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上的咖啡渍，是她不小心碰倒的，还是故意的？泛黄的颜色，像极了我们这段婚姻，苦涩又陈旧。”我盯着那份文件，心里默念着。2008年的短信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那是他第一次给我发短信，约我看电影。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1伺候母亲的第六年，我越来越觉得，她变了。不是容颜老去那种自然的变化，而是心态，像一棵原本向阳的植物，被挪到了阴暗的角落，慢慢地，长出了扭曲的枝桠。
六年前，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我毅然辞掉了在上海一家外企的高薪工作，回到了这个南方小城，照顾母亲。那时，母亲还算开朗，虽然失去了老伴，但生活还能自理，只是偶尔会对着父亲的遗照默默流泪。我安慰她，陪伴她，尽力让她从悲伤中走出来。
最初的两年，一切都还算平静。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给她准备早餐，送她去公园锻炼，然后去菜市场买新鲜的食材。下午，陪她看看电视，聊聊天，晚上，给她做按摩，让她睡个好觉。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母亲的笑容，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可是，从第三年开始，母亲开始变得越来越挑剔。早餐的鸡蛋，不是太老就是太生；中午的菜，不是太咸就是太淡；晚上的按摩，不是太轻就是太重。我尽力满足她的要求，但她总能找到新的不满。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和她争辩几句，但她总是用一句“我老了，没用了，活着也是拖累你”来堵住我的嘴。
她开始变得越来越依赖我，甚至到了无法自理的地步。明明可以自己穿衣服，却非要我帮她穿；明明可以自己吃饭，却非要我喂她吃；明明可以自己上厕所，却非要我扶她去。我开始感到疲惫，感到窒息。我记得很清楚，那是2019年的夏天，酷暑难耐。那天，我刚从外面跑完业务回来，累得满头大汗。刚进门，母亲就喊着要喝水。我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就嫌水太烫，让我重新倒一杯。我忍着怒气，又给她倒了一杯，她又嫌水太凉。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妈，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快累死了，你就不能自己倒杯水吗？”
她听了我的话，愣住了，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活着还有什么用？连杯水都不能自己倒，还不如死了算了。”她哭着说道。
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愧疚。我知道，她只是害怕被我抛弃，害怕成为我的负担。可是，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2阳台上那盆枯萎的茉莉花，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以前，每年春天，它都会开满洁白的花朵，香气扑鼻。可是，自从父亲去世后，这盆茉莉花就再也没有开过花。我曾经尝试过给它浇水、施肥，但它还是慢慢地枯萎了。就像我和母亲的关系，曾经充满生机，现在却变得越来越僵硬。
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我应该留在上海，继续我的事业，而不是回到这个小城，牺牲自己的青春，来照顾一个越来越挑剔的母亲。
我开始变得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没有耐心。有时候，我会故意拖延时间，不去理会母亲的呼唤；有时候，我会故意说一些难听的话，来刺激她。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有一次，我正在厨房做饭，母亲突然喊着肚子疼。我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跑过去看她。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痛苦地呻吟着。我连忙拨打了120，把她送到了医院。
在医院里，医生检查后告诉我，母亲得了急性肠胃炎，需要住院治疗。我连忙办理了住院手续，陪在母亲身边。
在医院的那几天，我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母亲。给她喂药、擦身、换尿布，就像照顾一个婴儿一样。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我的心里充满了愧疚。我知道，她虽然变得挑剔，变得依赖我，但她依然是我的母亲，是我最亲的人。
那天晚上，我坐在母亲的病床边，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心里默默地想着。也许，我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心态，不要把照顾母亲当成一种负担，而是一种责任，一种爱。
慢慢地，母亲的态度也开始有所改变。她不再那么挑剔，不再那么依赖我。她开始尝试着自己做一些事情，比如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自己上厕所。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看到母亲正在阳台上给那盆枯萎的茉莉花浇水。我走过去，问她：“妈，你浇它干什么？它都枯死了。”
她笑着说：“试试看，也许它还能活过来呢。”
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希望。也许，我和母亲的关系，也能像这盆茉莉花一样，重新焕发生机。
3老式挂钟整点报时，沉闷的“咚咚”声，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我的心房。我看着母亲日渐衰老的面容，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爱，恨，愧疚，无奈，交织在一起，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开始反思，为什么我会越来越讨厌母亲？是因为她变得挑剔，变得依赖我吗？还是因为我自己的内心，也变得越来越浮躁，越来越没有耐心？
也许，两者都有。母亲的变化，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原因，还是在于我自己的内心。我太过于追求自己的事业，太过于在意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母亲的需要。
我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送我上学，接我放学。那时候，我觉得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可是，长大后，我却渐渐地忘记了母亲的付出，忘记了她的爱。我开始变得越来越自私，越来越以自我为中心。
也许，我应该向母亲道歉，为我过去的行为道歉。也许，我应该重新审视我和母亲的关系，找到一种新的相处方式。
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我要更加用心地照顾母亲，更加耐心地倾听她的心声。我要让她感受到我的爱，让她知道，她永远不是我的负担。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父亲回来了，他站在我和母亲的面前，笑着对我们说：“好好生活，珍惜彼此。”
我醒来后，泪流满面。我知道，这是父亲在鼓励我，在支持我。
我擦干眼泪，走到母亲的房间，轻轻地推开了门。母亲已经醒了，她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我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妈，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母亲转过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傻孩子，说什么呢，你一直都照顾得很好。”
我抱着母亲，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我知道，我和母亲的关系，正在慢慢地修复。
4离婚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像要下雨的样子。她说完离婚时，楼下的桂花刚好落完第三瓣。我记得，那是我们结婚时，她最喜欢的花。现在想来，真是物是人非。
我突然想起，我有多久没有好好地和母亲说过话了？有多久没有给她一个拥抱了？有多久没有关心她的生活了？
我决定，明天就带母亲去看看父亲的墓，告诉他，我会好好照顾母亲的，让他放心。
我开始重新规划我的生活，我决定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照顾母亲身上。我开始学习一些新的菜谱，给她做一些她喜欢吃的菜；我开始陪她去公园散步，和她聊一些家长里短；我开始给她买一些她喜欢的东西，让她感受到我的爱。
慢慢地，母亲的笑容越来越多，她的精神也越来越好。她开始主动地帮我做一些家务，比如洗碗、扫地、整理房间。她开始主动地和邻居们聊天，和他们分享生活中的快乐。
我看着母亲的变化，心里充满了欣慰。我知道，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和母亲的关系，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开始明白，照顾母亲，不仅仅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幸福。能够陪伴在母亲身边，看着她安享晚年，是我最大的心愿。我开始珍惜和母亲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知道，时间是有限的，我必须抓紧时间，好好地爱她，好好地照顾她。
5婴儿奶香混着消毒水味，是医院里特有的味道。我坐在母亲的病床边，看着她安详的睡颜，心里充满了感激。
几个月前，母亲突然晕倒在家，被诊断为脑梗塞。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她的病情有所好转，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
我再次辞掉了工作，全身心地照顾母亲。这一次，我没有感到疲惫，没有感到厌烦，而是充满了爱和耐心。
我知道，母亲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我必须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
我每天给她喂药、擦身、换尿布，就像照顾一个婴儿一样。我每天给她讲故事、唱歌、跳舞，让她开心快乐。
我每天都告诉她，我爱她，感谢她为我所做的一切。
母亲虽然不能说话，但她能听懂我的话。她会用眼神回应我，用微笑表达她的爱。
有一天，我正在给母亲擦身，突然发现她的眼角流下了眼泪。我连忙擦干她的眼泪，轻声问道：“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母亲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我的脸，又指了指她的心。
我明白了，她是在告诉我，她爱我，她感谢我。
我抱着母亲，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我知道，我和母亲的心，永远在一起。
几个月后，母亲去世了。
在她的葬礼上，我哭得撕心裂肺。我知道，我失去了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但是，我也知道，我没有留下遗憾。我尽我所能地爱了她，照顾了她，让她安详地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我永远不会忘记母亲，她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我把母亲的骨灰，撒在了阳台上那盆枯萎的茉莉花里。我相信，她会像这盆茉莉花一样，重新焕发生机，永远陪伴着我。
伺候母亲六年，我曾经越来越讨厌她，但最终，我明白了，爱才是化解一切矛盾的良药。
故事的最后，我站在阳台上，看着那盆重新焕发生机的茉莉花，心里默默地想着。也许，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在爱与被爱中，找到真正的自我。
