥那种性格,正常人谁会喜欢?我看是她犯了臆想症,故意造成误会吧!”
事情总不能僵着。
我让老婆买了许多好菜,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特意打电话叫了安玥回家。
安玥刚进门,就看到依偎在林云山怀里的安琪。
她表现得很平津,放下包之后就去厨房帮忙了。
我心中揪痛,安玥表现得太平静,让我觉得更对不起她了!
饭桌上,老婆主动给安玥夹了块排骨:“安玥,你一直是家里最听话的孩子,不像安琪,身体不好,让人操心。”
她话锋一转:“安琪现在谈了对象,妈听说你们之前关系不错,妈拉下这张老脸,求你成全他们。”
出人意料的是,安玥表现得很平静,她吃掉了那块排骨,转头问林云山:“你之前说要跟我一起考魔都的研究生,还作数吗?”
林云山连忙摇头:“毕业我就在本地找工作,安琪见不到我会伤心!”
安玥点点头,吃饱饭后就离开了家:“祝你们幸福,以后这种事不用再找我了。”
“你们要什么,我都会让。直接拿去就行。”
安玥走后,老婆维持着的笑脸瞬间垮掉,骂了一句讨债精。
我自觉愧疚,第二天联系了安玥,问她想要什么补偿。
她什么都没要,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爸妈工作已经很辛苦了,我没有喜欢的东西,不会给你们增添负担的。”
安玥确实做到了,上大学开始,她就没要过我们一分钱。
“而且,就算我找你们要什么东西,最后都会因为各种理由而变成妹妹地,不是吗?”
“不用问了,你们直接都给妹妹吧,我真的不需要,补偿也不需要。”
那一刻,我终于感到恐慌,为安玥的平静与沉默。
我开始想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我还没做出行动,更大的意外发生了。
这件事,头一次让安玥在我们面前崩溃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